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133隻反派(1 / 2)

穀雨那一天, 顧矜霄和鶴酒卿依舊在瀾江白帝城。

瀾江的春色, 的確美不勝收, 彆有遺世獨立的靈韻。

煙雨綿綿, 江天一色。

兩岸遠山丘陵,深深淺淺的綠意,融入浮動的霧靄山嵐裡,隨風顰蹙, 氤氳朦朧。

人行走其中, 如同一卷用筆留白, 意境空遠的仙境墨畫。

畫卷裡若隱若現的白帝城, 仿佛也似傳說中會隱入江底的龍宮,隻能看見最頂端那座巍峨壯觀,美輪美奐的玉龍銜月。

在玉龍銜月背後, 那座隱藏的藍楹花水榭裡, 顧矜霄和鶴酒卿在下棋。

鶴酒卿思索良久,淡淡一笑, 坦然道:“這一局我輸了。”

麵前的顧矜霄, 穿著一襲淡青白底, 仿佛書香門第的清貴公子的衣衫。

然而在他身上,卻並無多少儒雅溫文。隻是身上的清正之氣,被放大了些,愈發顯得尊貴沉靜。

聞言, 他臉上的神情也未有絲毫變化, 眸光靜謐, 專注地凝視著棋盤。

素來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帶著一點輕薄的波瀾:“棋如人生,下棋可觀心。你非是不能贏,隻是棋路少變,又過於惜子。不過,這局還不到決生死的地步,不必那麼早認輸。我棋路詭譎,易走偏鋒,不如你根基穩固,若到後麵白子布局勾連,未嘗不能贏我。”

他執黑子的手,手指微微曲起,輕輕抵著下唇。

棋子是墨玉,襯著那手指修長柔韌,如同枝上星白的玉蘭。

但都沒有那顏色淺淡,微微開合,略顯秀美的唇更吸引人。

鶴酒卿淡笑:“勝也是慘勝,既是如此,不如省下絞儘腦汁的時間,做些彆的事。”

他起身,重新坐到另一側藍楹花下,袖擺輕輕一撫,膝上便出現一架古琴。

他們約定,輸了的人就要為贏者,彈奏一曲。

曲為心聲,鶴酒卿的琴和他的人一樣,有一種格外清雅舒適的氣息,仿佛琴音裡載著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顧矜霄看著他,安靜地聽著,神情緩緩柔和。

忽然,琴音發出一聲不和諧的錯音,琴弦驟斷。

鶴酒卿的手按在琴弦上,白紗下的麵容微微一凝,輕輕地說:“這把琴是我親手斫製,當時沒有合適的材料,卻又一時心急,便該料想到,有今日斷弦之事。”

顧矜霄起身,正要去看看可否能補救一二,忽然神情一頓,眸光微凝。

他抿了抿唇,平靜地說:“我有事,出去一趟。”

鶴酒卿頜首:“去吧。我等你。”

顧矜霄看了他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穿過禁製,走入玉龍銜月殿,走到按照十二月命名排布的,最高一層的端月殿。

在他走出來的時候,同時發動了對四宮宮主的召集令。

因為,就在方才,顧矜霄突然收到了神龍給他的消息——閩王謀反身死。

閩王會謀反逼宮,顧矜霄一點也不意外。

但是最終結果是他逼宮失敗,當庭伏誅,這就叫顧矜霄,不能不驚訝了。

畢竟,能整垮書堂,把皇帝的眼睛換成他的。還能用一把鬼劍,拖住整個第一盟。整出白衣教,壓境東南,隨時開戰。

而洛陽的皇帝,雖說民間聲望極佳,又有文武百官效忠,但他至今為止,唯一的子嗣還在寵妃的肚子裡,不知是男是女呢。

這種時候,隨便一劑藥弄死皇帝,宗室之中還有誰能比閩王更有資格和實力坐那個位置?

江湖,輿論,戰場,朝堂,全都一手掌控。

但是,就是這麼十拿九穩,閩王卻逼宮失敗,而且死了?

就像一個並不好笑的笑話。

顧矜霄必須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鐘磬在其中,又是什麼立場。為何到現在都沒有露麵?

顧矜霄走出楹花水榭的時候,鶴酒卿一直微微低著頭,直到他的背影穿過禁製消失。

鶴酒卿終於隱忍不住,喉嚨發出一聲悶哼。

他的臉色蒼白極了,冷汗沿著側臉的線條滴下。

按著琴弦的手微微的抖,卻什麼也沒有做。

因為心口和眼睛都很疼,一時就不知道該去安撫哪一個。

而手中的琴,本就因為事發突然弄斷了弦,就更怕控製不住,又損毀了哪裡。

畢竟……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悵然,微不可聞歎息:“本是我做來,想要送給你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抬手,用方術搬運之法,將這斷弦之琴收到珍藏之地。

這本該是件很輕鬆的事,他做的時候,卻吃力極了,好半天才做好。

他很想立刻回去太白之巔,任何彆的地方也好,不能讓阿天回來看到他。

但是,卻動不了。

鶴酒卿蒼白的唇抿緊,右手隔著白紗捂住右眼,很快,指間似有血汙溢出,濡濕他的手臂,沿著皮膚流進衣袖內,侵染那霜雪無暇的白衣。

他的手指按得很用力,就像是不惜弄瞎那隻眼睛一般。

那血汙一滴也不往地上去,像紅色的炎火,隻圍繞在他身上,染紅一大片白衣。

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神情微微變化著,像是陷入一場紛繁混雜的夢境裡。

縱是滿身血汙,陷入不堪的噩夢裡,那個人身上的氣息仍舊純淨粹白,是永夜裡的月光本身。是寒冬飄雪,天光從始至終未變的餘溫。

太難過了,就會忍不住想叫那個人的名字。

……阿天阿天阿天……顧矜霄!

但是不可以,如果叫了方士的名字,他會感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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