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2 / 2)

能飲一杯無 妄鴉 7880 字 11個月前

昨日是瑾瑜的忌日。

尋常每逢忌日,至少都會提上一提,去皇陵見見。

隻有瑾瑜的忌日,據說奉常隻是提了一嘴,淵帝就在早朝上大發雷霆,下朝後直接吩咐誰也不見,大臣們風聲鶴唳,也不敢去觸他黴頭。

既然見不到,裴謙雪就回了,改今日再來。

沒想到在章宮門口等了許久,還遲遲沒聽到傳喚的聲音。

今日在門口值守的是內侍總管元嘉。

“還請裴相再等等。昨日陛下堆積了些事務,今日來的人便多了。方才穆將軍進去了好一會,估計是有要事要稟報。”

“多謝公公,我等等便是。”

裴謙雪也不在意,徑直站在門口。

約莫一炷香後,內裡才傳來動靜。

換了身軟甲的穆元龍大步流星地走出,看見門口的人,“裴相。”

“穆大人。”

裴謙雪同這位瑾瑜曾經的副將也算點頭之交,兩人在門口匆匆致意,相繼離去。

倒是裴謙雪看了眼穆元龍的背影。

年前玄騎出兵南梁,久攻不下,最後還被路過的天機軍救了火。

如今年關將至,各大戰事幾乎都歇息下來。

最後剩下的豫國和衛國都不是什麼好啃的骨頭,倒不如先緩一緩,等過了年再說。

既然沒有戰事,那穆元龍又為何會在這裡?

裴謙雪壓下心底思緒,抬眸見淵帝負手站立在書案前,作揖行禮:“陛下。”

“裴卿,你來了。”

淵帝回過神去,指著桌麵,讓他看平攤在上麵的奏折:“剛好,你也看見剛才穆元龍從朕這裡離開了吧,來,你看看他寫的這是什麼東西。”

沉重的宮門關閉聲在他身後響起。

裴謙雪側眼看去,訝異道:“請辭書?”

“不錯。”

淵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或許是昨夜一夜未眠的緣故,他的眼眶下方浮著隱隱約約的青黑,顯露出一點疲憊。

那雙眼睛卻依舊閃動著銳利鋒芒的光,不怒自威。

他將那奏折狠狠摔到地上,惡狠狠道:“這個穆元龍,如此不知變通!”

雖然淵帝什麼都沒說,但裴謙雪卻已然明白未言之意。

瑾瑜身死函穀關後,玄騎便成了無主之軍。這支驍勇善戰,令六國聞風喪膽的騎兵從名義上來講,其實是隸屬於三皇子的親兵。

主將身死,朝野中不知道多少武將都盯上了玄騎,想要將其收編到自己軍隊裡。其中又以五皇子為最,甚至打得還是皇兄親兵理應由皇弟繼承的荒謬旗號。

淵帝發了場脾氣,一個也沒允。

他將穆元龍提拔為了主將,繼續讓玄騎獨立在各大軍隊之外。

淵帝越說越氣:“朕讓他當玄騎的主將,他卻到朕麵前來請辭。他也不想想,若是他走了,這玄騎豈不成了個笑話?!”

“這邊罷了,至少朕還能駁回。可他倒好,竟還同朕告了一狀,說什麼最近有個百家宴學子,佩著七星龍淵,有故意模仿之嫌——他以為朕不知道?!”

身為一位多疑的帝王,淵帝在皇城上下都有眼線。平素京中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暗衛死士們幾乎做到事無巨細,一一彙報。

一位長得像的學子而已,從踏入城門第一天開始,淵帝就知曉。

“穆元龍告這雞毛蒜皮的狀是什麼意思?指望朕現在就下令,把那個百家宴學子押去砍頭?”

淵帝冷哼一聲,一揮長袖,在偌大一個殿內來回踱步:“他也不想想,那可是百家學子!他們襟江帶湖,同襟同氣,在這得罪了一個,豈不是把人才往衛豫兩國推?”

裴謙雪:“......”忽然就有些無言。

陛下,您還記得您在天下人眼中的暴君人設嗎?

“更何況,不過是長得像,難道朕連這點肚量都沒有?叫天下人貽笑大方?”

裴謙雪再三斟酌,“陛下,那您有沒有想過......那位或許真的是......”

他沒有說出那個名字。

龍有逆鱗,觸之則死。伴君更是如伴虎,即使裴謙雪有著百分百的把握,麵對淵帝時,也不好敞開天窗說亮話。

許多人都覺得裴謙雪不懂變通,在朝堂上直言勸諫,時常惹得淵帝黑臉。但恰恰相反,裴謙雪就是太懂變通了,才會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殿內一片死寂。

淵帝猛然回頭,冕旒上的串珠擊打在一起,發出清脆碰撞。

隱藏在冕旒之下的幽深黑眸深不見底,如潛龍在淵。

青衣丞相仍舊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鬆如竹,麵容平靜,毫不畏懼地同淵帝直視。

沉寂的時間很長。

長到裴謙雪甚至以為淵帝要發怒的時候,穿著玄色龍袍的冷麵帝王終於開口了。

“他不會。”

淵帝沉聲道,像是在說服裴謙雪,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如果他還活著,那他不可能不來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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