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朱教習
“鐺…鐺…鐺……”
清晨,當露水灑落市井,清新的氣息撲鼻而來。
長江畔的南京城裡,市井街頭的普通百姓們開始忙碌著準備一天的生活,擺攤的小販們也早早地來到了街頭,推著手推車喊著賣貨的口號,吆喝聲不絕於耳。
路邊,五花八門的店鋪逐漸開始張開門麵,遠處的晨鐘聲漸漸變小,耳邊嘈雜的催促聲中透著一絲熟悉和溫馨。
街道兩旁的樓房排列著,高低錯落,一些懷舊的屋頂上依舊能看到興建它時的樣子。
窗外掛著的招牌幡旗隨風招展,晨風帶來一絲微涼,讓人感受到了這座八朝古都散發的縷縷曆史氣息。
古老城牆仿佛在這個時刻沉睡著,沒有過多的風聲和腳步聲。
遠處的雞鳴寺鐘聲越來越悠揚,與街頭上的熱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相較於內城的世間繁華,距離它不遠的宮城則是剛剛結束早朝。
朱棣乘坐車輿抵達武英殿並進入其中,一邊走一邊對身後跟隨而來的王彥開口詢問:“老二去太學也兩個月了吧,這麼久還不回來,是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了?”
話音落下時,他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王彥則是汗顏道:“奴婢也派人去詢問了,殿下說課程還沒有結束,暫時抽不出身回來。”
王彥解釋著,朱棣卻不滿道:
“我聽說現在朝野上下都在稱呼他為教習,太學的學子還說他是古今全才。”
“好啊……”
“我們朱家造反出身,沒想到居然突然冒出了他這麼個大聖人,好好的太子不當,卻去當他的朱教習。”
朱棣陰陽怪氣的說著,隨後一手摸胡子,一手拿著朱筆指向王彥:“你派人去告訴他,這幾日就是太子妃臨盆的日子,他就是再想當他的朱教習,也得先把我的朱皇孫給先照顧好。”
“奴婢領諭。”王彥應下,朱棣也看向了那堆積如山的奏疏,十分頭疼。
自朱高煦去當教習,把東宮奏疏三分之一讓給他後,他並沒有感到收回權力的快樂,反而是覺得十分煩躁。
朱教習有事情要做,他這個朱皇帝的事情更多。
從五月初到眼下的七月初,除了朱元璋的忌日他抽空去了一趟紫金山祭奠外,其他時候他都一直待在宮城處理奏疏。
對於朱棣這種藩王出身的天子來說,太久不出宮,他便會覺得自己與民生疾苦脫節,因此心裡不免有些焦躁。
眼瞧著王彥派人去傳信,朱棣這才安下心來處理奏疏。
待時間接近午時,戶部尚書鬱新與六軍都督府的肇州伯李失出現在了武英殿。
朱棣收拾好一份奏疏,抬頭看向了五拜三叩的他們:“平身奏事吧。”
“臣等謝恩……”鬱新二人回禮,隨後緩緩起身。
二人持著笏板,鬱新先開口奏事道:“欽州、臨安、思明三地已經調撥錢糧各百萬,此外今年夏糧也開始準備征收。”
“山東對遼東移民已經宣告尾聲,雖有百姓南逃,卻也被遣返回遼東,預計入冬前遼東口數可突破二百萬人。”
鬱新還沒說完,朱棣便開口道:“遼東人多,山東就人少,如何防止耕地不會撂荒?”
“回陛下……”鬱新早有準備,故而不緊不慢的回答:“入冬前,遼東會南調挽馬七千、耕牛三萬頭南下,對於均田的山東村鎮,這些耕牛挽馬將會進行分配下發,抵得上十餘萬百姓的勞力。”
“眼下青州、登州、萊州三府有口一百五十四萬四千餘,耕地二千三百七十二萬餘畝。”
“這些口數,加上朝廷自洪武年間開始分給百姓的耕牛挽馬,足夠耕種所有耕地,並且就去歲造冊來看,三府耕牛挽馬的數量比清丈田畝、人口前增加近六成,挽馬耕牛數量近十五萬。”
“按照過去的增長情況來看,興許三年後,三府百姓就能在當地繼續開荒。”
耕地人口在增長,那麼作為畜力的耕牛、挽馬自然也在增長。
之所以朝廷不清楚,全因胥吏、裡長和糧長瞞報罷了。
畢竟就以前的政策來說,朝廷下發的挽馬耕牛生下牛犢馬駒後,都會在養大到一定程度後便需要上交。
為了隱匿這群耕牛挽馬,下麵的人自然什麼交易都做得出來。
他們也就是欺負朝廷在鄉鎮沒有耳朵,然而隨著渤海的上萬胥吏湧入山東,大量糧長、裡長和胥吏被徹查,山東反腐從年初持續到了現在,落網之人不下三千,均被充軍,為來年拿下漠東,設立三衛做準備。
“此外,吏部與戶部在山東京察中,一共查出黃金、白銀、銅錢、寶鈔等贓款三十七萬六千四百貫,被貪墨糧秣十七萬九千二百四十石,古董字畫不可計數,宅院屋舍四千六十七座,田畝四十九萬八千二百三十七畝六分。”
