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距離他們並不遠。
因為那顆藥丸,少年的狀態好了許多,而顧客慈修煉九陽神功的內力無疑是療傷的最佳手段。
顧客慈之前承受了兩次時空穿越帶來的力量侵襲,體內的力量糾纏攪和在一起導致他此時也十分不好受,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將所能調動的全部的內力用來給少年療傷。
這片綠洲並不大,看一些地麵上的痕跡應當是過往商隊都經常會來落腳歇息,補充水囊的地方。
龍明的懷裡抱著三個水囊過來坐在顧客慈的身邊,遞過去一個水囊的同時低頭看著此時臉上血汙都被仔細擦拭乾淨的少年:“喏,顧兄也喝一點吧?唉,奇怪,我怎麼感覺顧兄和這個小兄弟長得也有點相似……”
“你的錯覺。”顧客慈接過水囊遞給身邊的東方不敗,他這會兒丹田裡翻江倒海的,恐怕喝下去的是水吐出來的得是血,“人有類似罷了。”
“也對,顧兄看著就是中原人。”龍明的話裡帶著試探,從方才顧客慈對這少年的在意他怎麼看不出來顧客慈與這少年八成有乾係,但龍明卻並沒有追問,而是話音一轉道,“此番從關外回去,不知在下可否有榮幸設宴款待顧兄與方兄?”
顧客慈頓了頓,想起之前玉羅刹曾和他說的,當年皇兄尚為太子之時曾在江湖大肆招攬武林人士,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江湖裡有多少是與他有過恩情利益往來的江湖高手。
“好說,有緣自會相聚。”顧客慈笑得溫和,說話間滴水不漏。
“咿呀——”
感覺到衣襟被一道極輕的力道拽了拽,顧客慈愣了一下轉頭,就和東方不敗懷裡正睜著一雙大眼睛看過來的小崽子四目相對。
“這個小家夥也是命大,在這荒漠戈壁裡也能活下來。有那麼一個堅韌的哥哥,日後啊,說不準也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兒郎。”龍明的注意力也被小崽子拉過去,他其實向來喜歡小孩子,但他生母早逝,宮中娘娘哪裡敢讓自己的孩子同他這個太子接觸,此時看到一個乖巧咿呀的小崽子,忍不住就想逗弄,“對不對?”
小崽子的另一隻手還攥著東方不敗的手指,這會兒正一臉專心致誌地將顧客慈的衣角往東方不敗的手指上纏,小臉雖然看上去有些瘦,但卻襯托得眼睛越發大了。
東方不敗看著這個小崽子的眼神讓顧客慈感覺渾身不舒服,就那種說慈愛吧也談不上,說喜歡吧又有點好奇,總之……顧客慈想把這個小崽子塞回他哥懷裡去。
嘴角微微上挑,東方不敗悠悠道:“說不定,他長大了就想入贅吃軟飯。”
被噎了一下的顧客慈:“……”
龍明皺眉,他雖不懂什麼叫吃軟飯,但和入贅結合起來怎麼聽都像是不思進取:“好好一個男兒怎會想著入贅?這可不行,男兒立世當——”
“咳!”顧客慈連忙出聲打斷了龍明即將出口的長篇大論,抓著腦袋岔開話題道,“那什麼,你們餓了嗎?我去找點吃的好了。”
“不用,荊山在那邊烤乾糧呢,包裹裡還有一些肉乾……嗯?”
三人都是朝著靠在一邊的少年看去。
隻見少年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手中似乎還握著什麼東西,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像一隻處於陌生環境中的警惕小豹子。
顧客慈眨了眨眼,雖然方才龍明的話被他敷衍過去,但他這張臉到底隻是縮骨微改,而非易容,看上去與成年時期的玉羅刹相似度並不低。
那邊沒幾個人見過玉羅刹的臉,他這麼晃悠也無所謂,但在少年玉羅刹麵前這麼晃蕩似乎著實有些不太妥當。
於是顧客慈便真的站起身拍了拍衣角走了出去,準備在這附近看看去找點果子什麼的,順便對應一下雪貂那個坑爹小東西給出來根本看不懂的龍吟劍坐標。
龍明湊到那裝作沒醒閉著眼睛的少年跟前:“你醒啦?”
