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勝北和蕭妙淽,兩人自從那一夜過後,彼此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
侯勝北血氣方剛、食髓知味,總想找機會再度一親芳澤,隻是臉皮還不夠厚,拉不下臉直接向蕭妙淽提出需求。
蕭妙淽則是若即若離,晚上一起讀書的節目也取消了,不給他再次得手的機會。
弄得侯勝北心癢難耐,每晚翻來覆去,隻能在腦海中反複回味那一晚淽姊的風情。
不過他很快就沒了這份心情。
五月。
距離侯勝北才加冠禮不到一個月。
凶信傳來,侯安都之父,侯勝北的阿爺,侯文捍在始興內史的任上過世了。
陳蒨從南徐州刺史的治所京口,召侯安都趕回京師,為侯文捍發喪。
按禮製,父母故世,須丁憂去職守孝。
然而到了侯安都這等地位,以及京口守備的重要性,陳蒨下令奪情起複本官。
並贈侯文捍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兩者皆為三品顯官。
另拜侯太夫人為清遠國太夫人,迎回都城奉養。
侯太夫人故土難離,堅決要求繼續住在家鄉。
陳蒨於是下詔,桂陽之汝城縣為盧陽郡,分衡州之始興、安遠二郡,合三郡為東衡州。(注1)
以侯安都從弟侯曉為刺史。
次子侯敦年十歲,授員外散騎侍郎,雖是散官,位居七品。
三子侯秘年九歲,襲職始興內史,更是官居五品,在鄉侍養侯太夫人。
當即又改封侯安都為桂陽郡公。
恩寵之重如是。
……
侯曉自從與北齊在建康一役受傷,一直不良於行,無法從軍,隻能在侯府打理事務。
此次當了一州刺史,回到家鄉為官,也算是衣錦還鄉,喜悅之中帶著些感傷。
他表示即便不勞兄長叮囑,也會擔起守護家鄉根基之地的責任。
侯秘年幼,就要和父母兄弟分離,彼此都是依依不舍。
然而曆朝曆代向來以孝道治國,侯太夫人膝下需得有人承歡,侯勝北要隨父征戰,侯亶並非嫡子,侯敦侯秘必須選擇一人。
此前侯安都和侯夫人左右為難,侯秘年紀雖小,卻主動挺身而出,讓二兄侯敦陪著阿母留守府中,自己則是返鄉陪伴祖母。
好在是任職故裡,親眷舊知不少,侯秘拜彆父母和兄長侯敦,也就上路了。
侯勝北負責陪著曉叔,護送三弟回鄉,還能一路多陪他們幾日。
阿爺已年近六旬,雖說五十不稱夭壽,可侯勝北還是忍不住悲傷。
想起阿爺帶著幼時自己,給自己講三國故事的時光,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轉眼五年多未曾回過故鄉,本來和阿父說好,加了冠禮之後就去探望阿爺,不想卻成了天人永隔。
蕭妙淽自然也隨行,見侯勝北傷心,柔聲細語加以寬慰開解。
雖是在服喪期間,兩人守之以禮,不及於亂。然則耳鬢廝磨,卿卿我我,種種親密不必言表,渾然忘了還身處亂世,戰火紛飛。
兩人沿著當初重入紅塵之路南下,沿途一處處舊地重遊,彆有一番滋味。
采石磯、小孤山、石鐘山、廬山、大皋口、南康城,轉眼又到了梅嶺。
恰逢梅花已謝,青梅已熟,侯勝北摘了幾顆,與蕭妙淽一起品嘗。
隻覺入口酸澀,帶有一絲苦味,其後回甘,微甜氣息回蕩齒頰,口舌生津。
兩人玩味青梅,苦儘甘來,人生滋味不也如此?
