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眾人聞言各自心裡盤算著,唯獨李珩麵色有些難看,喬淩菲上前拍拍李珩肩膀道:“男子漢能屈能伸,該犧牲的就犧牲。”
眾人聞言,也是一笑,將這大堂中壓抑沉悶的氛圍,稍稍緩解了一些。
至於李珩那夜究竟是如何度過的,並沒有人會去在意,隻是大家多了一份調侃的閒料罷了。
李珩自己又會在忽麼?誰知道呢。
長安的深秋如墨染般濃鬱,倒映在北鑒司噴泉裡頭淡淡的夕陽,在沉沉的暮靄之下,同即將來臨的黑夜邊緣交換一個黯淡的眼神。
喬淩菲看著天邊最後一抹亮被漆黑擦去,便獨自一人往鬼市中行去。許是常夜裡出行的緣故,宵禁巡夜的金吾衛似是都已識得這新上任的繡衣執事,便是見了喬淩菲的身影,隻是點頭示意,便放行了。
喬淩菲方至利人市坊門外,卻忽的聽聞身後有人喚道:“喬繡衣。”
喬淩菲識得這聲音,正是武承嗣。
喬淩菲轉身,向武承嗣行禮道:“魏王殿下。”
武承嗣回禮,向天邊看了一眼淡然道:“喬繡衣,往夜市中查案?”
喬淩菲回道:“無所事事,閒逛罷了,這鬼市當中有一故人,忽的想起,便來拜訪,不知魏王竟有如此雅興往這鬼市中來。”
武承嗣笑道:“亦是尋故人而來,”言罷長歎一聲道:“自聖人立都神都之後,便少有往這夜市中來,想必這鬼市之名,便是出自喬繡衣吧,當真貼切。”
武承嗣不等喬淩菲回答,便徑自往鬼市中行去,隻留下一句:“便一同前往吧。”
喬淩菲正欲推脫,卻又聽得武承嗣言道:“許是有助於這私錢案。”
喬淩菲聞言不由腹誹道“今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什麼時候換了個人性?”腹誹之餘,便跟上武承嗣身形道:“不知魏王有何賜教?”
武承嗣負手前行,也不作答隻是,回道:“諸私鑄錢者,流三千裡;作具已備,而未鑄者,徒二年;作具尚未備者,杖一百。乃我大周律例,與我大周諸律中,絕不算輕罪,故而這私錢案聖人亦是極為關心。不瞞喬繡衣,老朽於這鬼市當中亦有營生。”
喬淩菲瞠目,心道“什麼鬼這麼快攤牌了?”
武承嗣見喬淩菲不答,便也不等,繼續道:“想必喬少卿是知曉這長安城質庫及公廨本錢,便是於這利人市當中,官家營生,自是有官府經營,這當中有長安及萬年兩縣主官,及京兆府主官均有涉及。”
武承嗣忽的頓住腳步看向喬淩菲道:“不過這捉錢令卻並非主官,而是由各州令使主管。可這令使一職,多出身市井子孫,或是些落沒子弟。如這長安城利人市中公廨本錢捉錢令,便是如此。”
喬淩菲道:“魏王可識得此人?”
武承嗣看向喬淩菲,伸手示意喬淩菲往西市署方向行去道:“近年來,老朽少往長安城來,倒是不識得這長安城公廨本錢捉錢令是何許人也,不過,老朽倒是可代為引薦。”
說話間二人已然行至西市署門前,武承嗣踏上石階,叩響木門,片刻之後,西市署院內傳來急促腳步聲,木門應聲而開,門縫中探出一人看向門外,見是武承嗣,隨即立即打開大門,出得府中,向武承嗣行禮道:“魏王殿下。”
武承嗣隨即擺擺手踏入院內問道:“孔署令可在衙中?”
那牙官隨二人入得院內,急忙轉身閉了門,應道:“回魏王,近日正在衙中休息。”
武承嗣道:“請孔署令,往大偏廳一敘。”言罷便自顧的的循著回廊往院中大堂行去。
喬淩菲於身後跟隨,見武承嗣這輕車熟路的架勢,便知曉這武承嗣並不少往這西市署中來,故而喬淩菲對武承嗣這番操作,心內也是留存了幾分戒備之意。
武承嗣及喬淩菲入得偏廳之中,武承嗣便徑自坐主位之上,等候孔署令。
長安數十裡外,陰盤驛,驛使聽聞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驛使連忙舉起燈燭,披上袍子,向驛站外行去,遠遠的見一匹快馬,向驛站疾馳而來,馬匹上一身素衣於朦朧的月光之下看的並不真切。
老驛使掩了掩袍子領口,轉身向馬棚行去,牽了馬匹向,歎了句:“哎,這半夜的,倒也是辛苦。”言罷便牽著馬匹向驛站門前行去。
快至驛站門前,那疾馳而來的馬匹恰巧也停在了驛站門前。
可就在此時,老驛使所牽的馬匹卻是忽的停住,老驛使也並未留神,牽著韁繩,卻見那馬匹絲毫不往前行一步,老驛使,不由的向身後看了一眼道:“這畜生,半夜的莫不是也不願趕路?”言罷便揮起手中長鞭向那馬匹抽去。可那馬匹依舊絲毫不動。
老驛使無奈轉頭向那策馬行來之人說道:“軍爺,這勞什子家夥......”
正說話間,老驛使一抬頭,卻是發出一聲驚呼。竟是嚇的後退了幾步,跌倒在地,便是連滾帶爬的,向驛站內爬去。
許是這一聲尖銳的驚呼擾了在驛站休息的客商,驛站二樓之上,傳出一聲怒喝道:“這深更半夜的,見鬼了!胡亂叫嚷些什麼!”
不知是這老驛使為了回應樓上的怒喝還是怎的,忽的就嚷道:“見鬼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