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世界, 虛危山, 絕無死靈接近的,最恐怖的深淵之地。
顧矜霄在顧莫問的身體裡睜開眼, 這是他第一次, 非自願轉換身體。
【怎麼回事顧矜霄, 突然聯係不到你了。】神龍的原形,發出低沉肅穆的聲音。
顧矜霄坐起來, 眼底一片暗沉:“我也是,突然從顧相知的身體裡被排斥出去。”
神龍驚訝道:【這怎麼可能發生,究竟是誰做的?難道,是有人襲擊了你, 那具身體被殺死了?】
“不知道,完全沒有被攻擊的記憶。”顧矜霄若有所思。
上次發生這種事, 還是顧矜霄第一次使用迴夢,沒有掌握好時間, 被天地靈氣反噬。當時顧相知的數據身體受不住, 直接被驅逐出了裡世界, 是顧莫問的身體擋了那一擊。
要不是後來顧矜霄攪動陰陽之力來修複, 那一下足足需要他在枉死城輪回台修養七七四十九天。
神龍舒口氣:【幸好被攻擊不是顧莫問, 用成就點讓琴娘小姐姐回營地複活吧。】
顧相知的身體隻是純粹的數據, 不像顧莫問的,是用顧矜霄的本體作為模板複刻的。初始雖然是數據, 卻會越來越接近他的神魂, 最後完全貼合他原本的肉身。死了隻能花時間溫養元神, 不能立刻花成就點複活。
“也好。成就點還有多少?”
【白帝城和枉死城建好後,成就點就一直在增加,放心吧,完全夠用。】神龍說著,啟動了一下回營地複活設置,然而,毫無反應。
它頓時受到驚嚇,磕磕巴巴地說:【不好了,回不了,不能複活。】
顧矜霄神情冰冷,長眉壓低,一片低氣壓,輕輕地說:“原來如此。看來顧相知不是被殺,是被控製住了。”
【控製住?】神龍驚訝,繼而立刻感應了一下,【還是感應不到,但是如果不能複活,那應該的確是活著的。隻是處於未知之地。你想想,之前遇到了什麼?】
顧矜霄隱隱蹙著眉,看上去就像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一樣,頭疼不舒服。
他按了按額角,麵無表情的臉上,聲音極輕也極危險:“想不起來,隻記得我和司徒錚走進一個沙漠集市部落,進入一道城堡一樣的門,之後就……無妨,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不等神龍詢問,顧莫問的身體便雙目失神,如同驟然失去神魂。
真是太過分了,招呼都不打一聲,也不跟它商量一下,就貿然回去顧相知的身體裡。
神龍化作戲參北鬥,圍著顧莫問的身體,急得轉圈圈。
半柱香後,顧莫問忽然發出一陣低咳,臉色尤為蒼白的醒來,眸光冷厲陰鬱。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那危險陰鷙的神情隻一瞬,很快顧矜霄的神情恢複沉靜,淡淡道:“是玄門之術。有人用一種特殊的陣法符咒禁錮了那具身體,任何人都無法感應找到那個位置。我在裡麵看不到周圍的環境,若是稍微停留久一點,連我也出不來了。”
神龍驚恐又憤怒:【果然是那個壞方士,他想乾什麼?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這是對方第一次真切的使用玄門之術,顯露他直接存在的證據。
顧矜霄的臉色慢慢好轉,眉宇神情卻從未有過的冰冷,毫無感情地說:“顧相知不見了,顧莫問當然要現身。我們去玉門關。”
【可是,萬一對方連你也給困住怎麼辦?】
顧矜霄極淡的笑了,寒潭一樣的鳳眸危險晦暗,氣音一樣的語氣:“那他可以試試。”
顧相知的身體固然完美,但數據身體和顧矜霄天生的方士之體,到底是不同的。
當初那座舉全界方術之力製造的鎮陵也壓他不住,這個人不過一人,真以為自己修煉成仙了?
