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剛落了一場雨,仍落不了滿城紛飛的流言。
青鸞與梨花仙在雕花格子窗下擺了一盤棋,開始時,兩人對話很是悠然,落子卻是鬥氣般,少有長考,下得飛快。
“趙瑜之死,這百姓皆傳是妖物作祟,行凶殺人,官老爺也是如此判的,真相如何,卻無人關心。”許宣被放,如意娘卸下心頭一塊大石,也說起趙瑜的流長蜚短。
如意娘剛和下棋的兩人說了話,就被小丫頭有事喚走了。
“妖孽橫行,四處作亂,天下要亂?”梨花仙聽著街上的討論聲,聲音泠泠,執棋落子的聲,顯示出他的不悅心情。
青鸞不在意輸贏,橫了眼窗下,縮回腦袋道:“百姓皆說是前所未聞的奇案,嗬嗬。”
梨花仙聽見青鸞莫名的冷笑,問道:“怎麼不說了?”
“與我無關,無甚可說。”青鸞搖搖頭拒絕,把心思放到棋局上。
到185手時,梨花仙執白,已經領先,隻要做活中腹大龍便可取勝,而青鸞黑子,也緊盯著白龍不放。
眼看再下一子,青鸞看自己就要落敗,心思也浮泛起來,聽見樓下叫賣糖葫蘆的聲音,低語道:“這好久沒回去,岫玉念的糖葫蘆怕是落空了。”
“嘿,”再回首看棋盤,梨花仙竟沒下那處,完成白棋的聯絡,青鸞不禁喜了。
她落下一子,切斷了白子的聯絡。梨花仙跑了神,眼中不由有些懊惱,他大好的局麵,竟因這一時分神斷送。
現在棋局已十分慘烈,青鸞拿黑子背水一戰,強殺白子,但她的白棋,也陷入了猛烈的攻擊當中。
等再下時,青鸞以為這局棋是要和了,應對就有些草率,梨花仙問她一句,“你那岫玉小仙,怎麼最愛吃糖葫蘆,竟和那凡間女子一般嗎?”
“他是個男仙,”青鸞抬眼瞥梨花仙,眼又落回棋盤上,眯眼笑了笑,佯裝無奈不在意,卻設下陷阱,還真是夠狡猾的。
過了幾子,青鸞落下一子,一伸懶腰,梨花仙把手裡黑子丟到棋笥裡,笑了笑道:“和棋,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眼卻毒。”
提到岫玉時下的那子,看起來笨,實則是個陷阱,他又故意引青鸞大意,沒想到對方沒上當。
“我呢,最善察言觀色,騙我,行不通的。”青鸞伸出食指搖搖,一副得意的樣子。
梨花仙輕笑,把棋盤上的棋子一顆顆撿起來,道:“可要再來一局?”
“不必了,我也該回去了,岫玉那小家夥,巴巴地盼著糖葫蘆呢。”青鸞展開棋盤上梨花仙的折扇看看,雖是新換的扇麵,可仍是那幅圖,一樹梨花皎皎白白,恰似瓊玉,樹下一朦朧的女子背影在仰望。
據說,這是梨花仙的愛人。
“告辭。”青鸞合上折扇,輕置於桌上,起身下樓,叫住了賣糖葫蘆的。
摘了糖葫蘆,青鸞從腰間所配荷包中掏出一塊碎銀子。上回她買花燈沒帶銀兩,偶然當作笑言與梨花仙說起,如意娘聽見,就準備了這荷包。
包圓了叫賣的所有糖葫蘆,青鸞提著紙包,走到巷陌無人處,收了糖葫蘆,捏個訣騰雲離去。
回蓬萊時,岫玉忙著侍弄藥草,對她的回來全無歡迎之意。結果青鸞一提紙包,他就顛顛地跑了過來。
“糖葫蘆,”岫玉張著手,接了紙包,打開一看,笑容滿麵。
岫玉拿了一根,咬了上回翠紅的山果,嘴裡還不停閒地向青鸞道謝。
“對了,”岫玉走著咬了一串糖葫蘆才又拐回來,道:“天帝來找仙君說話,二位在蓮池那裡。”
青鸞拽了拽衣裳,幾步閃現,就到了蓮池。天帝在和百草仙君下棋喝茶,兩人感知到青鸞的氣息,齊齊回頭,天帝溫和一笑,調侃道:“我看你,在人間是樂不思蜀了,可舍得回來了?”
“我與哥哥是心有靈犀,你看,這不是你一來蓬萊山,我就回來了嘛。”青鸞小步奔到他麵前撒嬌,又轉頭向百草仙君打招呼,“仙君好,冷凝之事,已經辦妥了。不過看她,毫無悔改之意。”
百草仙君聽青鸞明晃晃地把徇私之事在天帝麵前說,不禁掩嘴大聲咳嗽,提醒她不要再說下去。
青鸞笑笑,“仙君,不必介意,天帝哥哥都知道的。”
百草仙君對上天帝似笑非笑的眼神,扶了扶額,欲起身請罪,天帝卻道:“鸞兒,你們的事,之後再說,我下完這局棋就要走了,好好陪我會兒。”
“好,”青鸞點頭,伴坐身側,乖巧無比,天帝亦頷首微笑。
青鸞看著棋局,在底下偷偷給哥哥比劃,沒多久,百草仙君就滿盤皆輸。
“仙君輸了,”贏一棋局,天帝龍顏大悅,他一向琴棋書畫,也隻有青鸞在身邊提醒,才能贏下。
百草仙君硬生生擠出笑,恭維道:“天帝高招,臣甘拜下風。”
“好!”天帝連叫幾個好,百草仙君仍拱手行著禮,總覺這些時日天帝性子有些變化,少了些穩重從容,多了些坦率開闊,也不知是福是禍。
“那我先走了,鸞兒自己和百草仙君玩吧。”天帝起身,也不和百草仙君說話,按著青鸞的肩膀,對上她的臉,隱含擔憂,“過些日子我可能不在,鸞兒你千萬要珍重自身,彆再傷害自己。”
青鸞疑惑,天帝卻深深望她一眼就走了。
天帝不見了蹤影,百草仙君這才直起身來,雪白長眉皺到一起,坐下來無奈歎氣道:“青鸞,冷凝的事,怎麼能當著天帝的麵說呢?”
“我知道了,下次注意。”青鸞坐下來,安慰似的拍拍百草仙君,麵上仍是輕鬆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