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情緒是具有感染力的。
尤其是當這種情緒濃烈到某種不可忽視的底部的時候。
背後青年投到鬼王身上的視線, 以某種可以感知到的速度,在一點點變得灼熱。
大多數的人或者鬼魂, 見到鬼王後, 麵對著他時的表情, 基本都是如出一轍的懼怕。
青年和他們絕然不同,不僅一點都不畏懼他, 反而用著明顯看得出來是在刻意接近他的手段。
這些手段,鬼王意外的一點都反感。
其主要原因, 鬼王心中自然是全部清楚的,他對青年有好感,為對方心動著。
而黑夜幽深,很輕易將自我內心的情緒無限放大。
鬼王不是絕對的禁欲者,這麼些年以來,無論是人類還是鬼魂的男男女女雖然都沒有找過,但還是因為他不喜歡。
他有著極為強大的自控能力,不至於僅是為了身體上一時的歡愉, 而和自己根本絲毫都沒有興趣的人或鬼有和什麼多的親密接觸。
似乎這麼些年情感上的空缺, 好像就是為了等待在鬼王身後的這名人類。
等待著他的到來,來到鬼王的身邊。
在林遙已經思索好怎麼開口將鬼王給留下, 他嘴唇還未張開前, 本來站在前麵,看著有隻腳要跨出門檻的鬼王, 毫無征兆的, 就轉過了身來。
於是林遙神色間那些浸染在皮骨深處的愛意, 就這麼直接展示在了鬼王眼前。
那是不需要用言語來訴說和解釋的東西。
隻是用眼睛看,就能完全看明白。
打開的房門重新關合上,鬼王墨瞳沉遂,一步步走向凝目注視著他的青年。
右手舉了起來,跟著一把握住了青年的胳膊,將人往身前一帶,鬼王微垂下眼眸,一人一鬼靠得極近,青年的身體帶著人類特有的鮮活和溫熱的氣息,透過薄薄的衣衫,頃刻間就傳遞到了鬼王這裡。
那像是一種具特殊魔力的溫度,具有粘稠度,吸附裡。
“想說什麼?”看到林遙唇是微張的,隻是因為鬼王的忽然動作,而暫時止了聲,鬼王於是對林遙未出口的話感到有些興趣。
林遙微笑,唇角揚起的弧度誘鬼,眼角眉梢更是漸漸有旖旎曖昧的色彩染上去。
“想讓你留下。”這不需要隱瞞,是林遙內心真實的想法。
鬼王鬆開林遙手臂,轉而捏住了林遙的下巴,用的力道很溫柔,他清楚眼前站著的這個對他有著極大吸引力的存在是個人類,人類身體相對於鬼魂而言,是極為脆弱的。
所以鬼王指間的動作很輕。
像是在撫摸一樣。
“現在我留下了。”鬼王目光黑沉不見底。
林遙舌尖舔了下嘴唇,做出了邀請。
“留下來陪我一個晚上。”林遙純粹明澈的眸光望向鬼王,笑容桃李豔麗。
對方已經主動到這個地步,鬼王怎麼不知道青年在等待著他做什麼。
他會如他的願,青年想要什麼,他都會捧到他麵前來。
冰冷的唇忽然壓了下來,柔軟而透著寒意,眼瞳中赫然一張放大的冷峻臉龐,而那張輪廓硬朗的麵頰上,那雙沉遂的眼眸,像一塊吸力極大的磁石,仿佛裡像是將林遙的靈魂都給吸附了進去。
擁菢著林遙的身體是冷的,可對方滾燙灼熱的眸光,卻是讓林遙身體裡都有把火焰在燃燒。
燒得他的靈魂快速發燙。
從門後的玄關有些跌撞的回到客廳,然後到客廳的沙發上。
一件件衣服墜落在地上,窗外月色被一團烏雲遮掩,屋裡悱惻纏綿。
鬼王是在第二天晨曦剛露的時候走的。
那時他懷裡躺著一個柔暖溫熱的赤倮身軀,懷中的青年睡的很安穩,緋紅的嘴唇有輕微的紅腫,鑒於青年是人類的身體,鬼王昨晚始終節製,隻來了那麼一次,就停了下來。
可雖然隻有一次,驚人的持久力,也讓頭一回和鬼魂負距離接觸的林遙結束後沒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
鬼王手指撫摸著林遙細柔的臉龐,那一刻仿佛時間都停止了一般,鬼王隻想就那麼安靜的看著他所喜歡的人。
然而還沒有看多久,就有鬼卒出現在了房門外。
鬼卒具有一定的感知力,到了林遙屋子裡後,立刻感知到鬼王和林遙在一起。
鬼王昨夜一晚未歸,都陪著這個人類,而那一整個夜晚,他們做過什麼,其實事實都不需要去猜了。
因而鬼卒沒有進屋,隻是站在房間外,甚至哪怕麵前當著一度門,他也將視線給低垂下,看著腳前麵的空檔。
“主上,受傷的部下已經醒了,他說有極為重要的事,要報告主上。”
四周一片寂靜無聲,好一會後,鬼卒敏銳感覺到麵前有強大的威懾力壓過來,震懾得他往身後退步。
