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荀秋到食堂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 一樓的自選小碗菜關歇,她轉到二樓麻辣香鍋,剛拿起小籃子, 一瞧老板正躺在玻璃窗後邊打?盹, 又默默放下,踱了幾步走到蓋澆飯窗口。
“小姑娘吃點什麼?”蓋澆飯阿姨是上海人, 這?個窗口是整個東大二食堂唯一能?吃到甜係菜品的地方?, 荀秋頓下腳步,刷了一個肉末茄子蓋澆飯和一份炸酥肉。
拿著沉重的遊戲本也不好坐太遠, 她就?近在窗口旁的過道?坐下,放好東西開始進食。
吃了一口, 對麵有個男生端著瓦罐湯走過來, 好死不死她正抬頭看了一眼?, 認出是隔壁二班的一個男生, 好像是叫什麼白東。
她和這?個男生隻在科學導論課上麵偶然同桌過一次,那次她遲到了, 整個教室的空著不多?,她不想當著老師的麵挑挑揀揀, 隻好在後排坐下。
而此時他看見她, 立刻調出個笑容, 荀秋隻好也報以微笑, 任由他坐在了她對麵。
“這?裡沒人吧?”他說了一句廢話。
“沒有。”
整個食堂就?他們兩個人好嘛!
剛擺脫了一個李霄野, 現在又來了一個白東, 荀秋真是服了這?些自來熟了。
可稀奇的是, 他竟然沒有和她閒聊的打?算, 東西也不吃,就?看著她。
荀秋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隱約想起二班同學說起白東時候露出的晦澀難懂的神情,她看了他幾次,最後含蓄地問道?,“是瓦罐湯不好吃嗎,為?什麼不吃啊?”
白東反應了一會兒,慢慢說道?,“是不太好吃,可以吃一塊你的酥肉嗎?”
“……”荀秋愣住了,她儘力控製著自己的目光彆落在他卷邊的袖口,白東可能?家裡很困難吧,不然誰能?向一個不熟的異性同學提出這?樣難為?情的請求呢。
好在她還沒開始吃,這?碗酥肉不至於算是她的剩菜,她同情家庭困難的同學,把那碟子直接推到他麵前,照顧著他的自尊心,下意識地貶低酥肉,“這?個酥肉太…”
“太甜了,我不愛吃”幾個還沒說出口,她又感受到了旁邊蓋澆飯阿姨炯炯的視線,荀秋艱難地改口,“…太好吃了,你也嘗嘗吧。”
“好,謝謝。”他還算禮貌,用筷子夾了一塊,衝荀秋笑了笑。
荀秋當然不會再去碰它,可又不好意思當他的麵點一份,匆匆扒完了肉末茄子蓋澆飯,她忙不迭離開了這?個莫名其妙的飯局。
她沒想到這?竟是個大麻煩的伊始。
過了兩天?,荀秋去上大課的時候很敏銳地感受到二班的男生們時不時落過來的目光,這?種目光她很熟悉,看熱鬨的、幸災樂禍的、不懷好意的。
荀秋不像小時候那樣針芒刺背,但仍有了輕微的不適感。
“荀秋!”
白東依然穿著上次那件卷邊的外套,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從前門進了教室,好像已經瞄準了她身邊的空位置。
她愕然當場,還沒來得及反應,二班的幾個女生忽然從後排站起來,一窩蜂全部坐在了她旁邊,白東皺了皺眉,隻好作罷。
“荀秋。”一個女生——好像是叫謝知意——撐在桌子上靠近了她,低聲說道?,“你不是真的在和白東談吧?”
“啊?”荀秋臉都扭起來了,她忙搖頭,“當然沒有啊,我和他根本不熟,為?什麼會這?樣說?”
幾個女生鬆了一口氣,有個人歎道?,“我就?知道?,其實我聽左小圓說過,人家荀秋有男朋友,是個混血大帥哥。”
荀秋抿了抿唇,沒說話。
而謝知意也點頭,忙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手機遞到她眼?前,“你瞧瞧這?個!”
荀秋莫名接過,看了一眼?簡直尷得無所適從,粉色的界麵上是白東的Q空間?,他發表了一篇日?誌,細細地描寫了一遍他和荀秋的“愛戀”,在食堂一見鐘情,隨後每天?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之類的。
寫得有板有眼?和真的似的。
“你真的和白東一起吃過飯嗎?”
荀秋忙把前兩天?在食堂偶遇的事情說了出來,女生的聲音壓得更?低,“你傻啊,拒絕他就?是,這?個男的腦子有點問題,有女生看他一眼?,他就?覺得彆人喜歡他,我們班幾個女生都被他騷擾過。”
“啊?”腦子有問題?荀秋不可思議,“那他怎麼考上咱們學校的?”
謝知意“嘖”一聲,說道?,“可能?就?是裝傻,覺得女生都好欺負唄,反正彆理他就?對了,最好叫你男朋友來陪你上兩節大課,這?種人有恃無恐的,你越害怕他就?越得意。”
“好…”荀秋有些惶惶然,她這?輩子還沒遇上過腦子有問題的人呢,而且白東長得那麼壯,聽說神經病殺人不犯法…
亂想了一通,這?節課都沒怎麼好好聽。
事實證明,這?個白東是真的腦子有病,他不知道?從哪裡搞到了她的手機號,連著幾天?發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過來。
26號傍晚,荀秋背著筆電去社團,他就?從梧桐大道?的大樹後頭竄出來,嚇得荀秋退了幾步,書包“哐”一下撞到了人家小情侶坐著的藤椅上。
“你乾什麼啊?”
女生看見荀秋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皺著眉頭站起來,帶著審視看向白東。
白東笑了笑,伸手去扯荀秋的衣服,荀秋嫌惡地躲過,忙著查看她的筆記本。
白東:“沒事,和女朋友吵架了,這?不是正在哄嗎?”
荀秋不可思議,“誰是你女朋友?你彆亂說話行?不行??”
女生還想發問,卻?被男朋友拉遠了一些,男生置身事外的聲音慢慢飄過來,“彆管閒事,人家是認識的…”
“女朋友,是在生氣嗎?這?幾天?總是躲著我?”
“……”荀秋閉了閉眼?,警惕地留出了安全距離,耐著性子說道?,“白東,我不知道?哪裡讓你誤會了,總之我不是你女朋友,而且!”她強調了語氣,“我有男朋友,你彆再亂說話,或者寫那些莫名其妙的日?誌了,更?彆給?我發亂七八糟的短信,行?嗎?”
“我不信,你是在說氣話。”白東說道?,“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很配嗎?你看,你的名字裡麵有個秋字,我的名字裡麵有個東字,這?不是天?生一對嗎?”
