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後殿,朱棣坐下喝了一口茶潤潤喉,朱高煦則是躬身作揖:“父親放心便是。”
“山西、北直隸和河南的新政推行如何了?”比起國外的事情,朱棣更在意國內。
“基本已經結束,三省人口合計一千二百三十六萬,耕地沒有太大變化。”
“三地開辦一千八百餘所官學,入學五十六萬四千三百餘人,大部分教習都是從山東和遼東調過去的。”
“不出意外,年末山東和遼東、渤海的學子畢業後,大概會剩出五萬多名教習,因此兒臣準備先將蘇鬆二府的新政擴大到江東六府。”
江東六府分彆是蘇州、鬆江、鎮江、應天、常州、揚州,這六府在洪武年間便占據天下二成賦稅,人口則是難以統計。
不過按照洪武十四年的《黃冊》情況來看,六府人口幾乎占據南直隸大半。
在六府推行新政,單論人口和耕地數量,並不比一個省的難度差。
隻要六府新政推行成功,那想要對南直隸推行新政就容易多了。
“六府之地,起碼需要調入五萬教習,三萬吏員才足夠。”
朱高煦對朱棣說出自己的預估,同時也說道:“以新政各地統計的人口來看,江東六府的人口,如今恐怕不會低於八百萬。”
他口中說出了一個恐怖的數量,要知道如今大明才八千多萬人口。
江東六府的麵積,還不足大明的百分之一,卻占據了十分之一的人口,足可見當地人口稠密程度。
就這還是大明開國不過四十多年的情況,要是放到萬曆年間則是更恐怖,六府之地人口基本保持在兩千萬左右,人口達到全國八分之一的程度。
當然,當地的耕地麵積也是十分恐怖的,達到了四千餘萬畝。
如果按照十稅一的新政稅收方式,這四千餘萬畝耕地,起碼能收上來七八百萬石,但當下它們隻是繳納了四百多萬石便叫苦不迭了。
其中原因和山東、山西各地一樣,主要就是被胥吏盤剝了一遍,所以才會覺得高。
不同的是,在天子腳下,胥吏不敢盤剝的過於明目張膽,所以這六府才能交上來那麼多稅糧。
如果將江東六府的胥吏更換為新政的吏員,那百姓的負擔會減輕,朝廷的國庫會增加,這才是朱高煦想要獲得的雙贏局麵。
“新政的事情,你自己盯著點,廟堂之上他們是不敢反對你,但若是煽動百姓,這事情也不太好收場。”
朱棣指點著朱高煦,他很清楚江東百姓對於賦稅問題攻劾依舊,幾乎從洪武開國到如今,百姓們一直在喊著江東賦稅過重的口號。
這其中,主要還是胥吏盤剝了一道,因此當地的胥吏團結起來,也是能拉出不小勢力的。
不過比較朱棣的擔心,朱高煦顯得霸道許多:“爹,您這想法該變變了。”
“嗯?”朱棣愣了愣,朱高煦也開口道:
“當下我們手中彆的不多,單說丈量田畝,計算稅糧的人可以說每年數以十萬計,我們也早就不用像爺爺那樣委曲求全了。”
“兒臣這次對江東六府執行新政,為的可不是單純的梳理好賦稅和減輕百姓壓力,而是為了充盈國庫。”
此時此刻,若是那些正在散朝的百官聽到朱高煦說朱元璋“委曲求全”,恐怕會氣得在西角門大罵。
洪武四大案雖說沒有後世傳的處死數十萬那麼誇張,但被流放的人絕對有幾十萬那麼多。
這樣的“暴行”放在這個時代來看,幾乎能和秦皇漢武修長城,擊匈奴耗費的人口相媲美。
但即便如此,放在朱高煦的眼中,他還是覺得老朱太憋屈了,尤其是南北榜案。
當然,這並非是老朱魄力不夠,而是當時國子監已經被滲透的七七八八了。
朱高煦敢肯定,如果老朱有當下那麼多的學子數量,廟堂不被他清洗七八成都算他“聖母”。
相比較之下,朱高煦隻收拾胥吏的做法,說是佛祖在世也不為過。
“老二,你想怎麼弄……”
雖說後世都罵朱棣暴君,不過他在政治上頂多就是收拾建文舊臣狠了點,但牽連的也不過幾萬人,而且大多都是流放。
相較於朱高煦這種把建文舊臣從幾萬牽扯到幾十萬的人來說,朱棣都算“聖母”了。
因此當他聽到朱高煦要對江東六府胥吏下手的時候,他立馬就想到了朱高煦過往的手段。
即便是他這個當爹的,都不免覺得自家老二有些過於“殘暴”。
“兒臣說過了,明年一定讓您北伐,不過這次的北伐,兒臣想要兵分二路,主力與您前往忽蘭忽失溫,另一支則是由徐凱、平安、郭鏞帶隊前往哈密。”
“等您牽製了瓦剌三大部主力的時候,平安他們三人立馬拿下哈密,將哈密的那幾千胡人內遷,隨後發配江東六府犯事的胥吏前往哈密、貴州等漢家人口空虛的地方。”
“當下江東六府有胥吏兩千餘人,這其中起碼有九成半的屁股不乾淨。”
