5、05(2 / 2)

女孩眉頭一蹙,扭過頭看阿沅,欲言又止的:“你……”

“沒了?真沒了?那我得趕緊走了。”瞅著日落西山,阿沅連忙從草地上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落灰,小跑幾步之後,忽的停住腳步,轉過身摸了摸鼻子,頗為不好意思,“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

說完阿沅就化作一縷青煙下山了。

留下女孩一個人呆愣在原地,發了好久的呆。

她揉著有些發紅的耳廓,低語著:“胡說什麼啊……”

——

阿沅也鬨不清自己為何要幫女孩,或許是因為她看不得有人在她麵前傷心吧,又或許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交朋友。

她隱隱覺得,女孩並沒有她表現的那麼壞。

人一旦身死,若怨氣難消、遺願未了,死後便會化成鬼,時光停駐在他死前的最後一刻。女孩看著稚嫩,沒準成鬼的年歲比她還大。

阿沅思來想去,決定從鄉裡最為年長和德高望重的裡正入手。

也是裡正邀季陵二人前來,他自然知道的更多。

此刻已是明月高懸,阿沅按著記憶來到裡正的院落外,說來也奇怪一個鄉間的小小裡正,院落居然修的富麗堂皇,甚至還娶了好些個妻妾,簡直是土皇帝一般的日子。

阿沅想起第一次見裡正之時,那裡正花甲老叟竟然摟著一個妙齡女子,阿沅藏在傘裡偷偷瞧著,當場激了句“老不修”,老頭駭的生生暈了過去,季陵事後劈頭蓋臉罵她,她當時怎麼說來著?

——他是心中有鬼,怪我作甚?

還算幸運,阿沅順利的找到了當日裡正摟著的少女的院落,也正好隻有少女一人。

阿沅不費吹灰之力令少女陷入昏睡,將少女拖下榻之後,她坐在境前,描摹了一張同少女一模一樣的臉龐。

正巧胭脂放下的一刻,裡正醉醺醺摸進門,倒在地上,還不忘哼哼:“美人兒,爺爺來疼你啦。”

阿沅:“……”

阿沅忍著惡心,將門合上後,走到老頭身邊,蹲下,老頭望著她一張芙蓉麵更醉了,伸手去摸阿沅的臉:“來,讓爺好好摸摸。”

阿沅直接一巴掌糊了上去,在老頭怒目圓睜之時將彼岸花貼上他的眉間,不多時就進了老頭的記憶裡。

越是翻開老頭的記憶,阿沅眉頭皺得越緊。

“好你個老不修,外表裝的道貌岸然、德高望重的,就是個黑心的,老不正經!”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阿沅便從老頭呱呱墜地看到他年過半百,老頭自生下就是紈絝子弟,老了愈老奸巨猾,不光色/欲熏心娶了好多房妻妾,還做起了人伢子的勾當!專門以雇長工為由哄騙些貧苦人家的娃娃,轉頭就把人發賣青樓館子!而這樣的人是人人愛戴的父母官!

阿沅忍著怒火看下去,待看到一個頭發枯黃,骨瘦嶙峋,兩眼怯怯的女童時愣住了。

即便女童和現在的模樣大有差彆,阿沅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就是女孩小時候的模樣。

她也終於知道女孩的名,琯琯。

她怔怔的看著琯琯牽著裡正的手進了府邸,琯琯眼中的期待、孺慕之情全是真的,她相信這個人,相信這個口口稱讚的父母官會為她帶來新的生活。

阿沅想攔住她,而女孩穿過了她的軀體,門合了起來。

走馬觀花一般,阿沅看到琯琯一點點長大,一點點出落的更伶俐,裡正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下流,裡正終於忍不住下手那刻,琯琯在哭,而阿沅在一牆之外蜷縮在牆角,捂著耳朵,她不敢聽也不敢看,因為她什麼也做不了。

然後是多次的轉手,琯琯也被賣進了青樓。

後麵的事,因出府之後,琯琯便和裡正沒有多大聯係,從裡正的視角,再次見到琯琯是在七年後,琯琯二十二歲。

琯琯作為犯人被押在堂下。

二十二歲的琯琯眼裡一點兒光也沒有了,麵色蒼白,滿目淒涼。

一鄉紳老爺毒發死在了琯琯床上,老爺夫人將琯琯告上堂。琯琯以為裡正念著舊情會放她一馬,起碼會好受一些。但,沒有。

阿沅看到這位鄉紳老爺的幼子背地裡塞了一箱金銀,裡正避開琯琯的目光,驚堂木拍下,亂杖打死。

琯琯死去的那天,滿城的芙蓉花全謝了。

琯琯一卷草席葬在了亂葬崗,七天後,彼岸花開了。

裡正開始整夜整夜的做噩夢,夢裡全是琯琯赤紅的眼珠問他:“為什麼不救我?”

他開始頻繁的請法師做法,而彼岸花越開越多。

裡正心中有鬼,越發夜不能寐。一天,他不遠千裡尋來一高僧,高僧高鼻深目,身著一襲鑲著金紋的黑袍,姿容超絕,雙目暗藏悲憫,眼尾上挑時卻透著一絲邪氣。

不知為何,阿沅打一看到這個高僧,下意識抓緊胸口處,呼吸一滯,竟然喘不過氣來。

……為何?我……我見過他麼?

“大師,老朽所求不多,隻求她沉埋水底,永世不得超生,不得害人!”

阿沅驟然捏緊雙拳。

她看著那所謂的高僧點了點頭,芙蓉鎮有一芙蓉潭,工人要在潭麵搭橋時,高僧命人絞下琯琯的發纏在一木樁上,在木樁地下寫下了琯琯的生辰八字並用朱砂在其上劃了一道符。

木樁被打入譚底,高僧飄然而去。

琯琯生前被亂杖打死,死後被一下又一下,狠狠將魂魄釘死在水潭之下,那該有多痛呢?

阿沅不知道。

此後彼岸花停止瘋長,數年的相安無事,然而三年後,彼岸花重新連枝連葉怒放,短短半年開遍了整個芙蓉鎮,遍地萎靡到極致的彼岸花,猶如潑下的一盆殘血。

芙蓉鎮開始死人了,每夜在那芙蓉潭裡投一個,直至花敗,待到下一個花期又開始循環往複。

不死不休。

裡正知道是琯琯來尋仇了,可他不敢說,他怕項上那頂烏紗帽不保。

為此他開始尋覓江湖術士,無一有法子,直到尋到了季陵二人。

阿沅指尖一顫,抵在裡正眉心的花瓣落了下來,她也從裡正的記憶裡掙了出來。

老頭睜開迷茫的雙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找回清醒,看到阿沅時愣了一下:“好夫人,你哭什麼?”

兩滴淚砸在手背上,阿沅才驚醒。

她將臉上的淚抹去,冷冷看著裡正:“都是因為你。”

老頭一愣:“……小桃,你說什麼?你怎麼這樣看我?”

老頭看著阿沅的雙眼竟有畏懼。

這次阿沅第一次,湧起殺心。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怎配為人!

“小……小桃……你怎麼了……”老頭麵容慘白,匍匐地往後退。

阿沅將臉上的淚拭乾,一步步逼近他:“你這樣的人……”

忽然,門外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李老爺,在下季陵,有事叨擾,請會麵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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