是個屁,他到底識不識字?荀秋確認了他是腦子有病,如果一直這?樣糾纏不休,她隻能?找輔導員來處理了,多?說無益,她拉好背包,快步疾走,意圖擺脫這?個變態。
可白東不依不饒地追過來,手一伸就?攔住了她的去路,自以為?很瀟灑地手插口袋,說道?,“彆欲擒故縱,當心玩脫了我不要你了,看你去哪裡後悔。”
旁邊路人的奇異目光望過來,看著他們竊竊私語。
荀秋再忍不住了,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沒這?麼丟臉過,她憋紅了臉,一句“你有病啊”都在嗓子口了,卻?無意間?餘光瞥見身旁兩個熟悉的身影。
“你乾什麼啊?”李霄野毫不遲疑地上手推了白東一把,大聲嗬斥,“欺負女生是吧?”
而薛均呢,他身上披著實驗室的白色外套,手裡抱了幾本冊子,他擋在了荀秋前麵,寒星一般的眼?睛冷冷地看著白東。
“你們乾嘛?”白東個子不算矮,但在薛、李兩人麵前還是有點慫了,他眯著眼?睛在他們幾人麵前轉了轉,理直氣壯地說,“我和我女朋友的私人事務,關你們什麼事?”
他早聽說荀秋的男朋友是外國人,但是班級根本沒有人見過其真人,而且他觀察過,荀秋整天?就?是上課、吃飯、去社團、去圖書館,連周末都一樣,根本沒有談戀愛的樣子。
現在的女人就?是虛榮,假想出一個有錢的男朋友,還要設定?成外國人,真是崇洋媚外。
如果她真的有男朋友,又怎麼會對他笑,還和他一起吃飯呢?
“她是你女朋友?”
“對啊!”
李霄野不可思議地回頭看,眼?神帶著一絲鄙夷,仿佛在說,“這?人你也看得上?你什麼眼?光?”
荀秋想解釋,又覺得生氣委屈,結果不知怎麼的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倒先湧出來,一串兒淚珠順著臉頰跌下來,她覺得自己丟臉極了。
為?什麼薛均會在東大啊?
為?什麼偏偏是這?種時候被他碰上?
這?個李霄野怎麼這?麼討厭啊?
“可能?麼?你彆做夢了行?麼?”薛均說不出更?刻薄的話了,可他的聲音很冷,暗含著警告,白東訕訕地退了一步,惡狠狠地盯了荀秋一下,轉身走掉了。
薛均還是有帶紙巾的習慣,荀秋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接他的紙巾了。
“這?人怎麼回事啊?”李霄野才知道?錯怪了荀秋,摸著腦袋,試圖搞清楚狀況。
薛均接過了荀秋沉重的筆記本,低聲問,“他是你們班級的嗎,騷擾你多?久了?”
他的聲音清沉溫柔,帶著關心,也帶著擔憂,他從來不信他人言,也從來都不懷疑她。這?一刻荀秋胸臆如堵,這?幾天?積壓的委屈和鬱悶都湧上來,大顆大顆的眼?淚如山洪傾注,衝垮堤壩,淹沒灌溉,一發不可收拾。
第三十二章
周末清晨的六點鐘, 帕克小鎮還未完全蘇醒,偶爾有早起的遛狗人在徑道慢行,路邊紫色薔薇花久未經修剪, 從白藍的花架欄杆縫隙穿出, 嬌豔的花朵上滾滿金色露珠,壓得彎折。
金發少年停下怔忪地看了一會兒, 又繼續拖著行李箱走在?青色磚石, 突兀的一串“轟隆隆”聲拐過牆角,引得騎著自行車的送報學生看了過來。
“wow!”Ryan看見同學, 往後一抽手,將一份新鮮的《今日美國》拋進淡藍色圍牆, 他加快了踩踏趕了上去, 在?那人麵前停下, 嘗試地用笨拙中文招呼, “hey,Yan!泥!嚎!”
要說和這位Yan同學的緣分?, 都源自於神奇的中國拚音,賓大的亞洲學生不少, 可這位Yan的名字裡麵明明有三個字母都和他一樣?, 發音卻和Ryan完全不同。
嚴知聽見這怪腔怪調的中文, 極力忍住笑意, 用英文打招呼, “hey, Ryan, 周末也做實習作?業嗎?”
“yeah。”Ryan點頭, “沒辦法?,早做完早輕鬆嘛, 這會兒?送完還得回去休息,不然晚上Lee那兒?的party…”他看著嚴知的行李箱,又問道,“你不能來嗎?這是要去哪兒?呢?”
“有事要回趟中國。”
“why,是發生了什麼急事麼?不然怎麼不放在?秋假做?”
嚴知低聲笑了笑,“嗯,急事。”
Ryan還是不太?習慣中國人含蓄的說話方式,但?他懂得尊重隱私,這麼著急請假回去,估計是真有重要的事吧,他拍了拍嚴知的肩膀,說道,“ok,回頭再見。”
騎著自行車的少年慢慢離開了這個街區,嚴知禮貌的笑容淡下來,才低聲補充了一句,“是女朋友的生日。”
他按亮了手機,像素模糊的屏幕上,女孩兒?捧著薔薇花束笑得很燦爛,那是出成績那天他送她的。
那天她在?電話裡?告訴他她傲人的分?數,他買了這束花,騎著車穿過了半個江城送到西宛廣場,他是第一次送花給女孩兒?,忐忑地接受著旁邊或驚異或驚歎的目光,終於把它送到她手中。
他點開短信,收件箱已經快滿了,以往每次清空之前他都會把存不下的舊信息謄抄在?本子上,可這170條已經靜靜躺了快兩個月,再沒有她的新信息進來。
諾基亞真的很耐用,每天下課回到宿舍看一眼再扔回抽屜,一禮拜不用充電也不會自動關機。
Lee很喜歡觀察彆人,知道他每天下課都急衝衝地回來看這個諾基亞,很奇怪地問,“既然這麼著急回來看它,為什麼不隨身攜帶,或者把新號碼告訴你要等的那個人呢?”
為什麼呢,嚴知也想問自己,他甚至沒有把新號碼告訴薛均。
也許是知道她不會再聯係他了,不會問他有沒有平安到達了賓州,不會問他適不適應這邊的生活,不會問他秋假為什麼不回來。
她怎麼會有時間聯係他呢,她不都知道薛均的手機號碼了嗎。
那天她久久地在?湖邊發呆,看起來失落又沮喪,可薛均一給她打電話,她便?又像活了過來,那樣?謹慎又珍重的態度,她這樣?對待過他嚴知嗎?
沒有。
如果不是他喊曲夢夢去送巧克力,能讓她誤會到糊裡?糊塗答應他的追求嗎?