“把他們的案子查清楚,起碼能查出七八萬人……”
朱高煦的話讓朱棣坐不住了,兩千人牽連七八萬人,朱高煦這想法便是連他聽了都得冒出冷汗。
“老二,你這麼做,江東百姓恐怕……”
朱棣話還沒說完,朱高煦便開口道:“楊展如今在江東練兵,而我也準備調浙江、兩淮的兵馬提前進入江東六府。”
“屆時江東六府所駐的朝廷兵馬起碼有七八萬,其中大部分還是北方換防而來的北方兵,他們可不會和這些胥吏共情。”
“江東百姓凡是敢跟著鬨事的,一律按照從犯抓捕,與主犯一同流放地方。”
“朝廷推行新政是為了充實國庫和減輕百姓壓力,若是部分愚鈍的百姓遭到蠱惑而攻劾朝廷,那這樣的人不讓他們長長記性,日後恐怕都敢打死朝廷的官員了。”
“一時的鎮壓,是為了日後長久的太平,爹您可不能婦人之仁。”
朱高煦這話讓朱棣聽得有些奇怪,明明是老二自己要對江東六府胥吏動手,怎麼成自己婦人之仁了?
“這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大,另外江東六府的新政推行後,國庫的負擔恐怕會更重,你想好怎麼應對了嗎?”
朱棣擔心財政問題,這也是朱高煦擔心的問題,不過鄭和這才帶回的金銀香料,以及老朱曾經留下的老底足夠朱高煦啃兩三年了。
有這些錢糧做底,兩三年的時間足夠朱高煦調整政策,這點不用擔心。
“這些事情您不用擔心,您就好好準備下半年北征錢糧的調動問題就行了。”
朱高煦安撫了一下朱棣,便起身準備走出西角門。
不過在走出之前,他停下腳步對朱棣作揖道:“爹您也不用北征回來就著急退位,您再乾兩年也無妨。”
朱高煦擔心老頭子回來就退位讓他上崗,到時候江南的事情還沒解決,他一上崗就得解決江南的事情,名聲肯定落不到好去。
自然得是用老頭子的名義把江南的新政推行了,然後再借口三年不改父誌,對剩餘的湖廣、福建等地推行新政,隨後再開始執行自己的仁善之政了。
這麼一弄,大明朝還能再興旺幾十年。
“感覺有些不對勁……”
瞧這朱高煦遠去的背影,朱棣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就是說不上來。
倒是相比較他說不上來的感覺,此刻的朱高煦卻迎來了好事。
“殿下!”
剛剛走出西角門,他便看到了高興在原地等待的亦失哈。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那麼高興?”
朱高煦疑惑詢問,亦失哈則是快走上前,隨後對朱高煦作揖道:
“大古剌傳來消息,王任抵達了東洲,並和當地的幾個土人部落建立了聯係,此刻正在為朝廷收集金雞納樹皮和橡膠等物,但進度不算快。”
“另外,他被人引薦前往了當地一個國家的國都,應該與您在地圖所繪的殷家是一個地方。”
“這份消息,便是他在與當地土人出發前,派出三艘戰船送往昆侖角,而後北上木骨都束,跨越小西洋送抵大古剌的消息。”
“三艘船期間翻了兩艘,僅有一艘滿載二百多人抵達大古剌。”
亦失哈心直口快的將所有消息都給告訴了朱高煦,朱高煦聽後也奪過他手中由大古剌所寫的奏疏。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這才發現王任抵達的日子是正月十二,派出三艘船的時間是二月初七,。
由於時間太短,他沒有搜尋到太多東西,隻讓人先帶回了當地人種植的一些作物,帶回了他們安全抵達的消息。
這三艘船經曆四個多月才將消息送抵大古剌,而後由大古剌派出塘騎,一路送往蠻莫,由蠻莫的王瑄派出八百裡加急,經過十七天一路送抵京城。
也就是說,距離王任出發前往殷家已經過去了接近五個月。
“好好好!”雖然不知道王任派人帶回了什麼作物的種子,但隻要航線開辟成功,那想要獲得他夢寐以求的那些作物和金銀就簡單多了。
“拔擢王任及其麾下兵卒三級,另外把這個消息告訴鄭和與我父親!”
朱高煦激動的合上了奏疏,拍了拍亦失哈肩膀後,便急匆匆的往東宮踏上返程。
亦失哈見狀也一路小跑進入西角門樓內,將消息告訴了還在沉思的朱棣。
比起朱高煦,朱棣他們的情緒就平淡了許多,不過要是他們知道王任的這次航行會給大明帶來多大的利益,恐怕沒有人能坐得安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