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安撫(2 / 2)

鳳宣一覺醒來,感覺外麵已經天黑了。

他腦袋懵了一下,坐起來的時候,頭發還有點亂。

怎麼回事,自己明明隻打算睡半個時辰的?!

他還在心裡想著等自己調整好心情,再來安慰大魔頭來著。

畢竟今天是鳶蘿的忌日嘛。

雖然說是他的塑料道侶,但塑料道侶也要稍微發揮一點自己的職責。

結果沒想到,一睡就睡死了。

天空中甚至還飄起了鵝毛大雪,東夷的魔域大地是焦黑的,到處都是戰爭留下來的瘡痍。天空是猩紅色的,這裡的夜晚沒有星星,因為資源貧瘠的緣故,隻有數不清的黑夜。

從飛舫上下來,鳳宣還神奇的發現自己這次居然沒有暈船。

當然,他並不覺得就是自己體質變好的緣故,剛才在飛舫上麵看到邊邊角角都掛著薄荷的香袋。

彆告訴他這是大魔頭覺得好看,掛在自己船上做裝飾的。

這種薄荷草,是修真界一種專門用來治暈船的草藥。

鳳宣覺得,戚琢玉有時候很直男。

但有時候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地方,又過於細心了。

搞得他有點小感動怎麼回事。

細想想其實覺得,如果沒有曆劫這事情的話。

就這麼真的跟大魔頭餘生瞎幾把指教下去,好像也還不錯?

隻是念頭一冒出來,就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幾個月之後就要被戚琢玉給證道了,想這些,還不如想想餘生怎麼上山挖野菜.jpg

呸呸呸。

走開快走快這該死的戀愛腦。

東夷魔族的地宮建在當年的魔宮後麵。

鳳宣見過縹緲的仙山,長安的人間,歸墟的沙漠與大海,還是頭一次見到魔域的風景。

東夷魔族在那場戰爭之後就成為了一座廢棄的城市,大街到處都是空蕩蕩的。

殘垣斷壁支立著,偶爾能看到牆壁後麵竄過去一些黑乎乎的影子,甚至也能感覺到四麵八方看過來的視線。

但當鳳宣認真去看的時候,這些視線又消失了。

……搞什麼,超恐怖的好嗎!

原本他是落後戚琢玉半步的,現在連忙跟了上去。

裹緊自己的兔毛小披風,鳳宣不動聲色地貼著大魔頭走。

“你害怕?”戚琢玉冷不丁開口。

鳳宣愣了一下,然後使勁貼著戚琢玉,堅定地搖頭:“不怕。”

對不起其實超怕的。

但是自己倒也不至於如此沒情商,第一次跟老公回婆家然後說人家家裡超恐怖是吧。

感覺不用等到大魔頭殺妻證道。

就這低到穀底的情商,第二天就直接被退婚。

“這些是流竄在東夷的一些殘餘魔族,沒什麼好怕的。”戚琢玉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表現的。

鳳宣知道他不怕,甚至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不然也不會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如此囂張了。

彆說是殘餘的魔族了。

就算在暗中窺伺他的是那些修為強大的魔族戰士,估計這位大佬也不屑眨眼。

因為戚琢玉這個正道修仙的,跟東夷魔族的。

要是論反派的話,還真不一定分得出誰更壞批。

而且戚琢玉就是有這個實力和自信,足以他蔑視所有人。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曾經東夷魔族的魔宮終於到了。

鳳宣抬頭看著,雖然因為經年失修,魔宮已經破敗不堪,但依然可以窺見昔日輝煌。

戚琢玉就像是很無所謂一樣,大步朝著地宮走去。

鳳宣也不多看,連忙小跑地跟上,進入地宮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停頓了一下腳步。

然後悄咪咪地化出一麵冰鏡,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著。

鳳宣這個年紀正是臭美的時候,平日裡衣裳的顏色也多是明豔活潑。但今天卻隻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襴衫,連織錦暗紋都沒壓,也不曾佩戴什麼花裡胡哨的發飾,隻挽了一根素色的玉簪在腦後。

……應該還可以吧。

注視了半天自己穿著的鳳宣,突然回過神。

不對,他隻是去見大魔頭的母親而已,和他穿什麼有關係嗎?他乾嘛要在乎這個?!

