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泰給朱允炆的打擊還沒停止,武英殿外便有哀嚎聲響起。
待那人跑進來,朱允炆這才看清來人居然是本該清晨前往江北的穀王朱穗。
此刻的他十分狼狽,見到自己後更是上前哭嚎道:
“陛下,臣奉您的旨意前往江北,然而長江之上有戰船阻攔,明知臣之身份,卻依舊開炮來炮擊臣之舟船,若不是水兵得力,臣恐怕已經落入長江,為魚蝦果腹了。”
朱穗哭嚎著帶來了水路不通的消息,這讓更加印證了齊泰所說的話。
似乎隻是一個開始,伴隨著穀王朱穗的到來,其餘六部五府的大臣也先後尋來,一個個哭嚎著京中情況。
此刻他們沒有了昨日的從容淡定,有的隻有惶恐不安。
其中以黃子澄、暴昭、方孝孺三人為主要,其餘人為次要。
“外郭城長百餘裡,非二十萬兵馬難以駐守,理當撤回內城,依托內城駐守。”
“不可!丟了外城,京城便無法自給自足,僅憑府庫糧秣,三十餘萬軍民恐怕連半年都無法支撐。”
“半年時間足夠大軍回援了!”
“不可丟棄外城!”
“隻能撤守內城!”
武英殿裡,昔日彬彬有禮的文臣們吵來吵去,朱允炆瞧著這場腦中,精神恍惚。
“我大明朝,是否要亡了……”
“臣等死罪!!”
他起身開口,一句話便讓群臣紛紛跪下請罪,然而他此刻已經不在意這些,他在意的是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挽救這危難之局。
水路被控,這就代表瞿能無法走長江馳援京城,盛庸、平安等近在咫尺的六萬兵馬也無法渡江馳援京城。
整個江南可用之兵幾乎已經被掏空,從兩廣、湖廣調兵前來,至少需要兩三個月的時間。
京城,還能守住兩三個月嗎……
“陛下!陛下!”
又是焦急的哭嚎聲,朱允炆被這聲音弄得頭痛欲裂,他怒目看去,卻見一名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持著信紙一路跑進殿內。
他跪倒在了朱允炆麵前,哭嚎道:“陛下,江寧鎮飛鴿傳書,三百水驛兵卒儘沒,渤海數千兵馬登陸江寧!”
“怎麼會連江寧都丟了?!”
朱允炆狂怒,歡ブ彌卸崠止πすΦ劁將龍案之上四寶橫掃,散落一地,掉落的硯台甚至砸碎了一個元代遺留的青花大瓷瓶。
“陛下……”
齊泰喉嚨發苦,此刻便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挽救京城了。
朱高煦幾乎將他們能走的每一步都限製到了死,兩江明明擁有十餘萬大軍,卻被朱高煦不到四萬人玩弄鼓掌。
此戰他們輸了,輸的十分徹底。
並且相比較一直流露和談意思的朱棣,麵對想要和談卻直接炮擊的朱高煦態度更為堅決。
“陛下,不如派武定侯郭英,指揮使徐膺緒,左都督徐增壽出城與賊軍洽談如何?”
黃子澄詢問朱允炆,朱允炆這才想起了自己手上還有朱高煦的親人。
郭英、徐膺緒和徐增壽都是朱高煦的親人,而且此三人對朝廷也算忠心,派他們出去,朱高煦總不會讓人炮擊自己的親人吧。
“快!速速派他們三人前往城外,與賊軍和談!”
朱允炆好似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黃子澄見狀也連忙與李權起草旨意,全權委任郭英、徐膺緒和徐增壽三人出城和談。
當這份旨意送到五軍都督府的時候,徐增壽正拿著它咋舌,心裡沒想到朱高煦那小子居然真的能成功。
不過麵上他依舊對前來傳旨的李權詢問:“陛下有什麼要求嗎?”
“陛下說了,隻要渤海郡王願意退兵山東,可將山東和遼東、渤海都冊封作為他的封國,將北平冊封為燕王的封國,並且願意廢燕世子,改立渤海郡王為燕世子。”
李權小心翼翼的與徐增壽交代著皇帝的訴求,徐增壽聽後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要知道大明不是兩漢魏晉,藩王隻有封地沒有封國,所以根本形成不了七國之亂和八王之亂那樣的大規模藩王起兵情況。
這也是為什麼朱高煦和朱棣鬨到現在,可依舊沒有其它藩王響應的原因,因為手裡籌碼不夠上牌桌。
可如果皇帝把朱高煦冊立為燕世子,加上這幾個地方的封國,那朱高煦就掌握了華北平原和齊魯之地,外加遼東和渤海。
這幾塊地方的體量,可以說是大明體量的五分之一,說是裂土為王也不為過。
瞧著這份條件,徐增壽還真擔心朱高煦意誌不堅定,直接同意了。
“我會說服渤海庶人的。”
徐增壽倒是沒有忘記朱高煦的交代,直到此刻他還在偽裝與朱高煦勢不兩立,哪怕李權都改口渤海郡王了,他還在以渤海庶人自稱。
這樣的稱呼,讓李權放下心來,同時提醒道:“左都督在京城如此稱呼也就罷了,去了城外,切不可如此稱呼。”
“李掌印請放心,不知我何時能出發?”
