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啊。】
“你也可以當做,道不同不相為謀。可以相遇,不能同行。”
隻是,連顧矜霄也想不到,上一場相遇和這一場之間,從重陽到冬至,從杭州到長安,中間隔了兩個月還久。
若不是鶴酒卿看著他許久,忽然說:“小友跟你哥哥真的很像。”那時候,顧矜霄差一點忘了,現在他是顧相知。
原本喉嚨中那句,重陽一彆,彆來無恙,隻好咽下去。
他抬手拂去鶴酒卿肩上的積雪,那青傘向他傾斜,沒有一片雪花沾身。
“鶴師兄。”他神情自若,用顧相知慣有的麵無表情看著他,“鶴師兄向來注重形象,今次怎麼不用符咒?”
鶴酒卿唇邊的弧度微微加深,精致的下巴微抬,輕笑出聲:“許久不見,小友今次好像活潑了些,還會打趣師兄了。嗯?”
不管是麵無表情的顧矜霄,還是活潑的顧相知,在路人的眼裡卻隻是清麗絕倫,目下無塵,眼底比長安初雪更清冷無垢。
“鶴師兄怎麼會在這裡?太白雲海不好看嗎?”
鶴酒卿一手撐著傘向顧相知傾斜,中間隔了不遠不近,絕不會讓人想到曖昧的距離,另一隻手隨意撫去身上的積雪,負手而立。
笑容薄暖,清雅翩然。縱使白紗蒙了最重要的眉眼,也俊美高華,如同謫仙。
隻差一口氣就成仙的鶴仙人,微笑優雅地說:“因為師兄的房子很多啊,太白之巔隻是其中一個。初雪的時候,自然要在長安過的。”
顧矜霄忽然心裡微微一悶,鶴酒卿在他麵前的時候,總像是神殿端莊禁欲的祭祀,高雅得沒有一點煙火氣。但是在彆人麵前的時候,他看上去就生動很多,還會開玩笑。
鶴酒卿笑容微收,輕輕地說:“小友好像不開心?”
他一溫柔,就像春日暖融的光,午後微醺的風,暖得讓人的心微微酥麻。
“沒有不開心。”他問,“那重陽的時候在哪裡過最好?”
鶴酒卿笑容不變,隻是更溫柔了:“自然是在杭州過了。那裡的菊花釀酒,最是清冽甘醇。”
顧矜霄的眼睫微抬:“你一直在杭州?”
“是啊,今天才來的長安,沒想到便故人重逢。”鶴酒卿微微低頭,負到身後的左手抵著唇,輕咳一聲,“想起來小友那時候在千島湖,本該去給你送一壇菊花酒的。可是一時走不開,酒也不小心被我喝光了。明年一定補上。”
“沒關係,已經喝到了。”
鶴酒卿了然一笑:“阿天送你的嗎?”
“嗯。”
鶴酒卿頜首,矜持地點點頭,微笑說:“他果然最喜歡小友,在下都要吃醋了。隻好也對小友好一些,下次你見了他,替師兄多說幾句好話。走吧,師兄請你吃餃子,喝梅花酒。”
兩個人並肩走在鋪滿白雪的長安故都,這一次,鶴酒卿記得用符咒了,風雪依稀而過,不曾沾染一片。
天地寂靜,便是長安街上的行人商販,聲音都像隨著落雪遙遠,隻聽到一路的對話。
“替你說好話?什麼話?”
那人風姿清雅,從容淡泊,微笑:“就說……我釀的酒很好喝,我活了很久,知道很多有趣美好的東西,跟我在一起很久都不會無聊。我不會影響他的道,不會強求他是什麼人,無論他做什麼,我都會試著去理解……”
聲音雋永溫柔,慢慢低落。
“……還有,我很抱歉,上次不該一時失控,強迫於他。”
這歉意的聲音讓顧矜霄腳下一頓,沉靜無波的眼眸緩緩眨了眨。
強迫?什麼時候?為什麼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個,”鶴酒卿原本微微寂寥的聲音恢複平素薄暖,帶著一絲失言後的懊悔,微微側首,顧左右而言他,“小友年紀還小,不適合你知道。總之,不是什麼大事。”
顧相知:“……”
“你這麼看著我……好吧,是上次重陽節前夜,我喝醉了,一不小心冒犯了些許……”那人的耳朵微染薄紅,嘴唇微微緊張地抿著。
親一下就算強迫了?
顧矜霄的眼睛微眯,很想說,那你以死謝罪吧。
想了想顧相知的人設,他強忍了,改口淡淡道:“哦,沒關係,顧莫問也冒犯你了。”
“咳咳……”鶴酒卿神情一片空白,“小友,小友怎麼知道?”
顧矜霄靜靜地看著他:“我跟他心意相通,他喜歡誰,我怎麼會不知道?”
鶴酒卿怔怔地,清俊禁欲的麵容毫無表情,卻慢慢暈染淡淡薄紅。
那梅花酒還沒有啟封,他卻像是已經醉了。在長安初雪裡,做了一回舊夢。
“謝謝你,無論如何,我很高興。真的。”那微笑的聲音,分明帶著一絲顫音。
顧矜霄眼底微微迷茫,不明白,他為什麼不信,自己會喜歡他?
“他隻讓你親吻過,也隻親吻過你。”
鶴酒卿微笑,輕輕嗯一聲,笑容溫柔,卻像是被風雪沁涼的月輝。
然而,不止鶴酒卿不敢置信,任何人見了他的樣子都不會信,顧矜霄會喜歡誰。
顧矜霄的眼眸,像一片冰封的居高臨下的天境。連親吻的時候,垂眸半斂的溫柔縱容,都像是可有可無的輕慢玩弄,仿佛下一秒就覺無趣嘲弄,轉身離去。
“我知道。”鶴酒卿認真地說,“我很高興。”
那聲音低低地,像是從不明白快樂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