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銅迸射,哪怕花人的軀體沒有嚴格意義上的要害,但終究還是難以抵擋龐大的火力帶來的動能衝擊,它在金屬的宣泄中被直接毀去身軀,再起不能。
到了這時,那名持塔盾的隊員終於倒下,但他又沒有“倒下”。
他整個手臂僵硬地卡在持盾把柄裡,帶著他的整個身軀半掛著在立直的盾後。
至始至終,塔盾都沒有後移哪怕一厘米。
身後就是信賴的隊友,身後是需要他們守護的事物,他可以退,可以倒下,但是守護的盾不能退,不能倒下。
“該死,這些怪物的防禦力又上升了。分個人把勇次君的遺體帶走,我來頂上持盾的位置。”
小隊長艱難地掰開了隊員死後僵直的手指,並用手指闔上了他的雙眼,撫平了他皺起的眉。
他才想起來勇次君好像是他們鎮暴小隊裡最年輕的那個,才三十不到的年紀,今年年初家裡的妻子懷了二胎還高興地請了全隊去居酒屋喝酒。
“唉,超凡啊。”
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小隊長將右手伸進卡槽,五指握在了把柄上的時候,他有些驚訝。
因為鐵製的把柄上分明被握出了四道凹槽。
“隊長!三點鐘方向發現敵人!”
來不及多想,隊長一聲怒吼,塔盾被抬起帶著衝鋒。
不止是他在怒吼。
藤鞭高揚,在舞落之時,一道道堅實的塔盾已經抵在了它揮下的路徑之上。
“砰!”沉悶的聲音從盾上響起。
粗壯的藤鞭如同橫掃的巨龍之尾,隻是一掃,便帶著塔盾防線連人帶盾一起朝後飛起。
十數米的大型花人出現在了道路儘頭,回縮的藤鞭不過是他“無數披發”的其中之一。
被踩踏事件拖累的人群們看到了巨大的黑影出現在樓宇之間,甚至忘了如何起身,隻是無謂地哭喊和尖叫,疏散的速度不見提升半點。
絕望蔓延之際,鎮暴小隊則是在不到十秒之內重新組織其防線,堅實地塔盾重新頂在前方。
彆人可以絕望,他們不行,如果名為守護的理想沒有超越生命,他們也不會穿上著有著盾龍圖案黑色製服。
他們必須直麵常人不能及的絕望,獻上常人不能及的犧牲。
超級花人的身影站上了道路中央,明明無麵,可是眾人依然能從它低垂的花朵頭部看出它的輕蔑。
尖刺與藤鞭飛舞,鎮暴小隊沒有後退,隻是目光緊鎖他們的敵人。
為大義者,當天命所護。他們還是辛運的,今天絕非他們命喪之日。
熒綠色的光劍群沒過了超級花人,一閃而逝。
鎮暴小隊眼前的敵人已經變成了飛散的花葉。
“抱歉,我來晚了嗎?”白烈自人群中逆流而出。
“正義之地”的第二個缺點,受限於空間界限其光劍施展的儘頭必須是“目之所及”。
東京城現有的直升飛機全都拿去疏散了沒能給老白專門調一台,不然視野寬闊下老白完全可以化身超遠炮台。
“去疏散人群吧,花人就交給我。”
鎮暴小隊隊長朝白烈點了點頭,招呼隊員去幫助人群裡不便於移動的人撤離。
雖然是群島上大部分是以日語這種方言為主,但群島畢竟早就是我國固有領土,聽得懂個大概還是很正常的。
“莫九九,你去右邊,我去左邊,沒問題吧?”
老白朝身邊跟著的道袍少女提出了分頭行動的主意,惹來了莫九九的不忿。
“當然沒問題了!瞧不起誰呢!這種程度我上也是綽綽有餘了。”
“抱歉抱歉,這不是跟老弟共事多了,突然換了個人不太適應嘛。”老白擺了擺手打著哈哈。
“走了!”
說罷莫九九就朝著與老白不同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哨卡靠近的地方人們還更願意撤離,但更遠更靠近侵蝕發源的地方,還有著許多人被突然出現的花人困在了建築內,老白和莫九九就是打算快速地將區域內的花人清一遍,趕在侵蝕進一步加重前將這最後一批人疏散出去。
白烈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光劍隨著他的目光移動不斷閃爍。
每一劍都精準地命中遊蕩的花人。
越來越多的人在白烈的示意下離開了躲藏的角落,朝著白烈的身後狂奔。
時至傍晚,昏黃的夕陽光照下街道寬廣,不複早上的擁擠密集。
老白叛逆地慢慢地走在六車道的正中間,左右掃視搜索著花人與幸存者的身影。
一直到一個三岔路口,巨大的顯示屏出現在了路口轉交的高樓上,還在播放著最近熱門的手遊廣告。
白烈停下了。
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甚至憤怒。
顯示屏下有著一位極其不符現代畫風淡黃僧衣青年,麵貌清秀,澄亮的腦袋上沒有一絲毛發。
““妖金剛”!!!”
閉目養神的青年有著波瀾不驚般的寧靜麵容,聽到了白烈的怒吼,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琉璃似的潔淨眼眸,配上寬大的僧袍下瘦的見骨的胸膛,宛若曆經紅塵看透世間苦難的高僧。
“是“劍仙”啊,也好。”
清秀的僧人站起,雙手合與胸前。
“五年前的事我很抱歉。雖然很想這麼說?”
僧人的話語含著慈悲。
“但其實啊,我覺得“閃光”實在是死得太憋屈了!憋屈得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開心呢!”
他的嘴角開始咧出了非人角度的笑容,比起僧,更似妖。
他的話語內容充滿了對生命的戲謔。
“所以我才打心底裡討厭你們這群拿痛苦當理念的禿頭神經病。”
白烈壓下心中的疑問,隻是抬手,洶湧的靈能自他的周身湧起,他知道從僧人身上什麼也問不出來。
瘦弱僧人的皮膚也猛然鼓起變紅,轉瞬間變成了數米高,有著三頭五手的肌肉異形。
“白烈,你斬去我一臂之仇,我到現在都記著呢。”
“我倒是可惜沒能把你的三個頭也切掉。”
“嗬,就憑你?隻能縮在泡泡裡的膽小鬼?”
猩紅的外殼裹上斷臂修羅的全身,熒綠的紋路自白烈的雙眼蔓延至指尖。
五年前,正是麵前肌肉猙獰的紅色修羅在“閃光”與失控的“魔女”交戰中以當時弱小的自己為要挾,讓“閃光”分神使其遭受到了意料之外的暗算。
也正是因為他“妖金剛”,自己選擇了舍棄全部的防禦能力,硬生生地將“固化”這種偏防禦的概念扭轉成了純粹的攻擊型權能。
白烈無比憎恨那天縮在光幕裡隻能看著師傅受到圍攻最後跌落於天際的自己。
無比憎恨無法毀滅敵人的自己。
無比憎恨眼前虛偽作態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