不由相視一笑。
侯勝北咳了一聲:“隻恨不得與妙娘青梅竹馬。”
卻遭了蕭妙淽嘲笑:“青梅已是酸爽,當郎莫要掉文,更增酸澀。”
……
兩人在始興故鄉盤桓了月餘,祭拜了侯文捍。
又去了曾經留下記憶的諸處,緬懷往昔時光。
隻見寶林寺香火不滅,雲門山飛瀑如故,丹霞山的陽元石也依舊昂然聳立。
至於侯勝北胡纏,此次定要蕭妙淽好好地品鑒比較一番,那就是兩人之間的私密事了。
侯秘擔任一郡之守,自然有人輔佐幫襯不提。
侯安都放心不下兒子,派遣一什親衛跟隨侯秘。
侯勝北覺得有些畫蛇添足,在自己家鄉總不可能出什麼事。
不過侯秘身邊有人護衛,總是安心。
……
待告彆侯太夫人、侯曉、侯秘等人,侯勝北回到京師,已是八月。
一個月前,陳蒨下詔:自頃喪亂,編戶播遷,言念餘黎,良可哀惕。其亡鄉失土,逐食流移者,今年內隨其適樂,來歲不問僑舊,悉令著籍,同土斷之例。
卻是要統計人口,整理戶籍。
前朝也多行土斷之事,將南遷不承擔國家賦役的僑民,由臨時的白籍,改為本地的黃籍,納入賦稅服役的體係之中,增強國力。
這數年屢經戰亂,百姓逃亡,戶籍紛失,隻有清點流民,重建戶籍,才能明確人口之數,製定政戰兩策。
雖是一件大事,沒有一年時間隻怕難有結果。
侯安都對此比較關注,侯勝北則是聽過算數。
放了一個長假,他趕緊回到軍營報到,洗洗自己這段時間愈來愈濃的脂粉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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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八月,戰事突起。
自從王琳敗北,巴州、湘州便被北周視作勢力範圍,由後梁蕭詧鎮守作為藩屬,終於和南朝發生了衝突。
北周遣大將軍賀若敦率馬步萬餘人奄至武陵。
守將吳明徹眾寡不敵,引軍退至巴陵。
北周又遣獨孤信家臣,獨孤屯之子獨孤盛領水軍進至巴、湘,與賀若敦水陸俱進。
侯瑱率軍從尋陽出發,前往邊境防禦。
賀若敦率步騎六千,乘勝深入,屯軍於湘川。
聽聞吳明徹的敗訊,侯勝北不禁想道,他可能不是缺乏能力,隻是單純倒黴吧?
要不然怎麼會自命不凡,卻到哪裡都打敗仗呢。
既有智將、勇將、福將,想必也有黴將了,他暗暗地給吳明徹起了這麼個綽號。
不過不能眼高手低,隻說彆人,侯勝北好生操練自己麾下那千餘人馬。
自從柵口戰勝,晉級八品平虜將軍,阿父又給他補了一幢,侯勝北此時已經率領兩幢,麾下有一千多人了。
北周軍還沒交過手,據說府兵的戰力甚強,不知道實際如何。
說不定什麼時候又要跟隨阿父出征,須得做好準備。
……
九月。
陳蒨對於和北周軍的戰況十分重視,決定調整部署增援。
雖然已經遣使通好,若是想在談判桌上得到些結果,須讓北周知道我朝力不可侮,該戰還是要戰。
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度本來出任使持節、都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新安、新寧、信安、晉安、建安九郡諸軍事、鎮東將軍、會稽太守。
本來是要準備對付東揚州的留異和陳寶應的安排。
然而湘州戰事更為吃緊,徐度尚未就任,改為率軍與侯瑱會師於巴丘。
徐度發兵六日後,陳蒨詔令太尉侯瑱率軍進討巴、湘。
侯安都則是告訴兒子:”快了。”
……
時當霖雨不止,秋水泛溢,侯瑱的水軍橫渡江上,隔絕了北周軍的糧道。
獨孤盛、賀若敦糧援斷絕,分軍抄掠,以供資費。
湘、羅之間農業遂廢,化為一片荒蕪。
兩軍之間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戰鬥,反倒相互施策用間,頗多花樣。
賀若敦唯恐侯瑱知其糧少,乃於營內多為土聚,覆之以米。召集諸營軍士,人各持一囊,派遣部分軍官,裝出分發糧食的樣子。
然後召集附近村民,假裝有事詢問,使村民於營外遙見偽造的糧堆和分發糧食的場麵,隨即打發走這些村民,散布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