不會。
一切都是他強求來的,她還把他送的東西都寄回江山名府了。
嚴知在?某個深夜把博客那些亂七八糟的照片全部刪除然後注銷了賬號,發的時候每個角落都檢查好了以免除不必要的誤會,刪的時候滿心酸澀一氣嗬成,可她根本都不知道吧。
什麼“廣闊天地”,他很努力地廣闊了,可是天地間還是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讓他感到快樂,他仍然想回到她身邊,真是太?可笑了。
艙門關閉,閘門氣壓聲響傳過來,嚴知蓋上了眼罩,開始了長達40小時的旅途。
朦朧間,他好像聽見了那晚七中長廊吹過來的凜冽寒風,他記得自己盯著薛均,問他是不是喜歡荀秋,而薛均反問他,“重要嗎?”
重要嗎?
他知道薛均在?曲夢夢的不斷追問中,也沒有說他到底哪個“朋友”喜歡荀秋。
薛均他從來都沒有否認過喜歡荀秋,不是嗎?
——
29號下午5點,嚴知再次抵達霧城。
工作?日的霧城交通堵不堪言,下班高峰期的怒路症在?嚴知那輛出租車插隊過岔道的時候使勁兒?懟了上來,好在?安全帶係得穩,他沒有受傷,可兩個司機拿著家夥打得頭破血流,等嚴知作?為證人從警廳出來,已經是晚上9點。
從渝北到她的學校仍需要至少2個小時,或許那時候四棟寢室已經關門了。
推著拉杆箱的金發混血兒?在?那時的東大還是很亮眼,嚴知步伐很快,好像真的會有人在?某處等待他一樣?,他終於在?10點40趕到了四棟。
手心的諾基亞已經捏出了汗水,他呼了一口氣,想要撥電話,卻看見樓側邊圍著一群人,嚴知皺了皺眉,這個點了,是出了什麼事嗎?
算了,懶得管了,他撥出了電話,“嘟嘟——”聲的同時,一道高昂的男聲在?旁響起,“荀秋,我愛你——”
嚴知手一抖,堅固的手機“哐”一下跌在?了地上,他心都顫起來,躬身撿起手機,通話已經結束,不知道是不小心斷的,還是她按掉的。
這不可能,荀秋從來不喜歡這種抓馬的劇情。
嚴知往旁邊的人群靠近,以他的身高,很輕易地看見了裡?麵的場景,粉色蠟燭擺成心形,一個男的個挺高,捧著薔薇花站在?暗處,看不清模樣?,右手還拎著一個擴音喇叭,看樣?子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簡直像個傻子。
這個點已經有人開始休息了,樓上有趴著看熱鬨的,也有抱怨擾民的,甚至旁邊還有嫌棄女主角耍大牌不肯下來的。
那說話人隻覺得身邊一記冷刀般的寒光投射過來,扭頭一看,模模糊糊的燈光下,一個金毛外國人狠狠地瞪著他,他打了個寒噤,老實閉上了嘴巴。
荀秋氣得腦袋發暈,上次在?梧桐大道,薛均陪她去打印了白東發過來的短信記錄,輔導員稱白東這種行為已經造成了騷擾,學校會給他警告的處分?,可流程需要一些時間,白東還是隔三差五地來堵她。
這個時間荀秋已經不好意思驚動可能已經回家休息的老師,白東正是抓住了荀秋臉皮薄這個弱點,在?樓下用喇叭喊她的名字,不怕她不下來。
“這個人真的有神經病吧!”鄭以穗從外麵的陽台進來,氣憤道,“讓他喊!荀秋彆下去,上了他的鬼當了。”
“你怎麼會這麼倒黴啊!”二?班的女生也在?608寢室,謝知意剛才已經下去了一趟,告訴那人荀秋已經拒絕了他,讓他彆搞了。
可白東根本不理她的。
“荀秋,我愛你——”破鑼嗓子又傻又難聽,荀秋深吸了一口氣,肩膀都開始發抖了。
謝知意扶住荀秋,她覺得這場景又傻又好笑,可是看見人家那麼慘,確實不好意思笑出聲,她歎了一聲,說道,“要我說,乾脆潑兩盆水下去算了!”
眾人拍手,“潑水好!”蔡菲走到陽台看了看,白東那位置站得有點遠,估計手勁一般是潑不到的。
愁眉難展,荀秋知道自己一定會下去的,因為她實在?不好意思讓整棟樓的人都被他的魔音騷擾到無法?睡覺。
她又做了個深呼吸,勉強扯了扯唇角,說道,“算了,我還是下去說一句,免得他一直在?那吵。”
“彆去!”謝知意拉住她,“讓他喊,老子就不信了,他能喊到天亮?”
“可是…”荀秋猶豫著。
樓下忽然傳來喧嘩聲,幾?人忙跑過去,趴在?陽台上看熱鬨。
“哎!”鄭以穗喊了一聲,“荀秋,你快來看,正義從天而降了。”
樓下昏暗的路燈照得不真切,她們隻看到一個染了頭發的男生撥開人群,抬腳把心形蠟燭一個個踹得老遠。
白東大聲質問他,“你乾嘛啊?”
嚴知冷冷地笑了聲,“人家不下來,你不懂啥意思嗎,彆他媽在?這裡?丟人現眼了,你也不瞧瞧你自己啥樣?子,荀秋能看上你?”
白東這才從最初的怒氣中反應過來,看到這一頭金毛確實嚇一跳,以為他就是荀秋那個傳說中的男朋友,可細細一看,這貨並不是外國人。
看罷,他又有了底氣,大言不慚地開始造謠,“荀秋是我女朋友,我們吵架了,她現在?要我哄哄她,你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有你什麼事兒??”
嚴知“哈”了聲,咬著牙上下打量了白東一番,藍色眼睛幾?乎迸出火來。
“荀秋是你女朋友?你也配?”
“對啊!”白東繼續沉浸在?幻想中,“前幾?天我們在?食堂吃飯,她還擔心我吃瓦罐湯吃不飽,把自己的酥肉也讓給我,我們上課也坐在?一起,荀秋給我整理筆記——”
“他們好像聊起來了?”樓上的人不明?所以,看見兩個男的一直站在?那。
“那是誰啊?”
“是不是我們班的?”
黑黢黢的,六樓看下去根本都看不清楚,兩個人說話又小聲,隱隱約約聽個響動。
荀秋抬了抬眼鏡,覺得那個身影好熟悉,可他不可能這個時間在?國內的,賓大的秋假已經結束,快遞顯示簽收,而且這個男生還染了頭發。
“哦豁!”不知誰喊了一聲。
局勢突然轉變,正義天使重拳出擊,一招把白東打趴在?地上,白東捂住鼻子扭得像條蟲,發出了人類難以理解的嚎叫。
那人猶嫌不夠過癮,罵了一句什麼,一手把白東從地上揪起來,還要動手。
“哦喲——”一眾嘩然。
這什麼臂力!
