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啊。”岑蔚扯了扯嘴角。
周然盯著她,並沒有被那個笑容說服:“現在是淩晨三點,你在哭。”
還是那張輪廓硬挺、五官深邃的臉,雙眼皮細窄,麵無表情時嘴角微微向下撇,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厭世。
大概是客廳的燈光,或者是此刻詭異的氛圍,岑蔚竟然覺得她在周然的臉上看見了某種類似於關心、擔心,也許也可以叫作溫柔的情緒。
她突然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對不起。”岑蔚低下頭側過身去,眼眶又開始發熱,剛剛止住的淚又有要傾瀉而出的趨勢。
“到底怎麼了?”周然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著急。
喉嚨口發疼,岑蔚說不出話,吸了下鼻子,搖搖頭。
沉默半晌,男人向她走近,停在單人沙發前,然後張開雙臂。
“要嗎?你彆多想,隻是朋友間的,那種。”他有些語無倫次地問,“雖然有點奇怪,但是,要嗎?”
岑蔚抬眸看著周然。
這的確有點奇怪。
但她打開懷抱迎了上去。
在岑蔚圈住他的腰時,周然放下手臂攬住她。
她的個頭隻到他的肩膀,男人身形高大,肩背寬闊,她幾乎是整個人陷入他的懷中,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的好聞木質香。
“謝謝。”岑蔚安然地閉上眼,啞著嗓子說。
有什麼擦過她的發絲,也許是他的下巴,也許是其他的。
周然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手臂圈得更緊了些。
沙發上,藍牙耳機斷開了鏈接,屏幕上的唱片機隨之暫停。
沒播完的那首歌叫《thereforyou》。
——sowhenyourtearsrolldownyourpillowlikeariver
——i’llbetherefor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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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春光大好,是個燦爛晴天。
岑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縷陽光照進來,映亮白色瓷磚。
她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竟然已經下午一點了。
家裡沒有彆人,洗漱的時候岑蔚才想起,周然前兩天說清明節他要回山城,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門的,她睡得太沉了。
電動牙刷嗡嗡地響,岑蔚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下兩團烏青,眼眶周圍腫得不像話。
昨晚的記憶隻停留在那個莫名其妙又順理成章的擁抱上,後來是怎麼睡著的,她不記得了。
不會是在周然懷裡哭睡著的吧。
岑蔚倒吸一口氣。
兩分鐘時間到,牙刷自動暫停。
岑蔚卻還維持著原本的姿勢,眼神失去焦點。
等回過神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她慌亂地打開水龍頭,漱乾淨嘴裡的泡沫。
隻是朋友間的,周然說過。
也許到了半夜人都會變得敏感而柔軟。
所以沒什麼。
趁著假期,岑蔚把家裡上下都打掃了一遍。
周然有件風衣隨手搭在了餐廳的椅背上,岑蔚想把它收起來,剛一拿起就聽見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板上。
她蹲下身去找,是枚紐扣。
岑蔚舉起外套翻了翻,找到少了扣子的地方。
普通的縫縫補補對她來說是小事,電視機下的抽屜裡就放著針線盒。
岑蔚盤腿坐在沙發上,將棉線穿進針孔。
看其它幾枚也有些鬆動,反正閒著也沒事乾,她乾脆都重新穿一遍,把線收收緊。
岑悅彤打來視頻通話時,她正縫到第三顆。
岑蔚把手機架到茶幾上,繼續手裡的針線活。
“怎麼沒出去春遊啊?多好的天氣。”岑悅彤穿著白大褂,看樣子還在寵物醫院上班。
岑蔚說:“我才懶得出去,在家裡睡睡覺不好嗎?”
岑悅彤打著哈欠和她抱怨:“一天了也沒人來,我都無聊死了,你快點回來陪我玩。”
岑蔚問她:“你們家祝醫生呢?快回來了吧?”
“說是順利的話就六月份。”
“真好,終於要結束異國戀咯。”
岑悅彤托著下巴說:“說實話,我還有點緊張。”
“緊張什麼?”
“近鄉情怯懂不懂?”
“誒姐。”岑蔚好奇道,“你放他一個人去國外那麼多年,真的放心嗎?”
“有什麼不放心的?”岑悅彤說,“人在美國呢,都快和我這兒沒時差了。比起他會不會搞外遇,我更擔心他哪天猝死在那邊。”
岑蔚嗬嗬笑起來。
“嗯?”岑悅彤把臉湊近屏幕,“你給誰縫衣服呢?”
岑蔚眨眨眼睛:“什麼誰?我自己啊。”
岑悅彤感到疑惑:“這是你的衣服?”
“當然我的了,新買的,扣子有點鬆我緊一緊。”
“那你穿給我看看。”
“行。”岑蔚站起身套上那件風衣。
視頻兩端的人都沉默了。
黑色風衣寬寬大大,下擺垂到岑蔚的腳踝,衣袖也長了一大截,就她那身板完全撐不起來,仿佛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效果顯而易見,但岑蔚還是嘴硬:“這叫oversize男友風,最近很流行的。”
岑悅彤哼了聲:“到底是‘男友風’,還是‘男友的’?”
“掛了,886。”岑蔚毫不猶豫摁下掛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