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潘氏盼也(1 / 2)

南朝不殆錄 仁者為鬼 10081 字 5個月前

踏入這扇厚重鐵門,仿佛與世隔絕,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鐵門在身後關上了。

吱……呀……摩擦之聲聽得人牙齒發酸,然後是重重的哐當一聲。

這是不打算讓自己出去了麼?

侯勝北淡然一笑,打量四周。

隻見兩旁是一間間囚室,每間都是陰暗潮濕,肮臟不堪,一股臭味撲鼻而來。

裡麵的犯人看到有人過來,或是喊冤,或是咒罵,或是毫無反應,還有的撲在柵欄上,儘力伸長手臂,想要抓住點什麼。

“還有力氣喊冤咒罵的,多半是關進來還沒多久。等到待上數月,就會宛如行屍走肉,麻木不仁了。”

柳慶解釋道。

……

“到了,尊使請進。”

侯勝北一看,雖然他以前從未來過這種場所,也馬上知道這是一間刑室。

靠牆邊豎著幾根一人高的十字木架,火爐上架著燒紅的烙鐵,皮鞭竹板、夾棍拶指等,還有許多種他不認識的刑具,多是染著黑紅色的痕跡。

他曆經戰場多年,自然知道這是什麼留下的顏色。

嗯,還堆了幾個土堆,以前自己拿這個嚇唬過麥鐵杖,這算是一報還一報嗎?哈哈。

柳慶一直在觀察侯勝北的神情,沒有看到一絲膽怯恐懼,看來隻是擺出架勢,震懾不住此人。

他招呼侯勝北在一張桌前坐下,便有幾個刑吏上前伺候。

柳慶吩咐道:“把天字六號房的犯人帶上來。”

侯勝北心頭一震,麵上不動聲色,這是純粹的巧合,還是柳慶已經發現了什麼?

他不去多想,順口問道:“這天字六號房的犯人,隻怕就是潘氏了吧。”

柳慶玩味地看著侯勝北的表情:“是啊,尊使喝慣了她泡的茶,還是請來一敘的好。”

他補充說道:“江南居的後院三樓有五間房,第六間是潘氏的賬房,如今她關在這籍坊獄的天字六號房也是緣分。你猜我們在那裡發現了什麼?”

無非是暗格的那些情報而已。

侯勝北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啊?”

“當然是我朝的機密信息了。”

柳慶不經意間拋出一句:“對了,有人看到尊使進過這個房間呢,請問是有何貴乾呢。”

是自己哪次沒注意,被監視的侯官看到了?

侯勝北心念電轉,是承認,還是否認?

承認了,後續如何解釋理由。

否認了,對方舉出實證,如何辯解?

他嘴上先是否認道:“無稽之談,我怎麼會進潘氏的賬房?”

柳慶也不與他爭辯:“這個容易,屆時讓尊使回想起來便是。”

此時刑室的門被推開,時隔多日,侯勝北又見到了潘氏。

隻見她穿一身赭色囚衣,雙手被木杻銬在一處,雙腳戴鐐穿環相連,一步步艱難地挪動進來。

兩個高大的刑吏左右架著潘氏的雙臂,幾乎拖得身材嬌小的她雙腳離地。

到了一個木架前,刑吏解開木杻,將她雙臂展開,手腕牢牢綁在木架上。又將粗繩在她頸部腰部繞了幾圈,逼迫潘氏隻有抬頭挺胸,一身曲線儘露無遺。

現在潘氏除了雙腿能帶著沉重鐐銬,踢蹬兩下之外,渾身難以動彈。

柳慶搖頭歎息道:“女子進了虎穴,尊嚴和貞潔是彆想保住了。”

他大喝一聲道:“潘氏,你看看誰來了,還不招麼?”

潘氏清秀的臉上倒沒有傷痕,咯咯笑道:“這位是誰,原來是南朝來的小郎君,你也來看我受刑麼?”

嘴裡說著話,竟是拋了個媚眼給侯勝北。

柳慶歎息道:“我朝仁慈,前年新頒大律,廢除了大枷之刑。要是換了前朝,以你謀叛之罪,百斤大枷長一丈三尺,喉下長一丈,通頰木各方五寸,就架在這細脖子上了。你和這位尊使的關係,還不一五一十招來。”

“關係?我倒是想和這位尊貴的小郎君有些關係。”

潘氏歎了口氣:“可惜人家看不上我這庸脂俗粉。”

“是嗎?我手下的侯官可是來報,去年九月丁巳,這位尊使進了後院,隨後你就送茶去了呢。”

柳慶眯起眼睛,緩緩道:“根據賬冊,那日樓上的五間房可都是滿的,請問這位尊使去了哪裡呢?”

侯勝北聽到此處,知道早在去年這時候,潘氏的身份可能就已經暴露,一舉一動受到了侯官的監視。

幸好之後自己隨楊堅東征,又前往塞上,沒有再去過江南居,不由暗叫僥幸。

自己那天確實是去了後院三樓,潘氏會怎麼解釋呢?

“嘻嘻,那一天啊。我見小郎君喝了點酒,就騙他說有房,想趁醉勾引一下。沒想到他老實的很,嚇得趕緊跑了。”

潘氏被牢牢綁在木架上,卻彷佛沒事人一般說道。

“柳大夫,你如果說的是去年九月丁巳,我倒是記得。”

侯勝北見說出具體日期,那日他匆匆發下指令,沒有逗留就去和突厥使者打了一架。

“那天是大野昞升任唐國公,我等為他慶祝。喝多了幾杯,想去江南居歇息片刻。正如潘氏所說,馬上就走了。而後還在集市和突厥使者起了衝突。柳大夫覺得有問題?”

確實,前後都有跡可查,這理由也說得通,確像是在喝醉之下的所作所為。

“沒有問題,尊使潔身自好,老夫佩服。”

柳慶麵無表情道:“潘氏你既然水性楊花,想必也不會在乎麵子。來人,笞二十。”

笞刑乃是褪去下裳,以竹板擊打臀部。

比起身體上的損傷,對女囚的羞恥心更是損害極大,何況還是當著一群男人行刑。

侯勝北不禁想捏緊拳頭,往柳慶的鼻子上招呼過去。

卻聽潘氏放聲笑道:“數日以來,這幾位兄弟早就好好招呼過我了。十多年前在江陵,老娘更是被你們這群北周畜生糟蹋過,怕你何來。”

柳慶皺眉,沒想到潘氏居然是有這等經曆,看來笞刑未必能起到效果。

不過話已出口,兩個刑吏的神情,也沒有露出一絲慚愧謝罪,彷佛習以為常一般。

身材高大的刑吏輕鬆地將潘氏從木架上解下,按倒伏於木凳之上,一把扯去下裳,露出白花花的臀肉。

潘氏也不掙紮反抗,任由身後竹笞擊打啪啪作響。

她昂起頭,注視麵前的兩名男子,仿佛受刑不住,緩緩搖頭。

她用被木杻銬住的雙手輕擊凳麵,一下,兩下。

稍候片刻,又是一下,兩下。

扣桌兩下,示意無事。

侯勝北心中一陣酸楚,他和潘氏僅限於接頭時的三言兩語,並無任何深厚私交。

然而此時正在熬刑的這名女子,卻努力向他表示無事,不會泄露他的身份。

這份家國大義,實在令人欽佩。

突然間,他對臥虎台其他素未謀麵,和潘氏一樣在虎穴狼窩中周旋的人員,由衷地升起一絲敬意。

柳慶心硬如鐵,待行刑完畢,吩咐道:“來,再給侯公子倒杯茶吧。以後他多半喝不上你泡的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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