“嚴知!”女孩兒?輕輕柔柔的哭腔響起來。
那人身影一頓,很快放開了白東,抬頭向六樓看過來。
“哪裡?在?打架!”
“快住手!”
不知道是誰喊來了保安,突閃強力的電筒白光照過來,巡了幾?圈,落定。嚴知站在?光影中,頂著一頭蓬鬆的金發,湛藍眼睛深邃幽深,輪廓鋒銳如雕似刻,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無序地尋找,最後定在?她身上,慢慢舉起了雙手。
他徹底認輸了。
608的女孩兒?尖叫起來,“啊啊啊那是荀秋的男朋友啊。”
第三十三章
這也許是荀秋下樓最快的一次, 1分鐘之後?,她?就已經走?到了寢室一樓台階的閘機處,老舊的機器尚有五分鐘下班, 兢兢業業地感應到按鈕的指引, 紅色的圓燈一閃,柵格吱吱呀呀地?慢慢移開。
兩個月過去, 又是說過分手之後的第一次見麵, 荀秋想過他們再見時的情景,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又開始猶豫不決, 而且嚴知染了頭發,遠遠地?瞧過去, 感覺有些陌生。
“哎呀, 磨嘰什麼啊!”一群女生在後?頭笑, 荀秋才?後?知後?覺到周遭的狀況, 好多人都?在看熱鬨,荀秋一下尬得腳趾頭不知道往哪裡擺, 她?甚至想轉身回6樓去算了。
“荀秋。”嚴知知道她又想逃跑了,無奈地?呼了一口氣, 抬腿踏上樓梯, 衝她?伸出了手, “換個地?方說話。”
雖說是校外人士來打架鬥毆, 但?畢竟白東騷擾在先?, 同?學們又群情洶湧, 不肯讓妖魔鬼怪來破壞神仙愛情, 紛紛說根本是白東自己跌倒, 沒有嚴知的事兒?。
保安疑惑到摸腦袋,還是讓他們走?了。
嚴知一手拉著?荀秋, 一手拉著?箱子,兩廂沉默走?在深秋寒夜裡。
風從街的儘頭吹過來,可兩人相握的手已洇出熱汗,嚴知明明有一大堆話想和她?說,可一張嘴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他想了想,忽然停下腳步,側頭去看她?,問,“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荀秋也好似才?回過神來,抽出手在身上擦了擦,又抱住手臂在胸口前?,咕噥了一句,“我哪裡知道啊?”
輕柔的聲音帶著?一絲意料不到的埋怨,落進耳朵,酥麻的癢直往人心裡鑽,嚴知低下頭去瞧她?,暖色的光影映照著?溫柔恬靜的眉眼,暈染灼灼光華,荀秋臉頰鼓鼓的,像生了氣,怪了,她?怎麼生起氣也這麼可愛啊?
嚴知真是想把她?狠狠地?掐一頓,他說乾就乾,立即鬆開了箱子,上去兩隻手對著?她?的臉又捏又掐,手感彆提多好了,這下心裡這口氣總算順下去了,他心情大好,勾著?唇角笑,“好像胖了些,看來東大的夥食不錯。”
荀秋哼聲躲開了他的手,退了半步,提醒道,“我們都?分手兩個月了,嚴同?學,你注意點,彆動手動腳的。”
“分手”兩個字好刺耳,說出之後?,兩個人都?想起了那天的不愉快,嚴知愣了愣,最終歎了一口氣。
愛無分對錯高低,隻不過脾氣上來了,兩個人寧願自我折磨,也不願做那個先?低頭的人,時光總會消磨真摯熱切,更?愛的人更?害怕失去,注定要在這場博弈中落敗。
敗就敗罷,敗給她?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他伸手緊緊把她?攬進懷裡,仰著?腦袋看著?燈光下麵飄蕩著?的浮塵,低聲說道,“分手了?我沒同?意啊,哪裡就分手了?”
荀秋被壓在他胸口,掙紮了兩下未果,甕聲說道,“分個手而已,還要你同?意啊,那是不是還去民政局領分手證?”
嚴知忙“啊”了聲,裝出一副耳聾耳背的樣子,握住她?的肩膀,問道,“寶寶,我沒聽錯吧,你說要和我去民政局?這也太突然了,咱們年齡還沒到呢,但?是你能向我求婚,我真的太幸福了…”
“什麼啊!”荀秋氣急敗壞,“我懶得和你說。”
嚴知“嘿嘿”笑,在她?脖頸上蹭了蹭,沒個正經,“寶寶,生日快樂,這麼久不見,你想不想我嘛?”
荀秋愣了愣,眼眶不可抑製地?酸漲起來,她?揪住了他的衣擺,氣得飆出了臟話,“想個屁,到了也不和我說,新號碼也不告訴我,說好了秋假會回來也沒有做到,一個人在美國又是剪彩帶又是辦party,樂不思蜀似的,現在又突然跑過來說沒有分手。”
荀秋換了一口氣,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下來,“誰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嘛?”
“對不起,寶寶。”嚴知收緊了手臂,低頭吻在她?的發間,眼圈也紅了一片,他是驕傲的,沒有人願意做那個備選答案,可他沒有辦法?,至少,她?也喜歡上他了不是嗎?
“我錯了。”他說。
“錯哪了?”她?哼聲問。
嚴知想了想,說,“不該剪彩帶?”
荀秋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眼睛彎起來,又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氣她?,“不該辦party?寶寶,你怎麼來我博客還要刪除記錄啊?這麼怕丟麵子啊?”
荀秋真正生氣了,使?勁兒?推他,嚴知忙把她?攏好,滑跪認錯,“錯了錯了,是我說錯了,寶寶,好了好了…我不該一走?了之,不該不給你發信息,我不該死要麵子,更?不該讓你難受,我真是罪該萬死。”
“我才?不難受。”荀秋吸了吸鼻子,瞪他一眼。
“好好,不難受。”嚴知想笑又不敢笑,伸手給她?揩了揩搖搖欲墜的淚珠,心疼地?歎了一聲,“我以為?你都?不喜歡我了。”
“我哪有不——”荀秋說到一半,又乜他一眼,抿住嘴巴不肯說了。
“我知道啦。”嚴知不敢再逗她?了,女孩兒?鼻尖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因為?冷的還是因為?哭的,他把她?半開的大衣攏上,又將彎腰將那些紐扣一一係好,最後?滿意地?點頭,捧住她?的臉左右看了看,狠狠地?啄了一口。
“毛病。”荀秋捂著?臉頰,嘟囔了一聲。和霧城人住久了,口癖上難免類近,嚴知聽著?新鮮,又問她?,“已經學會說霧城話啦?和室友們相處得怎麼樣?”