麵前關掩著的臥室房門打開,鬼卒抬眸,從縫隙中隱約看到一點屋裡的情況,中間的一行大床上,躺著一個人,至於那人的臉孔,鬼卒就沒再看多看了。
“醒多久了?”鬼王陰冷的眼眸盯著站他對麵低眉信目的鬼卒。
鬼卒畢恭畢敬地回答:“半個小時左右。”
“走。”鬼王轉身往窗口望向走,身體直接穿過玻璃窗,走進了虛空中。
鬼卒跟在鬼王身後,鬼王離開前,身形微停了一瞬,擰過頭朝後方的房屋裡看,臥室的門已經關上了,但他清楚,那間臥室裡有著誰。
“找兩鬼過來,給我保護好他。”
鬼王同鬼卒命令道。
“是,主上。”鬼卒麵色裡有著驚訝,因為低著頭,所以鬼王無法看見。
一夜過去,某個高檔酒店那裡,天剛亮,就有救護車開到了酒店大門前。
醫護人員合力將放上擔架的、額頭被人砸得鮮血淋漓的一名男子給抬上了救護車,汽車一路鳴笛,極速衝往醫院。
男子失血過多,手術過後,又輸送了一定量的血液後,才慢慢清醒過來。
但之後,又忽然有人來到醫院,將男子給接出去。
男子的身體檢查報告下午出來,醫生發現男子的身體狀況尤為糟糕,一個不小心,也許就能馬上死去。
等到病房去,卻發現早沒了病人的影蹤,病床上空無一人。
接男子的人,是他的保鏢,男子離開醫院即刻就返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的身體,人類的藥物,基本不會起多大作用,額頭上那點傷,也不過是看著嚴重而已。
坐在自家的黑色沙發上,術士麵前的空地上,跪著他的助手。
那名女人是助手給找來的,對方打破他的頭逃走,可以說是術士這麼些年來,從未遇到過的狀況。
“……我不知道,我真一點都不知道,當時我們是到她的家裡將她給迷暈綁來的,至於她後來為什麼會突然清醒,我不知道。”
助手聽到術士被女人砸破頭,還進了醫院,當時真以為這是誰給他開了個玩笑。
等現在看到術士額頭包著紗布,他這才確信,那個女人確實有問題。
可對方隱藏地太深,助手覺得自己完全被蒙在了鼓裡。
“人是你找的,這一點你承認嗎?”術士表情看著和氣,然而眸底的憤怒極端懾人。
助手張了張嘴巴,點頭承認了。
“既然事情是你辦的,而你沒有辦好,我不聽原因,我隻看結果。”術士擱在沙發上的手指抬了下。
原本虛無的空氣裡忽然有東西冒了出來。
他們眼瞳血一樣猩紅,當佝僂恐怖的身體全部顯現出來後,張開血盆大口,徑直撲向了跪在地上的助手。
助手聽到後麵有異樣的身體,擰頭往身後看,這一看,眼珠子驚駭得幾欲瞪出來。
啊,助手尖銳的叫了一身,連滾帶爬地爬起來,就往門口方向跑。
剛跑到門邊,手還沒伸出去碰到門把,房門上出現一張猙獰扭曲的鬼臉。
地底有鬼鑽出來,鋒利的牙齒猛地咬住了助手的腳踝。
一瞬間鮮血噴湧出來,助手身體轟然砸倒在地,門上嗜血的惡鬼飄出來,張大的嘴巴裡,牙齒尖銳如同野獸的獠牙。
啊啊啊,惡鬼一口咬掉了助手臉頰上一塊肉,吧唧吧唧大聲咀嚼,助手臉上的血窟窿裡不停往外狂湧著鮮血。
他揚手想去捂住臉,手指哢哢數聲,幾根指骨被惡鬼牙齒扯掉,並轉眼就被對方呑吃進了肚子。
不過十多分鐘時間,助手的身體就被惡鬼們分食殆儘,連地上的那些血液,也被惡鬼伸出的猩紅、散發著腐爛惡臭氣息的舌頭給一一舔.舐了個乾淨。
房間裡飄散開濃烈的鮮血氣息,地麵上見不到助手的任何骸骨,隻有原本該穿在他身體的衣服褲子寂靜無聲地落在那裡。
惡鬼們是將助手的魂魄一起給吃了的,所以不會有助手的鬼魂出現。
當時隨同助手一起去綁林遙的兩名成員也在房間裡,但他們始終都站在角落中,彆說是給助手求情,連呼吸,都想完全摒住,以便術士不會遷怒到他們身上。
術士另外派了人前去將林遙抓來的那個房屋去找人。
得到的消息,卻是那個屋子的主人早就去了外地,這處房產隻是他名下的一處,他就算回來,也基本不會在這屋裡住。
至於那天出現在這個屋裡的林遙,雖然有監控攝像頭將林遙的身影給拍攝了下來,但不知是為何緣由,他基本都是避著攝像頭的,沒有全臉路出來。
以前的視頻裡也完全沒有林遙出沒的跡象,他像僅僅隻是路過一樣。
這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詭異。
