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9隻反派(1 / 2)

顧矜霄回神, 眉眼輕抬,凜冽深遠:“這算什麼局, 不過是個可憐人耗費二十載,為自己求一個公道, 便依她就是。”

鶴酒卿卻像已經洞悉了結局一般,笑容淡淡:“公道易求, 人心難平。況且背後四方勢力攪動, 書堂撐不住了。這方池魚,何去何從?”

“四方勢力?洛陽,江南王, 靈柩畫魅, 還有誰?”

鶴酒卿笑容輕薄:“還有……眼前人。”

“我?”顧矜霄眉目微挑,便有說不出的淩厲威勢自眉鋒流瀉。冰雪一樣的無暇膚色,讓眉睫的黑顯得更為陰翳。儘管,他的眼裡並無任何野心欲望,有的隻是沉靜淡泊。

“我的目標卻不是書堂, 讓他們爭。”

鶴酒卿笑容裡微微一絲憂慮,不是書堂,那就真的糟糕了。阿天比他想的還要貪心。

……

八月果然是個多事之秋。

雪竹書院弑師血案,一波三折, 終於在八月快結束的時候,被一起二十年前的沉冤舊案推上風口浪尖, 天下嘩然。

一個年近四十的婦人, 在紫荊茶樓借由說書揭露出淼千水二十年前, 侵占學生家眷,借由名望施壓篡改罪案,致使受害者吳家兄妹,一個當街慘死,一個流落賤籍。

此事被來臨安遊玩的閩王聽見,勃然大怒,直言怎敢如此汙蔑帝師,可有證據?

婦人當即奉上當年案件卷宗,一係列人證物證雖因年代久遠而不全,卻仍可看出當中蹊蹺。

閩王又驚又怒,立刻帶著婦人去往臨安府尹,命其徹查此事。

時值微生浩然殺師一案又起反複,狀告人改口,淼千水乃是因為意圖對其不軌,死於義憤。

相隔二十年的兩案,極為相似,互相佐證,又有二十年淼千水自述認罪書,證據確鑿。

最終,雖有江南學子各大書院反對,臨安府尹仍舊改判二十年前錯冤,定下淼千水汙人清白,逼良為娼,致人慘死的罪名。並在輿論壓力下,歸還吳氏民籍,釋放醫女素心。

因為案犯淼千水已然身死,又有昔日太子太傅身份,並無實際刑罰。隻是罰沒家產。然而,淼千水名下田產卻都已捐贈出去,除了一個偏遠鬆廬,並無任何薄產。

人們這才發現,此案轟動天下,但無論是一開始的淼千水慘死,還是最後的身敗名裂,洛陽那邊卻自始至終都無任何表態。隻除了吏部悄然撤消淼千水昔日太子太傅的虛職。

無論事件如何發展,唯有一個人的結局,從未發生過改變。微生浩然一口咬定,他弑師隻因名利,淼千水對醫女素心,並未有任何逾越。最終,被判定十月問斬。

這案子過程雖有反複,卻並不複雜,隻是牽扯出二十年的舊聞,又是聞名天下的書堂掌書先生淼千水。聖人隕毀墮落,這才叫人不敢置信。

這一出不過半月的大案,以離奇的殺師案開始,中間有李代桃僵,有恩怨情仇糾葛,有王爺出行,權貴包庇,最終二十年前的沉冤得以昭雪。若是拿到說書先生的口中,必是一起轟動傳唱久遠的暢快淋漓的複仇好戲。是惡有惡報,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不止是臨安城,整個江南似乎都提前迎來了深秋寒涼,充斥著悲愴滄桑的頹然。

“人無完人,誰沒有做過錯事,對聖人太苛刻了。”

“二十年了,誰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不信先生是那樣的人,這案子結的太草率。”

“死者為大,人都死了,什麼恩怨都該消散了,何必這麼咄咄逼人?”

“明日先生下葬,我們都去給他送行。”

“先生若是惡人,世間就沒有好人了。我真恨!”

“就是,上個人儘可夫的娼妓算什麼,我真替先生不值。”

“……聽說吳家那姑娘原本也是書香門第小家碧玉的閨秀。”

“胡說什麼,就算她是皇帝的女兒又怎樣?因為她一個人,毀了一代大賢。多少年才出一個聖人啊。”

“是啊,不就是男女那點破事。你爽我也爽的,何必毀了一個人?她當初要是點頭同意給先生為妾,什麼事都不會有了。明明是她害死的她哥哥。這女人真晦氣真惡心。”

“我要是她,就絞了頭發當姑子去。都去過那種地方了,還能是個什麼清白人?”

“就是,她大概快四十歲了吧,人老珠黃的老婆子,不要臉麵跑出來說二十年前男人對她用強做這種事,也不知道害臊。這下,滿天下都知道她那點破事了。”

“她要是我家的閨女,我立馬把她按茅坑裡淹死算了。”

……

灰袍的女人行走在秋日晴好的大街上。

奔跑笑鬨的孩童天真無憂,唱著唾罵著某個不要臉麵的人,歌頌著某個大賢大德隕落。

南來北往的行人街坊,親切地彼此招呼攀談,似有若無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

明明裹得很緊,明明畫了極美的妝,明明是非黑白都昭雪了。她又和少女時候一樣,可以無憂恬然的行走在人群裡了。

可是,為什麼這麼冷?為什麼他們都不罵那個壞人?為什麼在他們嘴裡,她才是那個壞人?案情不是已經被澄清了嗎?律法已經還她公道了啊。

……丟人……不要臉……她怎麼還不去死……都是她害的……

……三個才華橫溢的男人都因為她死了,惡婦……

……我看當初就是仙人跳……想攀高枝沒談妥……

……呸……呸……惡臭……

嗯,她也覺得很臟。整個世界都臟極了,天為什麼還沒有黑?

快點黑吧,天黑了,惡鬼就能出來了。

灰袍下,不再年輕卻精致美麗的唇,塗得鮮紅如血,緩緩勾起,冷笑,卻像無淚痛哭。

七月半,鬼門開。

然而快九月了,臨安城夜裡卻鬼影憧憧。

聽說,每到太陽落山以後,臨安城的黑夜裡就會出現一個白發蒼蒼的惡鬼,手中拿著一隻江南隨處可見的繡剪。

它會走到你的門前側耳去聽,若是聽見了說話的聲音,就會剪掉你的舌頭。

因而那隻繡剪一直滴著豔麗的血色,映著霜白的月光,紅得嬌豔,像是少女的朱砂痣。

……

臨安城的死牢裡,縱使白天的時候,也是晦暗陰慘慘的。

所有的光透進來,都會變得汙濁不堪。

沐君侯來看過微生浩然。

那人寧靜神秘的笑著,不慌不忙:“沐君侯,如你所願,沉冤昭雪,一切歸位,天下太平了嗎?”

沐君侯麵無表情:“你接掌的這十年,淼千水實際上已經被排擠出書堂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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