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四方雲動
“這蠢材腦子去哪了!”
九月,隨著《宗規》被朱高煦派發各個藩王府,各地藩王在弄清楚事情始末後,都忍不住罵起了齊王朱榑。
原本藩王當的好好的,能管他們的也隻有《皇明祖訓》一本規矩。
現在朱榑瞎搞八搞,突然又弄出了一本《宗規》出來,但凡和藩王沾親帶故的,都想看看朱榑腦子裡裝的是什麼。
“誒,又有罪受咯……”
昆明漢王府內,坐在前寢宮的朱高熾看著手中的《宗規》,三兩下翻了個乾淨,看了個大概。
總的來說,《宗規》可比《皇明祖訓》要嚴厲多了。
《皇明祖訓》頂多就是規矩多,但《宗規》卻是實打實針對藩王和宗親的《律法》。
《宗規》之中,合計有《衛禁》、《鬥訟》、《詐偽》、《雜律》等八篇三十二卷,六百零六條。
其中有些東西在過往根本就不會被處罰,但現在卻懲罰的尤為嚴重,例如【私自用刑奴婢,杖二十】。
漠東,鶴城(齊齊哈爾北部)城外,看著手中的《宗規》,朱棣表情有些複雜。
“輕輕的打一下試試,我吃吃痛,日後便不犯了。”
《宗規》之中,連杖刑的杖都有標準,使用的是長六尺,寬大概在三寸,重量不超過三斤的大木板,木板打屁股的那麵還有凸起一寸的石釘子。
走到門口,他將院門打開,所見的是楊榮、胡廣、黃淮等人。
“誒唷!!”
“日後的陛下不是我了。”朱棣有些惆悵,賽哈智聽後也十分難受。
“嗯,輕點,收著點力。”朱高熾倒是不擔心,畢竟朱瞻基才十三歲,能有多大力氣。
“不管他了,反正這次回去……”
走出書房,金幼孜的身影暴露在漠東的陽光下。
若是朱棣,那還會再三規勸,直到規勸不聽才會動手,但朱高煦就沒那麼多耐心了。
“殿下,自然很痛。”漢王府長史楊成開口回應,朱高熾卻拿在手裡掂量了一下:“這個也不痛吧,我來試試看……”
“陛下……”聽到朱棣這麼說,四旬的賽哈智連忙跪下:“臣是陛下的人。”
在他們大部分人看來,似乎這次北征過後,永樂年號就要結束了,但對於朱高煦本人來說,永樂還能堅挺幾年。
“真那麼疼?”朱瞻基有些不相信,畢竟自小沒人敢欺負他。
說著,朱高熾便趴在自家弟弟讓人送來的椅子上,嚇得四周人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兩父子耍寶結束,立馬就拿起那《宗規》牙疼的看了起來。
小院內,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金幼孜放下了自己的筆,將文冊吹乾墨跡後,便將書合上,起身走向了院門。
“老二這《宗規》……”
他感歎著,卻又反應過來,諸藩的護衛早就被朱高煦削過一次了,現在加起來也不過十幾萬兵馬,況且他們沒火炮、沒火槍,真的打起來,這十幾萬兵馬估計連西南四省的十六萬常備軍都打不過。
他說著說著,突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嘴巴有些發苦。
朱高熾說的輕巧,旁人卻根本不敢下手。
“字行!字行!”
為了防止各藩王府偷工減料,朱高煦特意讓人送來了一對刑杖,現在就擺在朱高熾的麵前。
“他倒是真的不怕那些叔叔弟兄作亂啊……”
“我在!”
朱高熾臉色唰的白了,朱瞻基也磕磕巴巴道:“三分啊……”
不過這種態度,倒也符合朱高煦對藩王們的態度。
“我說老大啊,你這是幾分力氣啊?”
見他這麼說,朱瞻基也拿起了那三斤重的刑杖,舉起來後稍微用了三分力打下。
朱高熾反問朱瞻基,卻見朱瞻基立馬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免了免了。”
“三分?”朱高熾連忙示意左右扶自己起來,揉著屁股道:
“三分力都這麼疼,七叔都四十七歲了,杖三十不得被打死啊?”
“你要不趴著試試,爹給你收著力。”
搖搖頭,他對麵前的一個色目武官說道:“賽哈智,這些事情就不用彙報給我了,你這次回南京後,就去春和殿任職吧。”
總的看下來,這本《宗規》背後透露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朝廷盯著諸藩,誰敢犯禁,情節輕點就是刑杖,重點就是貶為庶民。
那合上的書麵寫上了書名,不多不少,剛好三個字……《北征錄》
朱高熾忍不住叫出了聲,嚇得朱瞻基連忙收回刑杖,蹲下來看向朱高熾:“爹,沒事吧?”