“不要你管。”荀秋踢了一下地?上的葉子,氣道,“有事兒?不能明天說麼,這會子都?過了11點了,阿姨開門又要罵人。”
“有什麼關係啊!”嚴知牽住她?,“我來給你喊門,要罵就罵我。”
嚴知還提著?箱子,隻怕是一下飛機就直接到東大來了,他肯定已經很累了,荀秋心裡堵了一下,也不想再繼續作了,“算了,走?都?走?到校門口了,咱們去找個酒店吧,但?是彆太遠了,明天一二節還有課呢。”
她?想了想,“就上次那家,你覺得怎麼樣?”
嚴知的手僵了僵,半晌沒說話。
“嚴知?”荀秋知道嚴知對住宿要求一向很高,難道是上回住得不舒服,這次也不願意去了,可再高檔一點的酒店就離得有點遠了,怕明天來不及上課。
她?搖了搖他的手,聲音放低了些,帶著?些撒嬌的意味,“就住上次那家嘛,好不好?”
“你說好就行?唄。”
語氣好生硬啊,果然就是有些不滿意吧,荀秋猶豫了一下,說道,“那我們先?去看看,看還能不能升級房間。”
嚴知悶悶地?“哦”了一聲,又沒下文了。
乾嘛啊,剛才?哄人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度,荀秋很疑惑,去瞧他,卻?看見少年臉上緋紅一片,她?猛地?回過神,伸了伸手,夠不著?,又咬牙說道,“下來點!”
“啊?”嚴知愣愣地?彎腰,下一秒耳朵就被狠狠地?揪住,“哎哎哎,乾嘛啊!”他懂得她?的意思了,笑起來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嘛。”
明明被揪的人是他,可荀秋的耳朵卻?發起燙來,她?放開了他,拍了拍手,說道,“不許瞎想!”
“曉得啦。”嚴知笑,揉了揉她?的頭發,真傻。
這家酒店套房不算太大,好在夠乾淨整潔,嚴知這兩天奔波著?,也確實有點累了,不想再折騰。
房間裡開著?暖氣,荀秋去了礙事的外套,奮力把一旁的兩張軟墊躺椅拚在牆邊,坐了下,還挺舒服。
“你就睡這裡啊?”嚴知腦袋上冒著?白氣,擦著?頭發從浴室轉出來,皺眉道,“你這怎麼睡啊?”他丟開了毛巾,伸手要去勾床上的外套,“我再去開一間就是了。”
再開一間多浪費錢啊,荀秋盯著?這個資本家,沒好氣地?說,“這怎麼不能睡啊?”荀秋就勢躺下,壓了壓,“很舒服呢,不信你來試試?”
“喔。”嚴知低頭挽著?袖子,笑了聲,“真的?”
“昂。”荀秋又翻了個身,伸手招呼嚴知,“來呀。”
這兩張躺椅真的很軟,比那個冷邦邦的木頭沙發舒服多了,真想在家裡也有這樣一個椅子,擱在陽台上,天晴的時候躺在上麵曬太陽或者看書,多舒服啊。
嚴知丟開了大衣,兩下就走?到了她?麵前?,他身姿挺拔,一走?過來,光影全部被擋住了,周遭暗下來,荀秋莫名感覺到了危險,她?忙撐手坐了起來,卻?不想嚴知在椅子麵前?席地?而坐,隨即拉起她?的手吻了吻。
“寶寶。”嚴知輕輕捏她?的臉,感歎道,“好快啊,一下就19歲了,今天吃蛋糕了沒有?”
“沒有。”荀秋搖了搖頭。
下午的時候荀天來過,她?請室友們、哥哥還有謝知意一起在外麵的餐館吃了飯就是了。
“怎麼沒有啊!”嚴知愧疚地?垂了垂眼,“都?怪我來得太晚了,害寶寶生日蛋糕都?沒有吃。”
其實過不過生日對荀秋來說也並不重要,不然想要一個蛋糕的話,她?大可以自己買。
“沒吃蛋糕也不是什麼大事啊。”
“沒吃蛋糕就沒法?許願了啊。”嚴知悵然若失地?咕噥著?。
“你幾歲了啊!”荀秋笑了笑,知道他在為?他們冷戰的事情愧疚。
她?不忍看他失落,便輕輕吻了吻他高挺的鼻子,哄他道,“而且我的願望現在已經實現了。”
“什麼願望啊?”
荀秋看著?他,沒說話。
嚴知反應過來,兩隻湛藍的眼睛亮了亮。
荀秋說了這些個肉麻的話,臉都?要燒起來,她?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轉移話題,“還怪好看的,怎麼會想到染頭發啊?”
他染的這個淺金色看起來很接近自然金發,不是街上隨處可見的粗糙類型,當然,也是白皙到透亮的皮膚和深邃的五官駕馭住了這個顏色,否則難免顯得不倫不類。
“好看嗎?”嚴知笑,很快說起了在賓大和同?學們的幾件趣事,女孩兒?聽得很認真,仿佛要為?她?缺失的兩個月時光做好彌補。
這兩個月堆積的思念和不甘是抵住鼻尖的淺吻承受不了的濃烈,微糙的指腹沒入了她?柔順烏黑的長發,唇舌輕碰,又在溫柔廝磨中慢慢潮濕,女孩兒?閉著?眼睛,聲音輕柔,“嚴知。”
“嗯。”他緩了一口氣,卻?始終不想離開。
“我是很難受…”
持久的冷戰很難受,未知的等待很難受。
少年頓了頓,氣息驟然急促,他手下下力,壓住了她?的後?腦,柔軟的唇舌撬開貝齒,氣勢洶洶地?糾纏攪弄,皮下血液奔騰肆虐,熾熱與滾燙幾乎將他燃燒成灰。
他越壓越低,終於在某一刻手指探進了衣擺,骨感的手緩慢地?上溯,直至感受到了她?激烈跳動的心臟。
荀秋狠狠一顫,下意識地?向後?縮瑟。
“寶寶,彆…”嚴知喘著?氣追吻過去,最終她?無路可逃,背部緊緊地?靠在牆壁上,陌生的感覺從觸麵蔓延,荀秋滿麵潮紅,眼睛眨了眨,很快沁出了可憐的淚珠。
嚴知喉結滾了幾圈,一手撐在牆上,儘力地?和緩著?呼吸,可惜事與願違,洶湧的情愫彙聚進霧色深重的眸子,他已經很難停止這昭彰的澎湃,嚴知長呼了一口氣,抵在她?鼻尖,聲音沙啞地?乞求,“老婆,我們…做吧?”
