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2 / 2)

固倫純愨公主 抱鯉 9772 字 2個月前

她麵色沉抑暗晦,好似狂風暴雨將至的前兆,震得嘠珞不敢再嘰嘰喳喳追問不停,輕悄悄準備去喚人打了兩桶水來,伺候容淖梳洗一番。

三伏天在外待了一兩個時辰,還走出這麼長一截路,身上難免沾了汗意。

嘠珞一腳還未邁出內室,忽然聽得身後一聲悶哼,回頭望去,當下幾乎嚇得魂飛魄散,脫口而出一句,“公主,你怎麼吐血了!”

容淖綿軟癱在貴妃榻上,鮮血把秋香色軟枕染變了色,襯得少女姣好穠麗的麵容,一派陰鬱死氣。

她艱難取下隨身攜帶的荷包,無力遞向嘠珞,聲若蚊蠅,“不許聲張……你……按裡麵的藥方……去煎……一副藥。”

嘠珞雙眼含了一包眼淚,撲倒容淖跟前,替她擦拭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慌得像隻無頭蒼蠅,嘴中不斷念叨,“煎藥,對,該先吃藥止血。不對……煎藥太費事了。公主上次煉的丸藥還有幾粒,奴才帶在身上呢,先吃這個!”

嘠珞顫著手飛快取出一粒藥丸往容淖嘴邊塞。

“沒用了。按藥方重新煎藥……我用過新藥……立刻會好。”容淖微側開頭躲避,半闔的雙目隱藏所有情緒,反複叮囑,“不準……張揚。”

“可是,可是……”嘠珞瞧著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眼淚跟著下來了。

她雖不通醫理,但她照顧容淖多年,很清楚容淖的病情反應。以往容淖在四季交替,病情加重之時會咳血。

可這一次,卻是直接吐血。

近來容淖身體明顯好轉,瞧著精神頭好了許多,眼下毫無征兆吐血,觀之情形分明比過往每次臥病都凶險許多,病情急轉直下,反複詭異至此,嘠珞忍不住抽噎勸道,“公主咱們還是傳太醫吧,你也能省省心力,好好養病。”

“信我……一次。”容淖倏然睜開眼,費力抓住嘠珞。

嘠珞眼睜睜看見她眸底的懇求一點點黯淡,直至微弱,但她的手始終固執,力道分毫不減。

嘠珞捂著嘴,最終還是泣不成聲點了頭,拿上荷包裡的藥方,直接衝進容淖的小藥房,抓藥煎藥,未驚動旁人半分。

容淖服下藥後,效果立竿見影,從氣息到麵色,全無乍然吐血時奄奄一息的駭人病狀,恍然間好似又恢複到了這段時日天下太平的康健狀態。

不過到底是吐了不少血,傷了內裡元氣,需要休養,索性以遊玩時中暑為由,抱恙閉門不出。

皇帝公務繁忙,聽聞她微恙靜養的消息,雖未親自前來照水閣探望,但流水一樣的名貴藥材,珍奇首飾從未斷過。

後妃們習慣揣度皇帝的態度行事,識趣得很,知曉不宜上門叨擾容淖養病,隻紛紛派遣宮人送上重禮慰問。

八公主與容淖同在一處院落,上下樓住著,不好像妃嬪們一般隻送禮不露麵,親自登門問候。

初入容淖溢滿藥香的內室,八公主還顧忌著上次容淖說過不喜旁人進入內室的話,神情略顯拘束。幾句問候下來,她見容淖態度不錯,還讓人給她上了甜湯和點心,樂滋滋一笑,沒心沒肺的話簍子本性立刻暴露無遺。

八公主湊到拔步床杌凳坐下,和容淖挨得極近,小聲絮叨,“六姐姐整日閒在屋中,肯定悶得慌,我來給你講講近來暢春園中的熱鬨事吧。”

容淖少見八公主聒噪之時還會保持謹慎,料想她要說的‘熱鬨事’,牽涉到的人身份肯定不低,猶豫一瞬,還是點頭。

那藥能堅持的時間比她預期短了許多。

她沒有時間繼續乾等五公主替她探聽舊事,應該適時挖掘新途徑了。

這宮苑裡的事圈圈繞繞,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沒準會有千絲萬縷的糾纏,多聽兩耳朵外麵的事,說不定真能抽絲剝繭出頭緒。

八公主說的頭一樁‘熱鬨事’,便是有關未來五額駙舜安顏的。

原定伴駕北巡參加木蘭圍獵的舜安顏,突然被任命為采詩官,即日起一路南下,收錄詩集,不再隨駕。

不用細想也能猜到,約摸是舜安顏窺豔墜湖的消息傳到皇帝耳朵裡了,皇帝自己正因春常在之事陷在豔事旋渦裡,暫且無法脫身。結果親自挑選的準女婿冷不丁又搞了這一出,讓本就不妙的局麵雪上加霜。

