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不知道,就在紫禁城的暮鼓停下的同時,一支背負甲胄的四千人馬成功在距離南京一百四十裡外的包港彙合。
統帥這支人馬的,是被朱高煦委以重任的孟章。
眼看著孟章背負甲胄,熟練的翻身上馬,崔均滿眼羨慕:“這兵臨城下之功,足夠拿個爵位了吧?”
“你這渡江之功倒是真能拿個爵位。”孟章爽朗一笑。
興許是老天幫忙,那下了一日的梅雨總算停下了,儘管不知道入夜後還會不會繼續下,但對於孟章等人來說,少下幾個時辰,他們就能更快抵達京城。
“小心些,彆被南軍打了個措手不及。”
崔均提醒一聲,孟章也頷首道:“我大軍兩側各有二百著甲弟兄,不用擔心。”
“倒是你應該抓緊些時間,彆等我都包圍了京城,你還連鎮江都沒摸到。”
“你這廝……”崔均無奈一笑,逆水行舟速度太慢,一個時辰也不過就是五六裡路,反觀孟章等人的騎兵,一個時辰起碼能跑出三十餘裡。
孟章他們跑一個時辰,足夠崔均努力五六個時辰了。
“走了!”
孟章抖動馬韁,不再與崔均耽擱時間。
瞧著他離去背影,崔均也轉身上了戰船,望著即將暗下的天色開口:“往萬壽水驛進發!”
二人分道揚鑣,兩部兵馬也各自按照朱高煦的計劃進軍。
四千騎兵奔襲的聲勢可謂浩大,然而由於孟章等人無不都是朱高煦所募江南之兵,因此他們對於江南的熟悉程度,不比南兵來得差。
為了追求時間,孟章他們直接走上了官道,但凡遇到驛站,立馬劫走驛站馬匹,將驛卒捆綁束縛。
夜幕降臨,梅雨季節的四月天空充斥著烏雲,那濃厚的烏雲遮掩了月光的光芒。
火把的微弱火光撕裂黑暗,但它們的光芒又太過微弱,照不亮前路。
不少軍馬馬失前蹄,連帶著一些兵卒也不幸摔倒,受了不輕的傷勢且不提,一些倒黴的軍馬甚至因此折斷了前肢,成為了一匹廢馬。
麵對這樣的代價,兵卒們沒有時間抱怨和氣餒,他們能做的就是咬緊牙關站起來,換上了從驛站劫來的馬匹,遠遠的跟在奔襲大軍的身後。
從戌時四刻(20點)到子時四刻(0點),老天賞臉的沒有繼續下雨,可惡劣的環境依舊讓渤海騎兵不斷掉隊。
孟章給騎兵們休息的事情並不多,每三十裡休息一刻鐘,但即便如此,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這樣的高強度行軍卻還是渤海騎兵的數量減少了三分之一,而此刻他們距離終點還有一半的路程。
“孟大哥,等會讓弟兄們多休息一刻鐘吧,馬快受不了了!”
一名指揮使追了上來,心痛的與孟章講述著後方的情況,然而麵對他的話,孟章卻冷著臉傳達朱高煦的軍令。
“天亮之前必須包圍京城,就算馬全部跑死了,也要做到。”
“你想違抗殿下的軍令嗎?”
“不敢……”咬緊牙關,指揮使慢慢退了下去。
一個時辰後,他們成功跑進九十裡,並在此地劫持了驛站,將驛站之中的馬料和草料、水都喂給了馬群。
寒冷的氣溫和長時間運動的疲憊讓不少軍馬的肌肉開始痙攣,騎兵們難受的看著自己的戰友,隻能用手幫它們揉按抽筋的地方。
幾乎所有軍馬都累得趴在了地上,三個時辰九十裡,這極大超出了它們的能力範圍,更不用說那糟糕的環境。
驛站的驛卒們被來勢洶洶的兩千多騎兵給嚇得不敢動彈,隻能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從府庫之中抬走一袋袋馬料,用刀劈開後,不顧散落地上的馬料,肆意抓起一把就給自家馬兒喂料。
“這可是軍馬啊,怎麼把軍馬當牲口使啊……”
瞧著那群累得連東西都快吃不下的軍馬,驛站的馬夫心痛不已,同時也詫異為什麼江南之地會出現那麼多騎兵。
“你既然看出來了,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孟章的話在驛站管事的驛丞耳邊響起,那驛丞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這群騎兵恐怕不是自家人,畢竟他們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出示過任何令牌。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驛丞連忙回應,也沒說不敢什麼。
“不敢什麼?”孟章拿著驛站蒸好的饅頭吃了一口,然後才道:
“我們是渤海殿下的騎兵,眼下要往京城而去。”