第三十四章
幾近滅頂的澎湃潮水淹沒了他, 嚴知咬牙壓抑著力道,帶上十二分珍惜,隻怕自己的魯莽與冒失會傷到她, 他按在她的指間?, 交握的手掌給戀人帶去些許安撫,滾燙的汗水懸在他的鼻尖, 凝成圓珠落進她的額間?, 他俯身為?她吻去。
荀秋不自在地輕輕顫抖。
他停下來,寬大的手掌輕撫她的臉, 聲線接近失音般嘶啞,“怎麼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表達, 這和她所經曆過的所有疼感都不儘相同。脹痛、排斥、四分五裂, 負麵感充斥了整個身體, 原來相愛竟會有這麼疼。
“是疼麼?”他試圖撐手退出, 消除她的不適。
他的妥協退讓讓她甘於承受忍耐,自我犧牲意識在這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纖白的指按住了他青筋虯露的手臂,荀秋輕輕地搖頭, 阻止道, “彆。”
“好, 寶貝, 彆怕。”嚴知吻住了她, 溫柔耐心?地廝磨。
複古的鈴蘭花吊燈璀璨炫目, 白光落進了波浪跌宕的藍海, 月色從?落地窗戶攀入, 柔風吹動了白色紗簾,不夜城的霓虹在遠處流轉, 無數細碎的色彩與光芒彙聚,照出這個濕漉漉的夜晚。
很奇怪,已經超過48個小時沒有好好休息,懷裡的女?孩兒也幾乎在進入浴缸的那一秒鐘就闔眼睡了過去,可他卻覺出飽滿的饜足。
小心?把她安頓好,確認她的衣物足夠遮蓋住所有痕跡,嚴知臥進被子,伸手去摸剛才?隨意扔在茶幾上的手機,準備定個明早的鬨鐘。
他轉過去,見到荀秋的手機上代表有未讀信息的藍色泡泡在閃動。
理智和教養告訴他,他不應該去看她的信息,可心?裡的敬告還沒有念完,他已經翻開了她的手機蓋子。
備注為?“學?長”的人在晚上11點打來了電話,還發來了兩條信息。
嚴知眉頭緊皺,他知道大學?裡有很多無聊的男的,看見漂亮點的女?孩兒就蠢蠢欲動,能每天同時給好幾個女?孩早安晚安地廣撒網。
這是她的追求者嗎?
嚴知喉嚨滾了滾,後?知後?覺地驚出了一身汗,他心?虛地覷了一眼熟睡的荀秋,咬牙打開了信息。
學?長:【怎麼不接電話?我到4棟樓下了。】
學?長:【喔!沒事了,睡了,勿回?。】
這什麼啊,嚴知有點茫然,他大半夜跑4棟樓下乾嘛?
才?兩個月不見,她就和彆的什麼學?長這麼熟了嗎,可以半夜和人家見麵?雖然也許是有什麼正事,但他還是止不住心?裡的酸澀。
荀秋的大學?生活好豐富,以前她的手機聯係人隻有寥寥幾人,現?在多了數倍,他百無聊賴地隨手扒拉滑動了一下,很快,一個沒有備注的手機號碼突兀地出現?,嚴知一眼看出來,那是薛均的號碼。
她存下了薛均的號碼,但是沒有給備注。
他心?裡堵得慌,很快蓋上了手機,自欺欺人地丟到了一邊。
沒事,沒事,沒事,不就存了個號碼嗎?他心?裡默念了三?遍,最終還是沒能順下這口氣。
他猛地坐起來,撓了撓腦袋,想不通,憑啥彆人都有備注,就薛均沒有?他特彆在哪裡?
他也真是手賤,沒事翻她的手機做什麼,現?在徹底睡不著了吧。
嚴知歎了口氣,無奈再次躺下,一手把荀秋撈進了懷裡,惡狠狠地親了一口,懷裡的人被這動靜攪擾,半睜著眼睛看他。
“嚴知。”她看清了人,無意識地喊他,又靠近了些?,在他手臂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安心?地閉眼睡過去。
乖得像隻貓兒一樣。
所有憤懣和不愉快好像都煙消雲散了,嚴知的心?軟下了一片,是啊,沒關係,她對他這麼依賴,絕不是誰能夠撬得動的。
白東這樣一鬨,學?校加重了對他的處分,通報批評的黃單子貼在E棟大教學?樓門口,每個人都看得到,並且結合昨晚的實事,圍攏在一塊兒指指點點。
教學?樓外頭寒風陣陣,李霄野緊了緊衣服,催促還圍在那聽八卦的室友,“走啊,還在這乾嘛啊?”
霍臨被扯了後?頸子,不得不一步一退地離開了人群,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李霄野,說道,“就是這件事嗎?你昨晚突然跑出去?”
李霄野想到這個就來氣,昨晚他在打團,正是要緊處,突然接到薛均的電話,他本來都不想接,薛均卻連續打了三?個過來,他知道這個弟弟難得有這麼打擾彆人的時候,接了電話一聽。
原來薛均在東大的貼吧熱貼看見那個煞筆白東又跑去騷擾荀秋了,喊李霄野趕緊過去一趟,他自己也在路上。
李霄野沒法子,隻得和隊友道歉,匆匆忙忙往4棟跑,結果沒想到他到的時候已曲終人散了,打電話過去,荀秋又沒接。
剛發完信息,剛巧見到荀秋幾個朋友在旁邊打掃樓下跌落的花瓣和蠟燭,這一對上號,原來是嚴知回?來了,還正好撞見這一幕,給那白東一頓好打。
這不就白來了嗎?就是的,人家有男朋友,薛均這是操哪門子的老同學?心?啊,這隻會讓李霄野更?心?疼自己無故黑掉的副本CD。
“哎!”李霄野長歎一聲,搖頭,一言難儘。
剛要走,前頭人流中整齊的喧嘩聲穿過來,李霄野隨便瞥過去一眼。
嚴知的金發實在太?吸人視線了,他又長得那麼高,簡直就是八卦風向標,聽說了昨晚事兒的人一下見到正主,嘰裡呱啦地議論起來。
“哎!哥?”嚴知看見李霄野了,眼睛一亮,很快走過來。
“一個人啊?”李霄野笑,“你那小女?朋友呢?”
嚴知笑了聲,衝人群末端仰了仰下巴,說道,“喏,在那兒呢。”
荀秋穿著黑色大衣,矮矮的,縮在柱子後?麵,有些?幽怨又有些?鬱悶地望著這邊。
李霄野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嚴知解釋說道,“怕出名,和我離開八丈遠。”他笑,“有什麼用?啊,一會兒我不還得坐她旁邊麼?”
