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審時度勢
“叮鈴鈴……”
四月,當牛鈴開始作響,貴州遵義城的城門緩緩打開,許多百姓身著粗布麻衣開始走出城門,前往自家的耕地勞作。
半個多月的時間,皇後徐氏崩逝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遵義府,而整個遵義城內的官吏也大多穿著素服辦公。
對於他們的穿著改變,許多百姓十分好奇的詢問。
也是經過詢問後,他們才知道當今皇後去世的消息。
唏噓之餘,即便是這遵義偏遠之地,也有百姓自發的在遵義城邊的湘江旁點香祭奠這位他們才熟悉不過一年的“仁孝皇後”殿下。
“大行皇後一走,不知道京中會不會出現什麼變動……”
湘江邊,效仿少民祭奠舉動後的遵義知府徐碩不由發出唏噓。
站在他的身旁,身為知府同知的趙軌則是站在這江邊涼亭內,觀望江岸祭奠的少民百姓們。
“得民心者得天下,遵義府的民心,全賴朝廷的政策傾斜。”
“嗯”徐碩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貴州的田賦定額肯定會越來越高,畢竟……”
前者是發放生產資料和口糧,後者是以工代賑發放銅錢。
徐碩並不知道趙軌的心理活動,他隻是在盤算自己三年後的考核成績。
“具體的,還是得看看到時候朝廷對貴州的田賦定額是多少,我估計不會超過一百萬石。”
當然,他並不是覺得徐碩做不到,而是覺得自己做不到。
在這樣的政策傾斜下,遵義府的百姓生活是以肉眼可見的變好。
“今年朝廷從南京給貴州調撥了五十萬貫,聽說秋後才會運抵貴陽,你覺得我們能分到多少?”
不管是太陽毒辣還是突然下雨,這些草棚都能成為遵義務農百姓遮風避雨的地方。
一旦朝廷停下了對貴州的扶持,那即便徐碩他們再有能力,也沒辦法將現狀維持下去。
“我估計發到我們手上,頂多隻有不到一萬貫。”
也就是說辛苦勞作一個月,便能買一匹布外加四斤鹽,末了還能剩下十文錢。
“你覺得,貴州十六府能超過我們的,除了思南府、貴陽府和思州府外,還有誰?”
徐碩抬了抬下巴,示意趙軌向外看去。
趙軌詢問徐碩,徐碩聽到他的詢問後,略微思考便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曾經三百文的一匹布,如今隻需要二百三十文便能買到一匹,而朝廷給出的工價則是每日十文。
當然,以工放錢這個政策能否持續,得看朝廷對貴州的政策傾斜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不過也不錯了,我準備這次一口氣把官道從桐梓縣修建到東溪鎮。”
徐碩說的輕輕鬆鬆,可這話在趙軌聽來卻難如登天。
在他看來,隻要能抓住徐碩,那他興許還能努力向上爬一爬,說不定能爬到正四品的官職,那樣他便真的是光宗耀祖了。
這樣天差地彆的待遇,趙軌心知肚明之餘,也覺得十分難受,但卻不表現出來。
趙軌的話讓徐碩點頭,畢竟自他們去年就任以來,他們確實乾了不少事情。
至於更往上,他沒想過,也不敢想,因為那不是他這種沒有背景的人能爬上去的。
“去年開荒開墾了七萬多畝耕地,這樣繼續堅持兩年,永樂十一年開始交稅的時候,我們府起碼能交六萬石田賦。”
“以我們那不足三百噸的年產是絕對應付不過來的,但貴州各府資源貧瘠,不可能支援我們,因此隻有請布政司向四川布政司求援了。”
“我們做得好,他們得了利,自然會對朝廷感恩戴德,這便是他們會如此祭奠大行皇後的原因吧。”
曾經三四十文的高價鹽,如今也在四川井鹽大量湧入的局麵下降到了每斤十五文。
“貴州十六府七十二縣,我們的條件和環境僅次於黔東的思州、思南、銅仁,以及三司所在的貴陽府,而這筆錢是按照先貧後富來發放。”
“一旦遵義向四川的這最後八十多裡官道修建完畢,那不管是四川向貴州運送物資,還是外麵商賈運送貨物進入貴州,那都會將我們遵義視為第一選項。”
趙軌不同於徐碩,徐碩有吉林城出身的這層背景,而他隻有一個山東普通農村的背景。
除此之外,曾經的木橋被拆毀,一座座石橋與混凝土橋梁拔地而起。
雖然都是粗布麻衣,但他們的穿著打扮還是與遵義府百姓略有不同,而他們便是朝廷在過去一年中給遵義府遷來的移民。