可術士又有絕對把握,林遙是人不是鬼。
術士額頭上還巴紮有紗布,他不信一個大大地活人,竟然會憑空消失,隻要對方沒有死,隻要對方還在這座城市裡。
不對,哪怕對方是死了,隻要他的鬼魂還在,掘地三尺,他都要將那個砸破他額頭的人給挖出來。
捕捉鬼王的事刻不容緩,但這個膽敢冒犯他的女人,術士同樣不打算放過。
他身上有把專門用來對付鬼王的法寶,因而術士根本就沒有怎麼將鬼王給放在眼裡,相反,他更為在意的是那個黑發的女人。
一旦讓他找到她,他會讓她無比的後悔。
術士派出數名惡鬼,開始去全程搜索林遙的蹤跡,同時地下室那裡的進展也沒有停止。
他在周圍設置好了各種陷阱,就等著某日鬼王上門來自投羅網了。
受傷逃回去的鬼卒經過一天多的時間,身體恢複了一些,雖然還是很虛弱,但起碼可以說話了。
在鬼王返回後,鬼卒立刻將進來他和其他鬼卒遭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知鬼王。
鬼卒跪在地上,請求鬼王馬上派兵前去解救另外兩名鬼卒,那術士手段殘忍,若遲了,恐兩鬼卒會魂飛魄散。
犯事都犯到鬼王頭上,還做得這麼明目張膽,這事鬼王自然不會再縱容下去。
當即就命令下去,集結鬼卒,準備前去術士關押他的部下的地下室。
至於將被抓走的鬼卒救了後,不是就此作罷,而是要繼續往前,前去術士的住處,找術士算一算總賬。
“鬼王他們出發了。”係統在實時關注著鬼王這邊的動靜。
林遙這邊,已經從家裡出來,身上穿的還是昨日穿的那身女式服裝。
他在離地下室所在地區一條街外的一家冰室,點了杯飲料,坐在靠窗戶的一個位置上。
“術士那邊狀況如何?”術士身上那把劍,已經在融入過林遙的血液後,而變得法力有削弱,但對方除開那件法寶之外,亦還有不簡單的術法,林遙還是覺得不能掉以輕心。
“設了許多機關,那些機關對鬼王傷害不大,不過鬼王下的那些法力一般的鬼卒,可能就會有不少的死傷了。”
鬼卒們本就是亡魂,他們再死,便是魂飛魄散。
算是一種愛屋及烏,林遙喜歡鬼王,所以對鬼王的部下,也就同樣有了些不一樣的情感。
目前的這些鬼卒,都對鬼王絕對得忠誠,他們跟在鬼王已有多年,從未有過二心。
包括之後鬼域那邊,一次重大的叛變事件,在那次事件裡,這些鬼卒們,都是完全站在鬼王這邊,用生命在維護著鬼王。
“你想出手幫忙?”
係統感知到一點林遙的情緒。
將冷飲一口全部飲儘,林遙從椅子上站起身,跟著快步往店麵外走。
“不是想。”是他會幫忙。
林遙眸光幽亮,朝向地下室的方向行走。
那是一棟獨立於周圍其他高大建築物的小型的商業辦公區。
有多個出入口,林遙選擇一個常年上鎖的入口,鐵鎖已經在風雨的侵蝕下,變得鏽跡斑斑。
鐵鎖發出細微不響亮的聲音,跟著鎖竟是自己就打開了。
林遙上前拉開門,走了進去。
步伐較快,曉風從遠處吹來,將他垂落在腰間的黑色長發給吹得輕輕飄揚。
有個行人從門外偶然經過,看到鐵門裡那個瘦削頎長的背影,黑發輕飛,一瞬間,仿佛飛到了行人心間裡。
行人下意識往前踏了一步,然而遠處女人高瘦的身影,轉瞬就消失在某個拐角裡去了。
術士事先就讓人在每個出入口的必經路上都貼了符咒,還在一些鋪著有地毯的地方,畫了束鬼的陣法。
具體在哪裡,當林遙進入商廈後,係統一一給他提示。
這些所謂的符咒和陣法對鬼魂有極大壓製力,可對於人類,這些東西,不說完全沒用,但起碼效果是約等同於無的。
林遙一路往前走,手裡撕扯下來的符咒越來越多,當走到一個垃圾桶麵前時,林遙將手裡的符咒全部給從中撕成碎片,如同垃圾一般,之後就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那些地毯下畫出來的陣法,林遙本來空曠的手掌裡,忽然就多了一瓶礦泉水。
將蓋子給快速擰開,一旦走到有陣法的地方,林遙就將水往地毯下傾倒,水流墜落下去,瞬間將陣法的某個地方給浸濕了。
這讓陣法上便出現了薄弱的地方,當有鬼卒陷入陣法裡,很容易就能逃脫出去。
有些陣法的位置是在有人的地方,不過那樣的地方不多,林遙未免自己行蹤暴露,就沒有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