這是什麼新夫上門給婆婆留下好印象的雷人畫麵。

鳳宣頓時被自己尬出了雞皮疙瘩,連忙打散了冰鏡,往地宮裡麵走去。

不知道拐了幾個彎之後,戚琢玉終於在一個有點像祭祀台一樣的地方停了下來。

祭祀台又大又空曠,四麵八方都是長得奇形怪狀的巨石。

半空中又有無數成年男人手臂粗壯的鎖鏈縱橫交錯,與其說是讓人安息的地宮,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囚牢。

祭祀台上隻有一具孤零零的棺木。

戚琢玉就算是不說,鳳宣也知道棺木中的人是誰。

想象中大魔頭祭拜的時候抱著棺材痛哭流涕的畫麵沒有發生。

想想也知道,自己腦補的這個場景有多麼崩人設,他感覺大魔頭這人就沒有眼淚的。

反正自己認識他這麼久,就從來沒見他哭過。

戚琢玉隻是在棺木前站了一會兒。

倒是鳳宣,不知道出於什麼詭異的心理,在心裡默默地念了一句:

“伯母你好,我是戚琢玉的道侶。”

是那種短暫性的且半年之後就要被您兒子哢哢亂殺掉的。

後麵那句被鳳宣從心裡默默劃掉。

看大魔頭光站著不說話,鳳宣又忍不住替他補充:

“您兒子已經長大了,很聰明也很厲害,雖然他現在不說話,但其實不是啞巴。”

“我聽得見。”戚琢玉冷不丁開口。

鳳宣:“。”

嗬嗬。

還說自己不會讀心術!

鳳宣連忙在心裡默念:“伯母戚琢玉對我超壞的,老是捏捏我還說我矮對我進行人身攻擊,還未經我的允許擅自使用讀心術,這個家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今天晚上我就要跟師兄和離,除非等下從地宮下山的那條路師兄願意背我下去,那師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師兄!”

戚琢玉神情一言難儘地看著他鳳宣。

鳳宣理直氣壯:“。”

戚琢玉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又在鳶蘿的棺木前站了一會兒之後,才轉頭離開。

鳳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走了,不過其實也挺符合戚琢玉的性格的。

反正他就是這樣,誰也猜不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明明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很陰鬱,但到了地宮,又表現得無所謂的樣子。

這麼彆扭下輩子投胎怎麼不去當一根麻花?!

鳳宣提燈跟上,從地宮下去的路上。

那些原本在大街上就跟了他們一路的黑影,又出現在暗處,像是在暗中觀察。

鳳宣默默地看了它們一眼,然後加快腳步。

突然走到戚琢玉前麵,攔住他。

戚琢玉垂眸,視線落在他身上,似是疑問。

注意到身後那些魔族的雜碎,想起方才鳳宣逞強,戚琢玉挑眉道:“你不是不怕嗎?”

鳳宣:“。”

屑師兄,這時候都還要嘴欠嗎。算了,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本上神就大神有大量的原諒你。

“我本來就不怕。”鳳宣捏了捏燈把,抬頭望著他:“我是擔心師兄你害怕。”

戚琢玉仿佛聽到了什麼搞笑的事情:“我害怕?”

很離譜的語氣。

鳳宣點頭,然後目測了一下自己跟戚琢玉的身高。

嗯……身高差略有些誇張了點。

他左看右看,終於看到了一塊心滿意足的石階。

然後提著兔毛披風,三下五除二地站到了石階之上,這樣就要比戚琢玉高半個頭了。

鳳宣換了個手提著燈,然後在戚琢玉一臉“你到底要乾什麼”的疑惑表情中。

毫無預兆地伸出手將戚琢玉抱住,因為他站在石階上的緣故,從來都是戚琢玉將他抱在懷裡,這還是第一次他可以把戚琢玉抱進懷中。

這是一個近乎安慰的姿勢。

也是年長者通常在疼愛晚輩的時候,安撫孩子的時候,會做出來的動作。

鳳宣的懷抱稚嫩,大約是從來沒對人做過這個姿勢,所以做起來還很彆扭。

但同樣的,鳶蘿死後,估計也從來沒有人敢對戚琢玉做出這種姿勢。

因此,就算鳳宣的動作很生澀。

戚琢玉還是因為某種原因,渾身都僵硬了。

鳳宣猶豫了很久,才慢慢地摸了摸戚琢玉的頭,然後順著他的頭發,滑到了脖頸。

來回摸了兩下之後,鳳宣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反正他想念父神的時候,帝君阿爹也是這麼抱著自己,摸摸他的腦袋。

但阿爹摸自己的時候,就像安撫一隻幼獸,自己明顯感覺手下是一頭殘忍暴戾的野獸。

可儘管殘忍,鳳宣卻也沒覺得害怕,隻覺得心口酸酸漲漲的。

人都會想念自己的父母的,這沒有什麼難為情的。

但考慮到大魔頭這個麻花一樣彆扭的性格,鳳宣隻好幫他找借口說:

“師兄,你要是實在害怕的話,哭也沒關係。”

下一秒,鳳宣忽然感覺腰上一緊,被人發狠地抱住。

他手上的燈猝不及防地掉落在地上,沒一會兒就熄滅了。

東夷的天空永遠是陰沉沉的,無論魔宮裡點亮多少燈,對年幼的他來說都是永夜。

寒冷的夜,落不完的雪,可眼前掉落在地上的燈熄滅之後,戚琢玉竟不覺得黑暗。

因為有一樣東西,取代了永夜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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