又說布匹、食油、米價、醬、醋、茶葉,原本它們的價格都比外界昂貴了近五成,而今在政策開放,以及徐碩等人招商貿易的局麵下,基本都下降了許多。
一個月的時間便能解決一年的衣食問題,這換做遵義百姓在楊氏土司治下的時候,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百姓們不是傻子,他們能看到我們為他們做的事情。”
“按照去年的產出來看,興修水利過後,我們府的畝產還是能達到畝產一石三四鬥實糧。”
便是當下徐碩他們所處的這種草棚小涼亭,這種東西似乎看似不起眼,可這種草棚小涼亭他們一口氣修建了四百餘座,幾乎涵蓋了整個遵義城外的平原上。
趙軌聞言略微思考便搖了搖頭:“除了這三者便應該沒有了,不過這三者主要是占了田、宋土司耕耘數百年的好處,比起建設是比不過我們的,最後的結果很難說。”
均分田地,發放開荒糧,修建橋梁、道路……
趙軌順著徐碩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見到了一群一邊聊天,一邊往田間走去的務農者。
“不過其中也有難度,那就是擴寬這條官道,需要的火藥和水泥恐怕不在少數。”
旁人瞧見徐碩的履曆,都會下意識好奇他是否與朝中哪些勳貴有關係,而瞧見自己的履曆,便隻會留下一句客套的讚許,隨後便會將他的履曆放置一旁,興許幾日都不會再拿起來翻看。
湖廣與江西各自被強行遷徙十萬入貴州,僅遵義府便得到了兩萬移民,徐碩還給他們均分了六萬畝耕地。
由於有口糧和耕地產出,所以他們大多都會在農忙春種結束後開始成群去開墾荒地,去年遵義府開墾的七萬畝耕地中,便有近四萬是他們開墾的。
“今年還有一批移民會到來。”徐碩說出上麵的風向,同時也道:
“遷徙的漢口越多,政策傾斜就越明顯,直到貴州安定為止。”
“當下不算黔南,貴州有二百萬口不到,估計朝廷再遷入五十萬人便會漸漸停下遷徙政策。”
“以朝廷的遷徙力度,我估計在三年內便會結束移民政策。”
“聽聞南邊黔南的土司已經被鎮壓了七七八八,隻剩一些中小土司在山中與黔國公和曹國公他們打遊擊。”
“我估計年末左右,黔南就能徹底平定。”
“到時候,朝廷不是對廣西出手,便是對雲南出手。”
徐碩雖然很多時候靠背景,但他的嗅覺與能力也是他能獲取背景和資源的原因之一。
正如當下,即便他已經說了個清楚,趙軌卻並不讚同:“貴州的改土歸流不管放在曆朝曆代,都算得上是大功績。”
“想要消化貴州,沒有三五十年是不可能的,朝廷會這麼著急去吞下廣西和雲南嗎?”
趙軌的分析不無道理,畢竟貴州自先秦到如今,近一千五百餘年時間裡都沒有漢人能徹底實控當地,而大明永樂一朝無疑完成了這一豐功偉績的進程。
想要鞏固這份功績,起碼得要個三十年時間才行,不然貴州再度生亂,這好不容易得到的豐功偉績便有可能成為被史官攻劾的弱點。
反正在趙軌看來,如果他坐在那個位置,絕不會那麼著急的急於求成,而是要穩紮穩打慢慢來。
“如果不出手,那便不是殿下了。”
徐碩一開口,便把趙軌給噎住了。
好大喜功幾乎是民間攻劾朱棣父子的最好詞彙,儘管新政一直在降低百姓的負擔,但稅收不可能憑空增加,因此被損害了利益的官員胥吏便自發性的在裁汰後開始攻劾朱棣父子好大喜功了。
儘管這份好大喜功沒有增加百姓的負擔,但確實可以說明這對父子的步子有多大。
如果他們父子真的在意這些,便不會在北征同時對西南出手。
如今北邊無戰事,貴州的戰事也即將結束,那麼開辟新的戰場似乎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比起雲南,我估計朝廷更傾向廣西。”
徐碩還在主要研究朝廷的政策,趙軌則是在分析徐碩剛才所說的話。
現在見他這麼說,趙軌便想到了徐碩的想法:“你準備在三年考核後去廣西任職?”
“嗯!”徐碩倒是沒有對趙軌遮掩,畢竟他主動說這件事的意思就是帶著趙軌一起去廣西。
二人相識三年,合作一年,這期間徐碩都覺得趙軌這個人不錯。
他認識的許多新政官員,都因為抵擋不住誘惑而被裁汰,倒是趙軌每年手中經過那麼多錢糧,卻幾乎沒有以權謀私,這種人便是他需要的人。
“雲南有金銀銅礦,為何不先對付雲南的土司,難不成是因為廣西有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