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軌詢問徐碩,徐碩卻搖頭道:“海路隻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還是廣西的位置。”
“當下貴州和廣東粵西北的土司都被改土歸流,交趾又是都司軍管,也就是說廣西三麵都已經安穩,唯獨雲南和它不安穩。”
“如果要先對付雲南,那結束之後朝廷便會有三宣十慰和廣西兩個方向。”
“自從大古剌宣慰司設置後,廟堂上便一直有聲音,想著對孟養、木邦、緬甸、大古剌等宣慰司動手,這樣一來朝廷便能直接從大古剌控製東小西洋和暹羅等國。”
“一旦拿下雲南,那廣西肯定不如這個位置重要,畢竟現在東小西洋能帶來的稅收不是廣西能比擬的,屆時出兵三宣十慰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不過殿下也知道,雲南的官道修建十分困難,而且三宣十慰氣候問題嚴重,因此強行出兵肯定得不償失。”
“因此,先出兵廣西,把沿海連成一片,然後再進一步改土雲南,繼續向三宣十慰改土歸流才是最穩妥的打算。”
徐碩的話是廟堂上的最新動向,而這也是隨著小西洋被劃為民營貿易區所帶來的問題。
在鄭和下西洋前,海商們的貿易對象無非就是日本、南洋這兩個方向。
現如今這兩個方向都成為了大明的官營貿易區,而留給他們的隻剩下了小西洋貿易區。
如果說這個貿易區無法帶來足夠的利益,那他們自然不會對它重視。
可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隨著下西洋艦隊的沿海商幫不斷返回,事實證明他們確實獲得了不少的利潤,並且成為了唯一的合法合規收入來源。
既然小西洋有利可圖,那加強對大古剌的控製自然便是重中之重。
想要控製大古剌,主要還是得從大金沙江上遊的蠻莫開始控製,故此滇西的安全也得到了重視。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例如徐碩和趙軌便是其中代表。
“是因為小西洋貿易區的事情吧?”趙軌皺著眉說道: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不過我聽說這次之所以能獲利巨大,主要還是在於艦隊與帖木兒國開戰,許多物資艦隊無力消化,故此便宜賣給了隨軍商船。”
“萬一朝廷在忽魯謨斯失利,亦或者兩國談和,那這筆收入便從長期變為短期了。”
新政官學之下的學子,不管是說話還是處事都偏向後世,這是因為朱高煦編撰的教材便偏向後世所導致。
在趙軌獲得的信息中,他並不認為這種短期貿易可以促成廟堂重視三宣十慰。
可如果他獲得新的情報,他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他們可不是單純的為了跟在艦隊後麵吃殘羹剩飯,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徐碩瞥了一眼趙軌,與他步行走出涼亭,向著遵義城走去的同時,嘴上也為趙軌解釋道:
“這次下西洋,較大的海盜已經被艦隊全殲,因此大部分商船都是成群返回的大明。”
“這一路上,我聽聞他們可不算安穩,例如沒有加入朝貢的巴赫尼曼國,聽聞便被他們以不敬王師的名義給劫掠了港口……”
“怎麼會?”趙軌不敢置信:“不過是一堆商賈,居然能與一個國家交手?”
“他們可不是普通的商賈。”徐碩搖搖頭道:“他們成群結隊起來,船隻數量幾十上百,火炮雖然是被淘汰的洪武鐵炮,可現如今的世界上又有幾個國家能拿出數百門洪武鐵炮?”
“他們甚至不用和敵軍短兵交擊,隻需依仗火炮犀利,便能將許多武力孱弱的小國打得潰不成軍。”
大明海商一直都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人,從強占他國的陳祖義,再到自立為國的梁道明,謀求割據的施進卿……這群人哪個不是在海上搞風搞雨的家夥。
要麼想著自立為王,要麼就想著割據海外,還有想著篡位為王。
想讓他們老實本分的做生意,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現如今南洋和東洋被朝廷所掌控,他們所能發展的隻剩下了西洋。
可以說,現在的小西洋就是曾經的南洋。
對於那些沒有成為大明藩屬國的國家,這群海商可不會手下留情。
“朝廷不管管嗎?”
海商劫掠他國的事情讓趙軌驚訝,他沒想到這群海商膽子居然那麼大。
“怎麼管?”徐碩反問他,並拋出問題:“它們是朝廷的藩屬國?”