“現在便可,武定侯與令兄將會一同陪往,此次武定侯為主,左都督與令兄為次,不管如此,能拖些時間總是好的。”
李權開口交代,徐增壽聞言也假裝急切:“如此,那我現在便出發麒麟門等待武定侯與我二哥。”
說罷,徐增壽送離了李權,緊接著騎上他大哥徐輝祖的那匹汗血寶馬,帶著十來名魏國公府的護衛便前往了麒麟門。
從內城到麒麟門,足足二十裡的路程,徐增壽趕了半個時辰才抵達。
在他抵達此處的時候,隔著老遠便見到了在城牆上觀摩城外的一堆鄉勇,以及穿戴甲胄的武定侯府護衛。
他著急走上城牆,第一眼便看向了城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城外,三百餘騎兵坐在泥濘的地上,虎視眈眈的看著麒麟門上的守軍,奔襲的馬匹得到了喘息的機會,正疲憊的站在一旁,哪怕有馬料和水擺在眼前也根本吃不進去。
“錯過良機了……”
郭英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徐增壽聞聲看去,隻見穿戴甲胄的郭英歎氣:“若是陛下第一時間調內城的上直精銳出城迎戰,恐怕當時還能擊潰這支兵馬,可眼下他們的馬力已經恢複不少,我軍又沒有在城外占據地形修築營盤,數萬大軍不得出,根本不是對手。”
“還好他沒用您……”聽到郭英的話,徐增壽汗顏。
如果真按照郭英的計劃來,那城外的這支騎兵還真不一定能包圍京城,但好在此刻大局已定,再怎麼說都沒用了。
“從內城調集火炮來外城,以此保障我軍談和失敗後還能在城外搶占營盤。”
郭英一開口,徐增壽又是倒吸一口涼氣,恨得牙癢癢。
“這小老頭,城外那可是你孫女婿的兵馬啊,打進來對你有益無害啊。”
“老四!”
徐增壽來不及咒罵,就聽到自家二哥徐膺緒召喚自己。
他抬頭看去,果然看到了徐膺緒正朝自己揮手。
望著徐膺緒,徐增壽也是百感交集。
他很清楚徐膺緒對朱高煦的態度,儘管當初朱高煦在京城時,徐膺緒與朱高煦關係不錯,可自從得知朱高煦造反之後,徐膺緒就不止一次在外人麵前痛罵朱高煦,甚至私底下也是如此。
他與自家大哥一樣,都是一個脾氣。
“武定侯,我四弟來了,我們可以出城了。”
“好。”
徐膺緒召來了徐增壽,便與一旁的郭英商討起了出城的事宜。
瞧著二人情況,徐增壽心中有些嘀咕。
要是這兩人腦子不拎清,說出了什麼錯話,那可就鬨出笑話來了,自己還等著高煦那小子打進京城呢。
同時,徐增壽也不免想起了朱允炆給出的條件。
說實話,麵對那樣的條件,旁人還真是很難拒絕,就是不知道朱高煦有沒有這樣的定力了。
在他的嘀咕中,他們三人親率五十餘名護衛打開城門,向城外走去。
在城門打開的一瞬間,那原本還在休息的三百餘騎兵瞬間起身,翻身上了馬背,呈扇形散開,意圖包圍他們。
擔心徐膺緒和郭英說錯話的徐增壽當即策馬上前:“我乃中山王之四子,後軍都督府左都督徐增壽,是你們殿下的舅舅,我身後是你家王妃的爺爺,還有你家殿下的另一位舅舅。”
“我們此次前來,乃是為了和談而來,敢問軍中可有將領敢走出議事?”
徐增壽一開口,原本都準備張弓搭箭的渤海精騎立馬停下了舉動,紛紛將目光看向了孟章。
麵對眾人的目光,孟章略皺眉頭,思慮過後才對左右道:“你們上去,請那三位過來。”
“是!”兩隊渤海精騎上前,繳了郭英、徐膺緒、徐增壽的兵器後,這才將他們領到了陣前。
瞧著抵達麵前的三人,孟章也翻身下馬作揖:“渤海山東都指揮使孟章,見過武定侯、徐二公子,徐四公子……”
“朱高煦那小子呢!”
郭英一開口,四周渤海兵立馬就來了脾氣,手紛紛按到了刀柄上。
瞧著這一幕,徐增壽心裡欲哭無淚。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渤海紀事本末》:“四月己未,上傳信於登州,令亦失哈尋保定而去,招撫景隆二十餘萬兵卒。”
“庚申,章自包港奔襲京師而去,清晨兵圍京師外郭十五門,全京震動,建文君驚慌,遣武定侯郭英、金吾衛指揮使徐膺緒、左都督徐增壽於麒麟門議和。”
《明世宗實錄》:“四月庚申,上遣孟章、徐晟兵圍京師,江南之民聞王師所至,皆提壺擔漿以迎王師。”
“建文君聞江南民心所向,大驚,遂令武定侯英、膺緒、增壽三人各率護衛自麒麟門議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