“田畝已經均分百姓,糧秣運往肇州,城池宅院被交予牙行販賣,鄉鎮屋舍留作新調鎮長、裡長、糧長居所。”
“此外的贓款,按照太子殿下旨意,近二十萬貫銅錢運往肇州,供陛下北征過後犒賞三軍,戰後撫恤所用,金銀寶鈔則是南運,存入國庫之中。”
鬱新彙報了山東的近況,不得不說在搞大株連這一套上,朱高煦比朱棣狠多了。
靖難之役不提,就說這胥吏和裡長、糧長的貪墨之事,都能弄出三千人充軍這種程度。
朱棣熟知《大明律》,心知孫铖肯定是按照朱高煦的話,將田地價格給拔高了,不然不可能有這麼多人充軍,畢竟充軍也是有要求的,不是每個貪官胥吏都能達到,更彆提這群基層的裡長、糧長了。
不過無所謂,隻要山東不出亂子就行,而且老二還是心疼他的,又給他調了快十八萬石糧食和二十萬貫錢。
一想到這些錢糧,朱棣先前對朱高煦的抱怨也消散不少。
鬱新見朱棣不開口,便後退一步表示沒有事情啟奏。
見狀的李失則是上前作揖:“陛下,都督府啟奏軍務。”
“奏。”朱棣換了一下坐姿,等著李失彙報。
“全寧衛已經走遼河調糧二十萬石,肇州城也存糧三十八萬石,今年秋收後能存糧六十萬石,算上戶部北調的十八萬石,應該能在明年開春時儲存七十八萬石。”
“此外,肇州還存有十萬斤火藥和三萬枚鐵炮彈,一萬枚開花彈,以及用於霰彈的一萬斤鉛彈。”
“除去山東犯事的三千官員胥吏外,北平、山西等地罪犯也有近六千人被發配肇州充軍。”
“都督府想詢問陛下,是否將他們充為屯軍,待漠東收複後投入漠東三衛之中。”
李失先彙報了北邊的事情,朱棣聽後抓了抓大胡子:“充為漠東的屯軍吧,至於名字暫時先不取,漠東日後隸屬大寧,歸大寧節製。”
“等收複了漠東,也可以把大寧、全寧一帶的守軍北調,依托惱溫江能更好解決糧草問題。”
惱溫江的好處朱棣是看出來了,它的水運比遼河更好,依托遼河的大寧衛兩萬多兵馬,七八萬家眷對於大明來說負擔沉重。
不過等收複了漠東,把他們之中大部分遷徙漠東之後,依靠惱溫江和渤海這個小糧倉,養活他們四五萬人不成問題。
隻要扼守好開平,再守好漠東,那北邊的瓦剌和韃靼再想進犯現在的大寧就困難了,當地也可以專事農業了。
“臣領諭……”得到朱棣的回複,李失回應過後繼續彙報:
“征南大軍已經開始集結,西路軍由黔國公沐春率領,東路軍由都督傅讓所率,海路由越國公楊展,正使太監鄭和所率。”
“經過協商,各軍將出兵時間定為冬月十五。”
李失回答過後,朱棣摸了摸大胡子:“冬月十五會不會太晚太冷了?”
“回陛下,安南冬月十五,氣候與江南夏季類似,已經是當地最適合出兵的時間了。”
“提前一個月便比南京盛夏還要悶熱,兵卒容易感染瘴氣與瘧疾。”
“隻有在冬月到二月之間的三個月才適合我軍作戰,超過則損兵折將。”
“此次朝廷動用十二萬六千大軍,其中四萬六千人為土民,民夫則是調動了雲南與廣西的屯軍六萬,男丁十四萬,合計三十二萬六千,號五十萬。”
李失將大概情況說罷,也示意身後跟來的都督府年輕武官交出行軍陣圖,王彥接過後轉交給了朱棣。
這份行軍陣圖一看就是出自渤海派武將之手,因為它清晰標注了河流寬度,山川海拔和各地城池關隘。
當然,這份山川海拔主要還是靠夜不收搜集情報,隨後大致規劃出來的,實際不算很準確,但也能給將領一個大致的印象。
像朱棣這種將領來說,這份平麵的地圖在他眼中仿佛立體了起來,一條條河流,一座座山川都呈現在了他的麵前。
他不了解西南,但憑借東宮製作的安南沙盤,他還是清楚西南與漠北、江南區彆的。
“這地方確實不好打,不過這次有沐春和傅讓、瞿能、顧成他們幾個,想來也難不住他們。”
抓了抓胡子,朱棣將行軍陣圖收了起來。
李失見狀也後退一步,表示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彙報。
“曹國公在敘州圍剿都掌蠻如何,能抽身南下嗎?”
朱棣詢問李失,李失聞言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武官。
那武官見狀,也上前一步作揖道:“回稟陛下,曹國公脫不開身,此刻正與都掌蠻在淩霄城作戰。”
“黔國公得知後,便與傅都督商議,調彌勒、宜良兩衛四千戰兵前往廣南,由廣南伯傅茂率領,以此威懾那些親近安南胡氏的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