李霄野簡直受不了這些?臭情侶的花招,一拍嚴知,問明他會呆完這個周末,說道,“行?了,那回?頭聯係,你哥先去上課了。”他今天的課在6樓,爬上去還要些?時間?,霍臨在這耽擱半天,一會兒都得遲到。
“行?,哪天一起吃飯。”嚴知客套了一句。
白東今天沒敢來上課。
為?了陪嚴知,荀秋的科導課和開發課都破例坐在了後?頭,整整承受了四節課的注目禮,課間?還有隔壁教室的同學?慕名來恥笑,一下課,她也不想帶嚴知在食堂吃飯了,直接回?酒店餐廳去吃。
昨晚上折騰了幾次,中午吃完飯,房間?裡暖烘烘的,荀秋一會兒又困了。
嚴知把筆記本抱到床上,開始搗鼓他缺課的幾門功課資料,而荀秋枕在他腿上,沒兩秒鐘就失去了知覺。
等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慢慢感覺到有一片柔軟溫熱的東西貼在她嘴巴上,濕答答的,低低的喘息聲震在耳膜上,沸騰的熱汗滴進她的脖子,黏糊糊的。
“嚴知!”她猛地坐起來,瞪著他,“你做什麼呀?”
嚴知無辜地攤手,“什麼也沒做啊。”
要不是他麵色緋紅,唇上豔靡不堪,荀秋真的會信他什麼都沒做。
荀秋摸了摸自己發麻的嘴巴,鄙夷地說道,“嚴同學?乘人之危,是不是?”說罷兩手一抬,就要掀走他腿上的被子。
嚴知忙阻止她,一邊笑得發抖,“好了好了,我就是親了親,彆的什麼都沒做。”
“你還想做什麼啊!”明明昨天晚上才?做了,荀秋咬牙切齒,她總覺得自己的身體仍然有些?說不清楚的不適感。
他一把抱住她,笑得整個胸腔都在震。
“下午隻有兩節課嗎?”
“嗯。”荀秋本來下完課還要去機械社寫程序的,但是嚴知好不容易回?國,她想那邊就歇兩天,先和嚴知逛逛霧城的景點。
“霧城哪裡好玩?”嚴知問她。
十一的時候除卻相親角,荀秋還和喻虹以及幾個社團成員去仙女?山看日出,這個路程遠,可以留在周末再去,就近的話,可以去逛展覽館或者劇院,或者去南山。
“你都去過了啊?”嚴知酸酸的,問她,“和誰去的嘛?”
“就社團的人還有幾個室友同學?呀。”寢室的和謝知意都是本地人,吃吃喝喝逛逛展覽會可以,去景點玩就敬謝不敏了。
“學?長啊?”嚴知意有所指。
荀秋想了想,點頭,“有學?長,也有學?姐。”
嚴知酸得整張臉都皺起來,想來手機裡那個學?長就是其中之一吧,看來他們真的已經很熟了。
都怪他死要麵子,這些?魑魅魍魎都爬出來了,嚴知悔青了腸子,怏怏地說,“你都去過了,還去乾嘛!”
“陪你去呀?而且南山下麵有一家小麵館的肥腸好好吃哦!”荀秋饞到吞口水,“不如我們下午下課了去那邊吃吧?”
肥腸?嚴知分明記得8月底的時候,荀秋看見菜單上有肥腸麵,都是一臉的嫌棄,短短兩個月,她好多變化他都沒趕上。
“乾嘛吃肥腸啊!”嚴知不高興,“你不是不愛吃內臟嗎?”
荀秋眉飛色舞:“但是霧城的東西真的好吃啊!我們應該嘗試更?多口味,才?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現?在我已經愛上內臟了。”她興衝衝地問嚴知,“你知道黃喉是什麼嗎?”
嚴知不知道,猜測,“喉嚨?”
荀秋笑得眼睛彎彎的,不肯揭曉答案,“明天晚上和我室友們去吃火鍋,到時候你吃了再猜,不過你肯定猜不到啦!”
她低頭查看手機裡的信息,想起什麼,又補充一句,“不許提前百度啊!”
“我至於麼。”嚴知笑,“你什麼時候見我耍過賴?”
荀秋沉默了一下,繼而抬頭,語氣變得有點驚訝,“你昨晚看了我的短信嗎?”
第三十五章
被讀過的短信, 前麵?小信封會顯示打開狀態。荀秋剛才看手?機,突然發現有兩條李霄野的已讀短信,所以?這樣問?了一句。
可?嚴知心?虛啊, 他摸了摸鼻子, 裝作不在意地“啊”了聲,看向彆處, 說道, “對,我忘了和你說, 好?像是?的,那麼晚打電話我以為有什麼急事呢, 結果一看, 他說不用回, 我就沒管了。”
荀秋已?經?從室友的信息中拚湊出了李霄野到達4棟的“真相”——他在貼吧看到帖子, 所以?很熱心?地想過來幫她——荀秋回他,【謝謝學長?】。
那邊沒回。
“喔。”荀秋點頭, 好?似渾不在意,又問?, “你是要請他吃飯嗎?”
她沒想太?多, 以?為嚴知知道發短信的人是?李霄野。
“啊?”可?惜他並不知道, 這下嚴知徹底懵了, 什麼意思啊, 他不解地望過去。
“就今早上啊。”荀秋說道, “我好?像聽見你說要請他吃飯。”
“哦…對哦…”嚴知反應過來, 原來那個“學長?”就是?李霄野, 其實男人的直覺很敏銳,他能感覺到李霄野對荀秋這樣女孩兒毫無興趣, 而且十?一的時候,李霄野去了北京,肯定沒參與那些什麼社團活動,嚴知頓時鬆了好?大一口氣。
“他那天來樓下乾嘛啊?”
荀秋略過了在梧桐大道遇見薛均的事,簡明扼要地把李霄野路過幫她的事兒說了。
就那天荀秋被李霄野和薛均送回4棟,剛巧在樓下遇見了鄭以?穗,鄭以?穗好?似看中李霄野了,想要他的號碼,看能不能發展一下。
“你是?說,那個穿白色衛衣的?”荀秋再?次確認她看中的是?李霄野。
鄭以?穗笑,“對啊,他旁邊那個雖然也?還不錯,但是?看起來好?高?冷,肯定不好?接近。”
薛均高?冷,不好?接近?
荀秋不可?思議,但是?仍然有?些慶幸室友看上的人不是?薛均。她忐忑地發消息過去問?李霄野,能不能把他的號碼給室友。
可?李霄野根本沒什麼禮貌,隻回她一個意義不明的句號。
這讓荀秋覺得很尷尬,他們本來也?不熟,她再?也?不敢問?他是?什麼意思了。
“那不如一起吧,反正我也?想請他吃飯。”她提議。
請李霄野和他們一起吃飯,這樣鄭以?穗又多一次機會,說不定接觸一下,他會明白鄭以?穗很好?呢?
荀秋為室友的幸福諄諄善誘,“火鍋要人多吃才熱鬨啊!”她把住嚴知的手?臂輕輕搖了搖,語調裡像撒了蜜糖,甜膩地撒嬌,“寶貝,明天你把李霄野約出來嘛,好?不好??”