“想必你也應該清楚,這江南之地除了京城和鎮江還有些兵馬外,其餘地方已經空虛,不然也不會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傳給你。”
孟章的話讓驛丞臉色發白,自他聽到孟章的話,他就清楚了孟章等人的身份。
此外,孟章的話也確實說對了,如今的江南經過幾次抽調,彆說是戰兵,就連屯兵都沒有多少了。
因此,如果連夜趕路,並且避開一些縣城,那完全可以做到奔襲數十裡而不被外人所知。
隻是他不清楚,孟章與自己說這些話是為了什麼。
“你若是識相,給我草擬一份鎮江的調令,就說我們是江北的在京南調騎兵,事後我可以為你保官拔擢。”
孟章說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這話卻讓驛丞臉色慘白。
作為鎮江麾下的驛站,他自然熟悉鎮江兵曹的字跡,可是偽造調令那可是死罪,更彆提還是幫賊軍偽造調令。
“下官…下官…下官這裡沒有印章。”驛丞大汗淋漓,隻能想出了這個不似借口的借口。
“把包港抓到的那個刻印章的帶來。”
孟章一開口,驛丞立馬就癱軟坐在了地上。
不多時,一個穿著布衣的四旬百姓被兩名渤海騎兵提領上來,此刻的他鼻涕眼淚滿臉都是,顯然已經知道自己將要做何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請驛丞將鎮江兵曹此前發來過往的調令給這刻印之人看看,他定然能偽造一份。”
孟章不給驛丞狡辯的機會,直接把腰間的長刀取下,狠狠拍在了桌上,也拍在了驛丞心底。
“下官……這就去……”
驛丞哭喪著臉,在兩名兵卒的監督下走進了驛站內部,不多時就取來了幾份兵曹的調令。
在兵卒們的監督下,那刻印之人隻能一邊哭,一邊從自己身上那堆零碎之中取出工具,開始偽造兵曹的印章。
瞧著那拙劣的手法,驛丞心裡發虛:“這…這…這恐怕瞞不過其它驛站。”
“放心,我不會給他們辨認的時間。”
孟章端起一杯粗茶一飲而儘,目光卻放到了再驛站外休息的馬群身上。
眼下休息的時間早就超過了一刻鐘,但孟章並沒有下令開拔。
將士們心痛戰馬,他又何嘗不是。
借助刻印的機會,剛好可以讓它們多休息一會。
再往後,還有五十裡路程才能抵達京城,算上包圍京城的距離,起碼還有六七十裡。
想到這裡,孟章目光看向了他們來時的方向。
在那個方向,果然能看到不少星星點點的火光,那些是在路上掉隊騎兵,此刻他們正在奮力追趕。
有的人趁著休息的這點時間追上來了,但更多人卻沒有追上。
又是一刻鐘過去,伴隨著刻章終於刻好,驛丞所模仿的兵曹調令也書寫完畢。
當印章蓋上的時候,驛丞知道自己是徹底上了賊船,如果渤海軍不能拿下京城,那他就得被夷三族了。
“完了……”
驛丞痛苦閉上眼睛,仰天長歎一口氣。
與此同時,孟章也在調令書寫完畢的同一時間下令全軍繼續趕路。
兩刻鐘的休息,不過增加了六七百名追上來的弟兄,更多的人還在後邊。
隻是這種時候,孟章已經顧不上他們,帶著不足三千的弟兄就繼續往京城奔襲而去。
有了這份偽造的調令,這一路上他們行軍方便了許多,每每有驛丞想要探查調令真偽,便會遭到孟章一頓痛罵。
無奈,驛丞隻能放他們離去,同時在他們離去後向鎮江傳去消息,詢問事情真偽。
然而,他們的消息注定攔不住孟章,他所率的渤海精騎在泥濘的官道上疾馳,很快便走出了鎮江府,進入了應天府境內。
短暫休息了一刻鐘後,孟章向著還有三十裡的京城疾馳而去,而此刻僅是寅時六刻(4:30)。
鎮江驛站的消息送抵了鎮江衙門,隻是當朝廷所派的鎮江兵曹聽聞有一支騎兵拿著自己的調令直奔京城時,這兵曹立馬從椅子上癱軟坐到了地上。
“完了……完了……”
“王兵曹,眼下應該速速通知京城!”
王兵曹癱軟在地,鎮江知府方回見狀便知道這件事情與王兵曹無關,他立馬扶著王兵曹坐回椅子上,試圖叫醒他。
“完了……來不及了。”
王兵曹臉上哭喪一片,鎮江知府聞言也臉色發白。
在他的注視下,王兵曹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按照他們的速度,眼下恐怕已經要抵達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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