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的下午，微濕的灼熱空氣幾乎化作實質。
淡淡地水汽曲折著燦黃的光線，哪怕路邊老樹的葉冠繁茂至極，也隻能在這個一天當中烈陽最為驕縱的時刻堪堪保住一片不大的陰影綠洲。
如此盛放之夏，“室內”一詞，已經和“聖地”搭上了聯係。
將問我推開了星河中介所的玻璃門，在冷氣吹拂而出的一瞬間，便能對步行至耶路撒冷的苦行僧產生同感。
“得救了。”
將問我深呼吸一口氣，像是要把之前吸入體內的熱氣也替換成空調的冷風。
“老弟，怎麼回事啊？”
櫃台後的何星小姐隻是點頭示意沒有言語，上前搭話的是等候已久的白烈。
“怎麼從機場回來之後就突然預約體檢服務了？”
老白有些疑惑和著急地說道，“是你身體狀況還是很差？昨天隻是調動靈能就影響了身體恢複？”
“老白你怎麼在這？”
將問我反倒是對老白在這蹲自己有些意外。
“嗨呀，上頭叮囑的嘛！而且我做前輩的肯定要關心一下後背嘛。淨除所唯二的打手之一康複期間突然預約體檢我肯定得在場嘛。”
“好像也是。”
“不過為什麼你預約的早上現在才到，這都下午三點半了。要不是還在聯係，我真以為你出了啥事呢！”
老白臉上的關心與著急很是真誠。
這種監視的任務他其實根本沒必要太認真，但他還是每天三次探病雷打不動，兮姐離開時老白也及時趕到怕自己過激，現在也是。
“謝謝，不過我真沒事。”將問我搖了搖頭。
“今天要檢查的不是我。”
“？”
在老白的疑惑中，將問我往旁邊走了一步，露出了身後扯著他衣擺的瘦削嬌小的人影。
49999號穿著一身有些輕飄飄的淡灰色收腰連衣裙，帶著些許白蕾絲邊飄帶的裙擺過膝，其下纖細的小腿有著不健康的蒼白。她實在太過瘦小，以至於能藏在不算高大的將問我身後，此時不僅是老白，連接待員小姐也才發現將問我身後還跟著個人。
這一身打扮包括內裡的衣物就是將問我遲到的根本原因。
帶著遮陽帽的49999號似乎注意到了人們的目光彙聚在自己身上，剛想要縮回將問我身後，又想起什麼而止住了動作。
“泥好。）”
女孩彎腰點頭，大大的墨鏡順著她的鼻梁滑下來了一些，露出了與她空靈聲線不符的渾濁雙眼。
“這孩子...”老白看到那雙眼睛之後欲言又止，何星接過了話頭。
“我昨天在機場撿回來的。”
“啊這...”老白止言又欲，“那個老弟啊，就算你也是未成年，拐賣也是犯法的，要進少管所的。”
“我半夜撿的，就她一個人。”
老白還想說點什麼，但又想起來將問我也是孤兒院出身，又仿佛理解了他的做法，不再多問。
‘被拋起的孩子之間產生的同情心會更加重嗎？’
想著，老白引著兩人到了體檢室。
體檢隻要醫院的設備夠全，其實在哪都一樣，但是異管局內部的設施還附帶有針對靈能方麵的分析。更重要的是柳河城異管局和淨除所因為老白和何星都可以當做是半個自己人，要是體檢出了什麼，也更加方便處理。
全套的體檢室是比較費時間的，哪怕異管局黑科技比較多，拿到全部數據的時候天色也暗了下來。
出乎意料的是，49999號的體檢過程意外的順利。
按將問我所設想的，這樣一個常識匱乏的孩子，麵對抽血以及身體機能之類的檢查的時候會特彆麻煩，但女孩卻意外地配合甚至是有些熟絡這套流程。
被針紮進皮膚裡抽血她是一點反應沒有，將問我當時還打算替她擋住視線給她分散注意力什麼的避免她吃痛應激，結果整個過程意外的平靜。
看著坐在沙發上小口小口沾著番茄醬吃薯條的49999號，將問我看著手上的數據越來越覺得她不是一般的小女孩。
骨骼和臟器發育完全，根本不似她外貌那般稚嫩，按骨齡來看她甚至已經成年了，她的骨形不出意外已經定型了。
也就是說，客觀地從生理發育角度來看，她已經成年了。
‘日，怎麼是個人年齡都比我大。也不對，我真實年齡二十三，不能這麼算。’將問我按耐下心裡的吐槽，繼續看報告。
血液成分正常，大小腦發育正常，脊椎健壯，拋開疑似長期缺乏能量攝入導致的瘦小之外，她的身體在營養攝入的還挺均衡的？
可這樣“正常”的數據在下一頁報告下反而顯得格外異常。
49999號太新了。
發育完全意味著她度過了一個成長周期，可，不論是她缺少黑色素分泌且毛孔偏小的蒼白皮膚，還是其手腳形狀，肌肉的發育程度，都說明了她發育至今都是處於一個“停滯”的狀態。
不見陽光，沒有運動，新陳代謝都是最低限度，最離奇的是她頭發的數值，哪怕49999號真是如她外表一般是年幼的女性，其長發在至少十年的時間裡也應該更新換代了一部分。
但其每一根頭發的發質都實在太像是新生兒了，過於纖細柔軟。
與頭發隱形的怪異相比，其明麵上嚴重的視力受損反倒是有著普通的原因，疑似遺傳性的先天視神經壞死以及角膜病變。
左眼徹底失明，連感知光線都做不到，右眼殘餘部分視力，具體的可視範圍大概在半米左右，但還具備感知光線變化的能力，可以模糊地分辨環境。
根據其病理嚴重程度，其右眼還能剩下一些視力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甚至這部分殘餘的視力也可能在未來不斷地使用中逐漸失去。
另外，其虛弱也主要是因為其過新的身體正在適應著環境的變化，這具“停滯”的身體正在開始重新活動。
其實看到這，結合她鎖骨上的條形碼和編號，以及闕羅手中的照片，將問我內心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klone”
希臘文中原意指幼苗以無性繁殖的方式培育。是英文e的來源，意思是複製，轉殖。
但克隆技術哪怕是在這個世界也同樣因為倫理問題而被禁止研究，而且克隆技術的應用在人體上應該還有著難以突破的“天塹”。
人類與動物在發育周期的時間長度上差彆太大，適應力也不同，在培育過程中環境因素和化學因素的影響隻會在人體上被成倍地放大。
科學上應該還不可能出現真正意義上的“人類克隆體”。
將問我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有些陰謀論的思維。
而且四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她真要是克隆體，這個編號未免有些太大了。能把禁忌的克隆實驗做到這個位數，怎麼可能還能安然藏於幕後，不說存放，光是可能出現的失敗品處理，都難以越過官方這關。
更何況經過一早上的購物，將問我發現49999號具備的常識比自己想象的要廣，雖然缺少一定的深入認知和延伸認知，但這些常識是足夠讓她維持“現代社會人類”的身份的。
‘我應該是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