當然,它們很鈍,但打人依舊很痛。
瞧著旁人那模樣,站在一旁看完了《宗規》的朱瞻基上手接過了刑杖:“爹,我輕點試試。”
他的身形消瘦,顯得官袍十分寬大,明顯在北征路上吃了不少苦。
這樣的氣氛下,就連鶴城之中聚集了北征隨軍文官的住所都免不了壓抑幾分。
瞧著那刑杖,朱高熾玩心大氣:“這東西打在身上痛嗎?”
“諸位前來,莫不是陛下有要務?”
金幼孜雖然也是江左官員,但不算什麼地方大族,所以與眾人交往實際上不算密切。
解縉與楊士奇在時,由於算是好友,他還經常與胡廣等人聚會,但解縉與楊士奇被下放後,他反倒不怎麼參加聚會了。
“進去說吧。”
胡廣幾人倍感頭疼的開口,金幼孜雖然疑惑,但也側過身子讓了些身位。
待眾人走入其中,金幼孜隨行的一些書吏便為他們斟茶。
幾人入座正廳,金幼孜與胡廣坐在主位。
入座後,胡廣開門見山道:“近來有傳言,說陛下南歸後,便準備退位給太子,你可曾聽陛下說過?”
金幼孜弓馬嫻熟,因此朱棣比較親近他,不過他不通軍事,所以朱棣幾次出征都是把他和其他文官丟在營地。
正因如此,他在《北征錄》中的記載,通常是以他自己根據朱棣出發時的人數進行推測,為此還被朱棣嘲笑過不通兵法,不知己軍數量。
“陛下倒是未曾說過,但陛下的神態,恐怕……”
金幼孜一開口,眾人的心立馬懸了起來。
坐在位置上的楊榮想了想,隨後才道:“其實東宮即位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東宮窮兵黷武,這對百姓休養生息並不好。”
楊榮對邊防要務十分熟悉,在他看來,對北邊、西邊的胡人和番人以防禦為主便足夠,沒有必要興師動眾的去酷寒之地與他們決戰。
至於對南邊開疆拓土的舉措,他倒是挺支持朱高煦的,畢竟朱高煦對南邊用兵,往往都能收回軍事成本,並且還能在幾年治理後,使得當地為朝廷增添賦稅,這是好事一件。
如果朱高煦能從西番撤兵,同時將剛剛設立的燕然都指揮使司裁撤,那能為朝廷節省最少百萬貫。
“倒也沒有窮兵黷武那麼誇張。”
坐在一角的中年官員忽的開口,眾人紛紛向他看去,這才發現是出身湖廣的新任大學士楊溥。
楊溥見眾人看向他,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壓力,隻是據理力爭:“陛下與殿下,雖經營天下,多有事務,但從未催趕工期。”
“殿下重兵事,可用兵向來都是步步為營,每複一地,鮮有叛亂,很快便能恢複安泰,凡被朝廷兵馬所複之地,未有百姓詬病朝廷,這如何不能說明殿下之英明?”
“況且,此事是天家之事,我們隻需要儘職責便可。”
楊溥根據證據認為朱高煦即位後,天下也不會出現什麼大的變故,也不建議群臣在這裡爭辯這件事。
麵對他的話,眾人沉思片刻,紛紛開口道:“東宮確實善於理財,但……”
一時間,他們也說不出什麼,畢竟朱高煦又能打又能賺錢,整頓吏治和勤奮程度成正比,著實讓人挑不出刺來。
可問題在於,他的新政確實損害了不少人的利益,下西洋更是讓所有官員都隻能眼巴巴看著,一點東西都沒分到。
這些各種問題堆到一起,即便朱高煦沒有毛病,他們也試圖找出毛病來。
隻是說了半天,他們也找不到什麼毛病,而且朱高煦麾下的渤海派和新政派也不好惹,因此討論了半天,除了發了些牢騷,他們也不能做什麼。
金幼孜就坐在位置上看他們發了一個時辰的牢騷,隨後才起身道:“我還有事要去見陛下,諸位請自便吧。”
“我們也走了。”
楊榮等人見狀,也紛紛起身作揖,而後離開了這處小院。
在他們走出院子的時候,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個院子也打開了門,雙方四目相對。
不同的是,他們這邊七八人臉色不太好看,而斜角不遠處的那個院子雖然也走出七八人,卻各個麵紅耳赤,笑容洋溢。
雙方對視一眼,楊榮他們便作揖離去。
“這群鳥人,又在討論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