少年:“……”
東方不敗坐在旁邊,懷裡的小崽子還在咿咿呀呀,他的親生兄長與將來要撫養他的養兄已經開始了初見的第一場拌嘴。
東方不敗注意到了那少年雖然身體虛弱,嘴上不輸氣勢,實則眼神一個勁兒地往他懷中的小崽子上瞟。
小崽子此時也好像是聽到了哥哥的聲音,開始朝著少年的方向掙紮。
東方不敗挑眉,鬆開手讓這小崽子自由活動,就見這小家夥扭著屁股就往少年的方向爬,爬到一半還回頭看了眼東方不敗,猶豫了一下,然後又轉過頭繼續往哥哥的方向爬。
少年的眼睛一亮,趕忙將弟弟抱在懷裡,檢查了一番自家弟弟雖然沒有之前肉乎乎的小胳膊腿和肚子,但明顯看上去至少是精神著的,頓時鬆了口氣。
東方不敗忽然開口道:“在下略通醫術,觀令弟兩歲尚不能言語,骨骼經脈異常,可是先天便有的異樣?”
少年抿著唇,聽到東方不敗這麼說眼中劃過一絲不開心,但阿茲向來對人的好壞情緒十分敏感,剛才弟弟在這人的懷中很是開心,想必便是他們救了他們兄弟二人,於是悶聲道:“嗯。”
阿茲的情況他心裡有數,根本不是尋常的大夫能夠——少年心中正想著,卻在下一瞬看到了東方不敗手腕上的金鐲,瞳孔驟然緊縮,抱著懷中弟弟的手臂頓時一緊。
那鐲子……
故意將鐲子露出來的東方不敗像是注意到少年的視線,動作自然地垂下手臂,滑落的衣衫又遮擋住了手腕間的金鐲。
龍明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東方不敗,識趣地走到荊山旁邊去幫忙烤乾糧。
“你究竟是誰?”少年看著東方不敗的眼神帶著試探與潛藏的忌憚,他將懷中年幼的弟弟不動聲色地藏在身後,手指間自始至終沒有收起來的刀片給了他些許安全感,“這金鐲乃是我族族長信物,為何會在你身上?”
少年沒有說的是,這金鐲當年乃是族中祖先用黃金與天外隕鐵混合打造,莫要說整個關外,便是中原再地大物博也不可能原模原樣複刻出一個來。
東方不敗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反而唇角帶笑著問少年:“你昏迷之時本座曾經檢查過,你手腕上的金鐲隻是尋常佩飾,並無任何的機關暗器。”
少年皺眉,這本來就是族長的象征之物,巴掌大點的東西,裝機關暗器做什麼?
東方不敗心念一動,想起曾經宸王特意將金鐲從身上取下留在棺材中,而玉羅刹將那金鐲從棺材中取出遞給顧客慈的種種,他褪下金鐲拿在手裡,緩緩開口:“這是本座與愛人的定親之物,本座的愛人乃是西域羅刹教教主的同胞兄弟,這金鐲所代表的則是西域三十六國的俯首稱臣。”
少年愣了愣,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對麵那個一身紅衣氣度不凡,長相俊美但是腦子可能或許有點問題的男人。
如今西域各國各自為政,被中原武林與西域各方勢力攪得亂七八糟,怎麼可能就會對這麼一個金鐲子俯首稱臣?
更何況他們一族雖有著得天獨厚的培育奇花異草的能力,但在武力與頭腦上並不出眾,在關外西域不過是偏安一隅,如今更是遭逢大難,全族不過隻剩下他與阿茲……
他,與阿茲。
少年看向東方不敗的眼神變了。
他手腕上原本屬於阿娘的金鐲,成了對麵之人與愛人的定親之物,而這人的愛人有著一個號令西域三十六國的兄長。
還有這人明顯對自己的態度並不陌生。
難不成……
一種極其荒謬的聯想出現在少年的腦海中。
“你……”少年遲疑著開口,卻迎麵被拋過來一個金色的東西。
少年連忙接住,是與自己手腕上的金鐲觸感一模一樣的鐲子。
就連這鐲子曾經被戴在阿娘手上時,藍寶石表麵被他劃出的輕微印記都如出一轍。
“這鐲子中藏有細針三根,淬有劇毒,見血封喉,將那紅寶石左右各轉三圈按下便可射出,射程隻有半臂。”東方不敗怎麼可能隻是戴著這鐲子而已,早在顧客慈將這鐲子套上他手腕的當天,他便將這金鐲中的機關摸了個透徹,但這種機關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用處,索性便放著沒有理會。
東方不敗將曾經玉羅刹交給顧客慈的鐲子重新送到了少年的手中:“藍色的那顆,轉一圈倒出的藥丸是重傷垂危之際能夠吊住性命的虎狼之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用。”
因為如今根本不會絲毫武功的少年顯然更需要這些。
少年死死攥著手中的金鐲,他知道這些東西對他而言有多大的幫助。他想要報仇,他想要活下去,所以他將竭儘所能抓住一切他所能抓住的籌碼。
不論麵前之人方才雖說是荒誕的事實,還是目的不明的謊言,他都想留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