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潮,繁星(月票加更兼卷終)(1 / 2)

劍道餘燼 會摔跤的熊貓 13128 字 6個月前

“如意令響了好幾次,不如你看看是誰?”

“不必看。”

酡紅餘暉落在鯉潮江麵,拂塵橫立猶如飛劍,兩道身影,坐在銀絲鋪散的屏麵之上。

小國師衣衫隨風飄搖。

唐齋主鬢角長發也隨風飄搖。

陳鏡玄將那枚不斷震顫的如意令,放入衣襟內側。

青州瑣事已經處理完畢,能夠通過這枚如意令聯係到他的隻有兩人。

姓謝的那位,可不會平白無故聯係自己。

剩下那位,則是不必理會。

“這樣不太好吧?”

唐齋主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說道:“我看那頭笨虎可是粘人得很,你不理他,回了皇城,難免又要嚼我舌根。”

“實在抱歉。”

陳鏡玄連忙道歉:“我已經拜托葉姑娘前去敲打了。”

“無礙。”

唐鳳書大方地擺了擺手,“其實我也沒那麼在乎。”

皇城裡的流言蜚語,她自然聽到了。

生氣歸生氣……

隻不過生氣的原因,卻不是因為這些布滿大街小巷的“謠言”,毀壞了所謂的道門清譽。

或許是因為,那些謠言裡的故事,一樣都沒有發生?

“喏,給你。”

唐鳳書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書籍。

陳鏡玄有些詫異,這書紙張粗糙,字跡潦草,而且略微有些眼熟……

“這是?”

“我前幾日在鯉潮城小巷裡買的,據說是從皇城裡流傳出來。”

唐齋主自嘲道:“講的大概是……年輕國師與道姑朋友的愛情故事?”

“???”

陳鏡玄目瞪口呆。

他沒臉去翻,隻能合卷,長歎一聲。

薑奇虎啊薑奇虎,真是個蠢貨,書樓裡的那些事情,說給誰聽不好,非要說給秦百煌!

自己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故事我看了,寫得不錯。”

唐鳳書淡然說道:“不得不說,秦百煌倒是有三分文采,可惜就是沒什麼擔當,怪不得玉屏峰那位看不上他,隻會寫些花裡胡哨的情書,哪裡能比得過謝玄衣?”

“……等我回去找他算賬。”

陳鏡玄深表讚同,無奈道:“煉器司的那些活兒,還不夠他忙乎麼?還有空寫這些東西!”

“聽說還挺受歡迎。”

唐鳳書悠悠道:“賣書的告訴我,這撰本已經賣脫銷了,大家都在等故事的下一冊。”

如果沒什麼意外。

這次青州事件結束,秦百煌再和笨虎碰個麵,喝頓酒,也該出下一冊了。

“唐齋主。”

陳鏡玄認真說道:“我向您保證,此事不會再犯,回去之後,我就嚴查秦百煌……還道門一個清白。”

“彆啊。”

唐鳳書笑著說道:“我還等著下一冊呢,這故事我挺喜歡看,而且……還清白這種事情實在沒有必要,道門一直清白,你我亦是如此。”

陳鏡玄沉默了。

“仔細想想,我既不討厭薑奇虎,也不討厭秦百煌。”

那討厭的是誰呢?

還能有誰呢?

“唐齋主。”

執掌天命的年輕國師,麵露難色,他思忖許久,終究還是念出了那個禮貌,客氣,以及生疏的彆稱。

平日裡陳鏡玄幾乎不會離開皇城。

今日借著青州之變,正好來到此地。

他有許多話,想和唐鳳書說。

“國師大人,還記得你欠我一個承諾麼?”

唐鳳書打斷陳鏡玄的話語。

她嫣然一笑:“這個承諾很簡單,我隻要今夜你陪我在這裡,聽一聽北海的潮聲。”

陳鏡玄再次沉默。

他有把握握住大褚千萬蒼生任意一人的命線,可唯獨握不住自己的。

千言萬語。

臨到胸口,都隻能散去。

陳鏡玄無力地吐出一個字。

“……好。”

“嘩啦啦——”

拂塵在北海之上掠過,停下。

浪潮卷起。

雪白浪花掠過道門女子齋主的衣衫,有好幾朵打在了她的麵頰之上,大日從地平線落下,繁星初生,北海儘頭是一望無垠的虛無,整個世界在這裡迎來歸墟,以及鏡像的逆轉。

巨大的海麵猶如明鏡。

倒映出明明挨在一起,卻又形單影隻的兩個男女。

……

……

今夜是個不眠夜。

有人劫後餘生,尋歡作樂,揮金如土。

北海退去的大潮如期而至。

平亂之後,鯉潮城的遊客數量比平日更多。

大街小巷張燈結彩,鑼鼓齊名,煙花漫天——

有人借酒澆愁,愁上加愁。

薑奇虎靠坐在觀潮閣,身旁酒壇,已是空空如也。

他悶悶不樂地說著陳年舊事。

在他身旁,葉清漣也難得“喝醉”了一次。

最開始她隻是好奇,薑奇虎那位姐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於是旁敲側擊了一下,稍稍灌了一些酒……沒想到薑奇虎打開了話罐子,喝得越來越多,吐出來的秘密也越來越有趣,從年少尿床,說到了薑妙音對謝玄衣的單相思,又說了最尊敬的自家先生,曾經因為一次喝酒,誤了大事。

葉清漣聽得來了精神,不知不覺喝了一杯又一杯——

還有人,沒來由的失了眠。

鄧白漪輾轉反側。

她來到庭院內看煙花,薑家安排的府邸很好,遠離鬨市,但鯉潮城的鑼鼓聲音,隔著數裡依舊能夠聽見。

院牆攔不住的鞭炮聲音。

在空中綻放,而後掉落的煙花聲。

落在庭院裡,便讓人感到孤獨。

薑凰那個小家夥倒是睡得很香,鄧赤城那個老東西聽說要搬去皇城了,也睡得異常香甜。

可鄧白漪卻怎麼也睡不著。

明日就要去道門修行。

跟著世外高人修行,這明明是自己在玉珠鎮最大的願望。

如今心願成真,她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謝真。”

鄧白漪來到庭院,看到那挺拔清瘦的背影,輕輕喊了一聲。

然而坐在庭院樹下,盤膝靜修的黑衣少年,並沒有回應。

鄧白漪繞了一圈,來到正麵。

謝玄衣閉著雙眼,鼻息均勻。

“伱也睡了麼?”

鄧白漪有些失望,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此刻消散了好幾分。

鄧白漪站在樹下,沉思了許久,最終退回屋內。

在她合門之後,謝玄衣緩緩睜開雙眼。

今夜,夜色不錯,繁星滿天。

而明日,便是彆離之際。

謝玄衣搖了搖頭,站起身子,他踮腳摘下掛在樹枝上的一枚燈籠,夜已經深了,燈籠也已熄滅。

“嗤”的一聲。

他指尖掠出了一縷淡淡火光,將燈籠點燃。

這縷元火,與他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顏色都不一樣。

這是一縷新火。

遙想這青州一行,雖隻有數十日,卻在自己記憶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或許是因為自己過往的日子,略微有些單調,無趣?

又或許。

是因為死過一次,所以更加珍惜新生。

謝玄衣默默離開府邸,他決定獨自一人,去看看這千載難逢的北海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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