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卻輕嘲一聲,這被稱為江南王,與洛陽的官家最是親厚的王爺,果然如傳聞中一樣心思叵測。
閩王在揚州的私人府邸,因後花園建了一片溫泉,即便是冬季,都姹紫嫣紅開遍。
可是,那麼多名貴的鮮花擺在那裡,蘇影眨著眼睛,甜笑著想要他送自己一束花。
閩王一貫百無聊賴,側首垂眸看著蘇影如花笑顏,那目光並無銳利,但卻讓人有一種不舒服的壓力。
蘇影笑得臉都快僵了,那人才可有可無的頜首,懶洋洋地走進去,卻是折了一株夾竹桃。
看到那花的瞬間,蘇影的臉差一點就繃不住抽搐起來。難道他的意思是說,自己在他眼裡,就是一個歹毒的美人嗎?
然而,讓蘇影不知道是氣呢,還是鬆口氣的是,就連這株夾竹桃,閩王也沒有要給他的意思,兀自把玩欣賞著,徑直走出了花園。
就這麼目不轉睛的,一直一直看到現在,魔怔了一樣,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蘇影嗤笑一聲,把玩那麼久,也不怕毒死他。
那清冷慵懶的聲音說:“藏的不是劍,是用劍殺人的人。關內關外的商隊,是由第一盟負責的。若是出了事,一定很有趣。你是不是在想,怎麼孤王還沒有被毒死?”
蘇影溫軟的笑顏霎時一片錯愕,他臉色蒼白,纖細長眉蹙起,冤枉又委屈,身體卻立刻跪下去:“蘇影不敢,王爺怎麼會這麼說?難道有人對王爺不利嗎?”
閩王沒有看他,高舉的夾竹桃緩緩放到唇邊,輕輕沉醉地一吻,似笑非笑:“開個玩笑而已,阿影怎麼這麼無趣?”
蘇影內心破口大罵這瘋子,表麵卻蹙眉,分明清冷高傲的美麗麵容,卻委曲求全,越發我見猶憐。
“蘇影不敢。王爺眼裡連蘇影的半分影子也沒有,還比不過一株有毒的花,蘇影怎麼敢逾越?您的玩笑,恕蘇影隻能無趣了。”
閩王懶懶地側首,眸光傾斜流向那張雌雄莫辯,超越性彆的麵容,隻一瞬便又回到那株已經不大新鮮的花枝上。
“畫魅的人,果然擁有天下絕色容顏。隻是,可惜了,差一點韻味。”
蘇影臉色愈發白,眼底暗沉微轉,口中問道:“王爺何意?”
“美人如花,若是總板著一張自持美貌無雙的臉,就像豔麗的海棠無香,到底可惜。”
“蘇影……受教了。”
閩王懶懶地,聲音清冷:“怎麼,不服氣?”
“蘇影不敢。”他笑得臉都快僵了,這蛇精病看都不看一眼,卻說他板著一張臉?
“隻是,天下間怕是再沒有比這張臉,更完美絕色的了,王爺您若是見過這張臉的主人,就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板著一張臉。天下間彆說見過她笑的人了,見過那張臉上偶有波動的,都不足一隻手。”
閩王興致缺缺地把玩著他的夾竹桃,頗為溫柔,一眼不錯,有氣無力地說:“是嗎?如果你說的是顧相知,那本王可不敢,她哥哥實在是太凶了。上回隻是讓神機門的冷洛把人請來做客,神機門差點從江湖上消失,冷洛在我門前跪了一天一夜。還好本王人脈廣,請了青梅竹馬的沐君侯去說和,不然怕是要被煩死了。”
蘇影心下冷笑,至今都三個月了,誰還不知道這是林照月針對他們魅主的計謀?偏閩王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一味對白帝城退讓,不敢當麵揭破此事內幕半句。
不過,聽說天機樓最近在找鬼劍下落。鬼劍是麒麟山莊之物,天機樓背後是白帝城,鬼劍卻在閩王手中。
剛剛閩王好像說,玉門關外適合殺人藏匿?雖說這人向來狂妄跋扈,唯恐天下不亂,此事似是意在江南第一盟,但是背鍋的就不知道到底是林照月還是顧莫問了。
看來,他也果然不是什麼願意吃虧的主。
蘇影暗暗一笑,止不住看好戲的興奮,反正不管最後誰生誰死,他都看得很開心。畫魅組織,總會是贏家。
在蘇影的心裡,所有不能欣賞,乃至於憧憬他美貌的人,都是他黑名單上的鬼。
排行第一的,是刺穿他手臂,又把湯藥澆在上麵,對他的示好無動於衷的林照月。
第二,就是這位閩王了。居然說他是豔麗無香的海棠,寧肯看著夾竹桃也不看他一眼。
“你走吧,我累了。”閩王鬱鬱寡歡,“讓白薇來見我。”
蘇影的眼睛微微一眯,清冷矜持地垂下頭:“魅主她不……”
“孤王比你清楚她在哪裡。”閩王斜睨看來,半垂的眸光銳利涼薄,冰冷中透著一絲詭異的愉悅,讓人心生不祥。
就像一個變臉比翻書還快,喜怒無常的熊孩子:“明日午時前。告訴她,遲了,孤王就再也不想看見她了。”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對蘇影招招手:“不過,這張臉,孤王是真的,再也不想看見了。你換一張吧,不然,”他的眼睛微微一垂,笑容幅度很小,眼底的笑意卻如蜜,他輕輕揚了一下夾竹桃,花瓣撫過那張清冷如仙的臉,“不然,孤王就親手劃花你的臉。”
蘇影直到走出王府外,才遲遲回過神來,四肢發軟,表情空洞。
冰天雪地,他卻滿頭大汗,臉色蒼白,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那個人的眼睛,那一瞬好像變紅了,好可怕。
就像惡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