嚴知被這一句“寶貝”喊迷糊了,荀秋少有?這樣黏糊甜糯的時刻,他忙拍胸脯,“沒問?題,我肯定把他帶到。”
“好?!”荀秋靠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眼盈盈,“寶貝你真好?。”
嚴知舒暢極了,一下把她壓倒在柔軟的被子裡,使勁兒親了幾口,又撐在上麵?,細細密密地吻遍她的下巴和脖頸,誘哄著,“哪裡好?啊?寶寶。”
相對於昨晚的生澀和笨拙,今天的嚴知顯然輕車熟路得多,密不透風的吻從眉梢落往脖頸,齒麵?滾過細嫩雪膩的肌膚,癢意攀升,晶瑩的水光一路蜿蜒而下。
“荀秋,愛不愛我?”他吻住她的耳垂,飄渺的氣音落進來,酥麻到讓她脊背發顫。
“怎麼不說話啊?嗯?”他咬住她的肩膀嵌得更深了一些。
“我…”荀秋一開口,細細小小的喘息聲溢出齒關。
嚴知呼吸驟然失穩,重重地喘了一聲,低聲鼓勵她彆忍著。
“閉嘴!”荀秋為自己的愉悅感到些許羞恥,氣憤地攥著拳頭錘在他的背上。
愜懷的探索讓他們完全忘記了時間,等到最後一次去拉床頭櫃的時候,嚴知“啊”了一聲,有?點鬱悶地把那個可?憐的空盒子捏扁了扔進垃圾桶。
“我打電話…”嚴知想說喊客房服務,但想了想還是?不太?好?意思,他抿抿唇,改口道,“我下去買吧。”
荀秋腦袋快要冒煙,下午的課在無序的沉溺中被徹底遺忘,她的目光從他線條分明的腹肌線劃過一圈,紅著臉說了句,“算了。”
“我餓了,去吃飯好?不好??”她說。
翌日。
好?在所有?人都可?以?吃辣,不必在霧城人占多數的飯局上吃挑戰尊嚴的鴛鴦鍋。
紅湯大瓷鍋裡浮起很多胡辣殼和辣椒,菜品也?上得很快,嚴知沒有?吃過霧城火鍋,瞧著那一盤盤的毛肚、鴨腸、黃鱔、耗兒魚被擺在麵?前,皺著鼻子往荀秋身上靠,小聲說道,“這些能吃?”
荀秋初來的時候表情和他一樣,江城人雖然能吃辣,但是?火鍋實行本地化,以?牛肉片、土豆、丸子、豆製品以?及海鮮製品為主,可?是?嘗過真正的霧城火鍋之後,荀秋已?和素菜絕緣。
紅湯鍋底很快翻滾起來,一盆新鮮的屠場毛肚瞬間被洗劫一空,隻有?嚴知和李霄野落了空,嚴知被這仗勢嚇了一跳,舉著筷子愕然當場。
李霄野大笑,“是?不是?沒想到這個抹布一樣的東西這麼受歡迎啊?”
嚴知點頭,看著荀秋把燙了幾秒鐘的抹布放進了他的油碟,驚歎,“這就好?了?”
“嗯!”荀秋期待地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快吃!”
這局上麵?除了荀秋不太?說話,其餘每個人都很活躍,嚴知一向是?餐局中的主導者,再?加上一個演講家似的李霄野,遊戲、留學、機器、就業以?及八卦,話題多得簡直一張嘴巴不夠說,吃到最後,他們已?經?放下了筷子,喊了一箱啤酒。
荀秋沒來由地想起了高?二那年那次肖老?師請他們在書街吃飯的時候,那時候,薛均他——
“在想什麼呢?”嚴知雖然在高?談闊論,但荀秋走神了他還是?很快發現,他找到了她的手?,握進掌中,輕輕捏了兩下。
“沒什麼,有?點困了。”荀秋沉下思緒,專注當前,不再?去想不該想的人。
“那我們回去?”
“一會兒吧,還有?點早呢。”他們聊得正好?,荀秋不願意掃興。
“荀秋不喝嗎?”李霄野喝得有?點多了,搭著嚴知的肩膀,挑著眉毛看過來,“彆的女孩兒都喝了。”
荀秋猶豫了下,想說話。
嚴知拍開李霄野的手?,“我老?婆酒精過敏,彆勸她。”
而後他又轉向荀秋,笑道,“咱們就喝可?樂,甭理他。”
李霄野“嘿”了一聲,“我就問?問?,你這就護上了啊?”他笑,“單身狗受到傷害了,不得放過你。你老?婆的你來喝,雙份,來。”
幾個女生也?笑,紛紛舉杯要灌他。
“行唄。”嚴知無所謂地笑了笑。
飯局還是?在8點多結束,荀秋和嚴知送其他人回了東大,4棟和12棟在不同方向,分開的時候,鄭以?穗趕上李霄野往12棟去了,引起了一陣喧嘩。
時間不早不晚的,他們拉著手?在學城裡亂逛,不知不覺來到了春希噴泉廣場附近,石椅冰涼,嚴知把人擁在懷裡,風吹散了些許酒意,也?讓人變得多愁善感來。
“寶貝。”他低頭抵住她的頭發,悄聲說道,“明天上午我不陪你上課了,下午再?過來,好?不好??”
荀秋沒明白,下意識地問?,“為什麼呀,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呀?”
“不是?。”嚴知否認,卻?沒有?繼續解釋緣由。
荀秋愣了下,慢慢明白了他可?能是?要去霧大找薛均吃頓飯,畢竟這麼多年的朋友,回來一趟不聚一下說不過去。
其實她以?為今天薛均會過來的,因為嚴知打電話的時候,她聽見李霄野說,他和薛均說一下,而後電話掛了。
但是?薛均沒有?來。
也?許是?因為實驗室有?事吧,她想。
她儘量阻止自己意識到薛均在躲她。
一周很快過去,嚴知的票定在周一早上,兩隻紅眼睛兔子抱在一起不肯分開,荀秋眼淚掉下來,埋怨他一堆有?的沒的,嚴知心?裡也?不好?受,吻著她,保證再?也?不會讓她難過了,並且再?三強調一個半月之後的聖誕節假期就會回國來。
“我才不信呢,你上次說秋假回來也?沒來。”
嚴知哭笑不得,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為這件事道歉了,“我錯了,寶寶,原諒我吧。”他不厭其煩地為她抹淚,“我們每天都要視頻聊天是?不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嘛,不管幾點我都不會關機的。”
“給你打電話有?什麼用啊!”荀秋作起來,眼淚把他胸前都打濕了,她有?點抱歉,輕聲說道,“你離得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