“不是……”趙軌反應過來了,既然不是藩屬國,那大明乾嘛要乾涉這些事情。
如果朝廷真的想管,那彆說派出下西洋艦隊了,單單駐紮在錫蘭和大古剌的西海、小西洋艦隊就足夠覆滅這些武裝商船。
“朝廷是想要讓這些不臣服的藩屬變得臣服,因此海商的做法不僅沒有觸犯朝廷的利益,甚至還是在推波助瀾。”
徐碩如此說著,甚至想到了他自己都沒有情報的一些事情。
“以往小西洋海盜猖獗,因此過往商船都提心吊膽。”
“這些商船遇到比自己弱小的就化身海盜,遇到比自己強大的就老老實實交出商品,可以說整個小西洋都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不過如今朝廷的艦隊蕩平了小西洋海盜,小西洋航道開始暢通無阻,商船也就會自然而然的變多。”
“這樣的情況下,許多國家都會在港口進行收稅。”
“如果是朝廷的藩屬國,那這筆錢賺了,最終還是得在朝貢貿易中交出來。”
“可如果不是朝廷的藩屬國,那這筆錢就是石沉大海了。”
“朝廷辛辛苦苦蕩平小西洋海盜,可不是為了讓這群不服王化的小國賺錢的。”
“當下整個小西洋航道的商船都知道,懸掛我大明旌旗的海港不可劫掠,一旦劫掠便要遭到小西洋和西海艦隊的打擊。”
“既然如此,你說他們如果瞧見一個沒有懸掛我大明旌旗的國家,會如何做?”
“換做是你,你也會選擇劫掠吧。”
徐碩如此說著,趙軌也豁然開朗:“懂了,如此一來,許多實力弱小的國家根本不需要朝廷親自出手,他們便會主動與朝廷接洽,自願成為朝廷的臣屬。”
“不過這麼說來,這群商幫也沒幾次能劫掠的機會了,到時候他們還會在意三宣十慰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徐碩搖搖頭,不過轉念一想,又繼續道:
“不過朝廷既然敢放任他們這麼做,想來是知道有更有價值的方向擺在前頭。”
“如果我估計的不錯,那應該就是東洲、北洲或者昆侖洲。”
“但凡這些地方有利可圖,我不相信這群商賈會不心動。”
徐碩說完了一切,他與趙軌也走入了遵義城門,向著衙門走著回去。
整潔的石磚路兩側興建了排水渠,偶爾街道路上還有等待被拖走的垃圾車。
街道上,各類店鋪層出不窮,許多說著四川官話的商賈也在費力的和當地的土民交流買賣。
整個遵義城比較去年的這個時候,可以說繁華了不止一個程度,就連酒樓裡的菜價都比之前下降了四成,酒樓中的食客也多了起來。
儘管二人是知府和知府同知,但遵義城內的普通百姓鮮少知道他們的身份,隻當他們是普通的吏員。
“這繁華背後是以工放錢的結果,要是我們把這政策停下了,錢不流動了,那這繁華便會坍塌。”
徐碩很清楚遵義府的問題,那就是沒有什麼特產可以撐起當下的市場。
當下的市場,無非就是衙門搞工程發錢才扶持起來的。
如果沒了朝廷的撥款,遵義衙門沒有了活錢,沒辦法繼續政策,那這市場便隻是曇花一現罷了。
這裡的資源比較少,能利用的也比較少,因此徐碩才會準備在考核結束後,立馬轉戰前往廣西或雲南。
在他看來,如果沒有什麼變故,那遵義府的經濟來源隻有繼續開荒這一條路。
不過一旦失去了政策扶持,遵義府的開荒速度也會立馬慢下來。
一旦開荒速度慢下來,那徐碩所想要的“三聯甲等”就難以實現了。
即便有著吉林城的背景,他這輩子到頭也頂多就是個三司官員罷了,無法進入他所求的京城,擔任在京官員。
隻有一直跟著政策走,利用朝廷的政策來展示自己的才能,自己才會有不斷向上爬的機會。
至於遵義府的百姓,徐碩隻能寄希望於下一個官員沒那麼腐敗了。
一州一府不是他所求,他想要的隻有那六部尚書的職位。
隻有坐在那些職位上,他才能更好的發展自己,讓自己青史留名。
想到這裡,徐碩與趙軌也走到了府衙門前。
在他們剛剛走入府衙的同時,一名官員便拿著一份加急的情報,喜笑顏開的朝他們走了過來,並隔著老遠作揖道:
“徐知府,趙同知,南邊傳來捷報,黔南土司被平定,黔國公和曹國公、鎮遠侯、建昌侯已經率軍班師了。”
“那確實是好消息!”徐碩臉上洋溢笑容,接過信翻看的瞬間,心裡也有些不淡定了。
“得加快速度了,希望朝廷動作不要太快……”,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