皇帝顏麵掃地,索性暫時把人打發南下采詩去,一能避開流言蜚語,二是眼不見為淨。

“皇阿瑪對五姐真好。”八公主豔羨道,“分明在氣頭上,還顧念著愛屋及烏四字。”

采詩官一職自周朝設立,看似是個人微言輕的卑弱官職,實則內裡大有由頭。

采詩官猶如皇帝散落飛翔在民間的蜜蜂,政見議論,奇聞異事,民間疾苦,都會通過采詩官收錄的詩詞,上達天聽。

舜安顏被罰南下做采詩官,若想諫言立功輕而易舉。將來他能帶著功賞返京迎娶五公主,如此,也算妥善找回了五公主此次損傷的顏麵。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生遠,應如是了。”八公主再次感歎,“算起來,皇阿瑪算是待女兒極好的君父了。上麵遠嫁蒙古和親的姐姐們,皇阿瑪都特地等她們年紀大些再指婚,怕年紀太小遠去塞外適應不了。而且每年北巡,皇阿瑪要麼會招她們皇賬相見共敘父女天倫,要麼直接下榻公主府邸。”

容淖笑笑,想起那些年紀輕輕便瘞玉埋香在草原的和親公主,不置可否。

八公主見容淖反應平平,並不覺得掃興,反正她真正需要的隻是一個身份相當的傾聽者。

因為她的絮叨裡涉及君父、皇姐及親貴,底下奴才們不過聽她提個名字,已嚇得跪地磕頭求她饒命,口口聲聲稱“奴才不敢妄議”,實際上是不敢和她一起討論,怕她哪日翻臉算總賬,實在無趣得很。

八公主約摸是憋得狠了,灌了一口甜湯,又自顧轉了話頭,說起另一樁事。

“聽說前兒個,大張夫人在來暢春園為小叔子請罪的路上小產了,血流了一地,險些救不回來。”

小張大人漏夜跑馬、擅闖宵禁,奔到暢春園討還媳婦兒,把君奪臣妻之事鬨得沸沸揚揚。

張家上下惶恐不已,其父兄老張大人與大張大人捧著頂戴入暢春園麵聖請罪,張家女眷也遞牌子求見太後。

因老張大人的夫人多年前生小張大人時難產而亡,張家中饋事務皆由進門多年的長子媳婦大張夫人統管,長嫂如母,大張夫人便代為出麵了。

“大張夫人似乎並不知曉自己有孕在身,疾風火燎慌了神……也是可憐。”八公主唏噓一聲,噘著嘴微不可察嘟囔,“皇阿瑪……造孽。”

她本性純粹,變臉也快。上一秒還在誇皇帝待女兒好 ,卻並不耽誤她下一秒為弱者抱不平。

容淖終於有了反應,“大張夫人從前可生養過孩子?”

“自然生了,一子一女,都順順當當的。”八公主道,“不過,她這一胎懷的時間間隔太久。聽聞她已年近四十,多年來再未遇喜,一時忽略也是有的。”

容淖垂眸,她對萬壽節那日,大張夫人獨自邁出寧壽門那一幕還有印象。

乍聞禍事臨頭,大張夫人嚇得六神無主,猶能強撐現身於人前,粉飾太平。由此可見,此人並非真正的體弱膽怯之輩,肚子裡的孩子也算強勁。

這樣一個能在皇家秘辛前,避害保全自身,平安踏出宮門的女人,卻在入暢春園的路上被嚇得小產了。

這事,未免透著古怪。

——張家,還真是把怪事湊在一處了。

容淖細問八公主兩句大張夫人小產時的情形,八公主聞言,眉頭擰成兩條毛毛蟲,“後宮那些娘娘們生產時,隔得老遠也能嗅到空中的血腥味,我光想想我以後也會生孩子便覺得脊背發涼,哪裡會仔細打聽彆人小產時的形容。”

“我都想好了,除非我未來的額駙生有謫仙之姿,笑如朗月入懷,愛我敬我,折服我心,否則我才不願意舍了命給他生孩子。反正我是公主,他能奈我何!”

“……”容淖無言以對。

“六姐姐,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八公主捧著臉蛋兒,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滾熱的氣息湊到容淖耳邊,神秘兮兮道,“你知道為什麼越是年長的男人,越喜歡孱弱生憐,碰一下就哭兮兮的姑娘嗎?如此推論,如我這樣身強體壯的,喜歡我的都該是很年輕的男子對不對?”

“……不知道。”容淖噎了一下,緊接著詫異道,“你為何會提起這個?”

八公主年方十四,平時見的男人除了皇帝就是皇兄弟們,為何會對男人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