……
另一邊,在顧相知和司徒錚離開後,沐君侯和鶴酒卿跟隨哥舒茵的商隊繼續走。
在到達玉門關這一路上,不斷有人死在鬼劍的手中。
有行走在這條路上的客商,有劫掠物資的馬賊,甚至還有玉門關的駐軍,最後甚至連關外西域的商旅和小國也沒有幸免。
一時之間,整個玉門關內外陷入一片混亂。
各方都想找到那個神秘高手,各部勢力趁機渾水摸魚。有些勢力做了案,故意嫁禍給鬼劍。還有勢力,以此為由,發動對其他勢力的襲擊侵略。
玉門關那條商道,徹底癱瘓,一時之間不敢有人行經。
沐君侯放下酒盞,俊朗的眉目緊皺:“那個人像是到處長了眼睛,次次都能避開我們。”
鶴酒卿的神情雖然從容,臉上卻也沒了笑容,清冽的聲音微低:“此地雖魚龍混雜,風聲鶴唳的時候,那人想要隱藏得毫無破綻,隻他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鶴先生的意思是,他還有同夥?”
鶴酒卿端坐不動,在沙漠半月有餘,他的身上仍舊纖塵不染:“在聽風閣放出消息,在玉門關攪動風雨,這一切都像是刻意為之。或許,都是用來迷惑我們的煙霧。”
不等沐君侯再問,鶴酒卿似是回神:“第一盟也來了。”
沐君侯看向出入玉門關的江湖人,第一盟的人多多少少都帶些官氣,比一般的江湖人講究禮數。盟中人最好辨認的方式是,他們穿著的衣服上,都有一處明顯繡著柳樹的標誌。
如今,玉門關急匆匆來往的人,十個裡有八個都有柳樹紋。
沐君侯回過頭,咽下味覺甘醇的綠葡萄酒:“嗯。這條商道,本就歸屬第一盟管轄。屬於第一盟最大的財務來源。看來是局勢失控,在從江南彆處大量調人來了。”
“我沒記錯的話,君侯也是第一盟的人。”
沐君侯點頭:“天下人都知道,第一盟人最多,最有權。但凡是當官會武功的,又或者江湖人有官職的,不管自己怎麼想,統一就默認是第一盟的人。在下好歹是個侯爺,怎麼可能被放過。若不是我跑得快,指不定三個副盟主的位置,就有我的身影了。”
鶴酒卿沒有喝酒,聞言微微頜首:“如此一來,這裡的人手應該足夠了。”
沐君侯抬頭看向他。
“就此告辭。”
沐君侯知道鶴酒卿的意思,雖然有很多人說見過顧相知現身玉門關。他托了哥舒茵的關係去找,也陸續有人說見過顧相知,但是,顧相知卻一直沒有回應鶴酒卿的聯係。
所有飛出去的紙鶴,最終都毫無方向無功而返。即便沐君侯不懂,也知道不對勁。
“我跟你一起去。”
但鶴酒卿說:“勞煩君侯在這裡守著,萬一小友回來,看不到我們或許會錯過。更何況鬼劍近日在這裡現身,以你的武功,至少也能看清他的真麵目。我會以紙鶴聯絡。”
畢竟鬼劍才是引起這一切的源頭,找到拿著鬼劍的人,也一樣能追根尋蹤,找到失蹤的那兩個人。
沐君侯勉強笑了:“那就祝先生早日找到他們,我在這裡等你們。”
鶴酒卿點頭,縹緲純白的身影消失在玉門關城內的街巷。
不久,一聲清唳鶴鳴響起,一道鶴影載著那個人消失在碧空黃沙天際。
引得許多人仰頭看去,隻看到依稀一點殘影。
同行一路,直到最後,沐君侯也沒有問起,鶴酒卿和顧莫問的關係。
但是,沐君侯知道,顧相知不見了,顧莫問很快就會出現在這裡。
如果鬼劍背後的人對顧相知出手,那最可能的目的,就是白帝城主。
這個道理,沐君侯能想到,鶴酒卿自然更明白。
沐君侯乾了最後一盞酒,結賬起身,向著玉門關軍政處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