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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碧很困難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溫暖的燭光,知雨小聲在喚她:“姑娘,該起了。”這可是嫁進沈家頭一日,雖然昨夜的洞房是空房,但今天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給公婆敬茶什麼的,可不能晚了。
“姑娘——”知晴提著個食盒從外頭進來,笑嘻嘻地道,“小廚房已經燒好了熱水,還備了紫米粥和幾樣點心。奴婢瞧著,說是小廚房,也挺精細的,比咱們家的廚房都不差呢。”
她說的“咱們家”,自然指的是許家。在許家時,許碧的飯食都是自大廚房裡出來,不過是份例罷了,哪比得上許瑤許珠兩個。而沈家這個小廚房是給嫡長子預備的,自然精心伺候。若說比許家的廚房強倒也未必,可若說比許碧平日裡的飯食強,那恐怕倒是不差的。
許碧不禁搖了搖頭。知晴這也算是另一路的心地純真了吧。明明她也是跟著自己被劫持的,那會兒在馬車上嚇得都快癱了,如今進了沈家就生龍活虎起來,好似那件事兒從未發生過似的。
也虧得許碧起得夠早,等她梳洗完畢,才喝了一碗粥,就聽見外頭有了動靜:“林媽媽?”
林媽媽也換了一件醬紅的褙子,大約為了府裡有喜事的緣故,還在髻邊插了朵紅色堆紗海棠花 ,滿麵笑容地進來:“給少奶奶道喜了。”
這可有啥喜可道?恭賀她獨守空房一夜嗎?許碧心裡吐槽,麵上卻裝出點害羞的模樣,低下頭去:“林媽媽——”
“噯,少奶奶也彆害羞,這可是大喜呢,都是這麼著過來的。”林媽媽明明才中年,硬是笑出了一臉菊花紋,“這會兒老爺和夫人都在正院等著了,夫人叫老奴過來請少奶奶去敬茶。”
她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許碧。在許府的時候,原覺得這位二姑娘不怎麼起眼的,沒想到這一打扮起來還真是換了個人似的,果然是人靠衣裳馬靠鞍,換了好衣裳好首飾,當真就亮眼了許多。若是再大幾歲,隻怕就真是個美人了。隻可惜啊,這麼一個美人,也不知道大少爺有沒有福氣消受。
林媽媽想著,帶許碧出門的時候,不由得就往正房看了一眼。昨日這鞭炮鑼鼓好一陣鬨騰,聽說大少爺那裡半點動靜都沒有,可見這禦醫說的什麼家傳秘方也未必管用。可也是,若禦醫的藥真管用,以老爺那不信神佛的脾氣,哪裡會同意夫人這衝喜的主意呢?如今也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說不準過幾日還是一命嗚呼,這新娶進門的大少奶奶可就苦嘍。
林媽媽一邊在心裡琢磨,一邊領著許碧穿過翠竹掩映的小徑,走進了嘉平居。
嘉平居正房的堂屋門前,廊下已經站了兩個十五六歲的丫鬟,一個穿著淺紫色褙子,一個穿著翠綠色褙子,一見許碧過來,便笑吟吟打起了簾子。
林媽媽小聲道:“這是夫人身邊伺候的紫羅和翠羅。”沈夫人身邊四個丫鬟,紅羅為首,青羅年紀與她相仿,剩下兩個就小一點兒,卻都是得用的。
許碧衝兩個丫鬟輕輕點了點頭,跨進了堂屋。
上首擺的卻是三個座位。中間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膚色黝黑,坐在那裡腰直背挺,眉目之間就隱隱透著些威嚴。這個不用說就是大將軍沈文了。
沈文右手邊的正是沈夫人,今日又換了一身酒紅色的團花襖子,滿麵笑容地端坐著。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碧卻覺得沈夫人笑得有點不大自然,好像心裡有什麼不痛快似的。
許碧馬上就知道了沈夫人為何不大痛快,因為左邊那張座椅雖是空的,卻擺了一尊牌位,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沈大將軍那位原配夫人,也就是沈雲殊生母,連氏夫人的了。
紅羅已經將一個錦墊擺到地上了,另一個穿青色褙子的丫鬟捧著茶盤走過來,許碧便端起茶杯,入鄉隨俗地跪到錦墊上,對著沈文托起茶杯:“媳婦給父親大人請安。父親大人請用茶。”
沈文咳嗽一聲,剛要說話,就聽外頭紫羅輕呼了一聲:“大少爺!”
這一下滿屋子的人呼一下都把目光投向了門口,紅羅快步過去打起簾子,便見一乘竹轎停在嘉平居的院子裡,沈雲殊身上圍著一件皮毛大氅,歪歪地靠在竹轎裡,正試圖坐起來。
“哎喲——”紅羅連忙走出去,“大少爺怎麼過來了?你們兩個也不知道勸著!”
紫電和青霜都跟著竹轎兩邊,紫電一麵伸手去攙扶沈雲殊,一麵道:“大少爺今日一早醒來,說是精神好了許多。聽說少奶奶在正院敬茶,便要過來一同行禮。”
“大郎精神好了許多?”沈夫人第一個驚喜地出了聲,隨即起身就要往外走,“這可太好了!”
紫羅麵有苦色。她和青霜苦口婆心地勸說,可沈雲殊硬要說自己精神好了,要來行禮,攔都攔不住。事實上沈雲殊剛才光是起床就耗了許多力氣,甚至自己都不能走出房門,還是叫了他的兩個貼身小廝用椅子將他抬出來的。這副模樣,哪裡就能說是好了呢?
果然,沈雲殊手按在她肩上,卻是根本撐不起身體。沈夫人忙招呼道:“快把轎子抬進來,彆讓大郎在外頭吹風。”
這簡易的竹轎其實就是一把竹躺椅,兩邊加了抬竿而已。這會兒兩個健壯的轎娘拆下抬竿,便將沈雲殊連人帶椅抬進了堂屋之中。
許碧還跪在那兒呢。沈雲殊突然出現,連沈文都站起來了,哪還顧得上接她手裡的茶呢?但是又不好站起來——沒聽說過敬茶還有跪兩回的,也隻好繼續在那兒跪著了。
沈雲殊被抬進了屋裡,沈夫人仔細端詳他的臉色,滿麵欣喜道:“大郎這氣色,果然是好得多了。這王禦醫真是好手段,那家傳的秘方果然有效!”
許碧也轉頭看去,卻不禁在心裡嘀咕起來——這也算是氣色好得多了?
沈雲殊仍舊歪歪地靠在椅背上。他的容貌頗似沈大將軍,隻是一雙眼睛大約是繼承自母親,形狀狹長,眼尾微挑,便讓他多了幾分慧黠之氣,比沈大將軍更為俊朗。
然而他現在的臉色可是夠難看的。昨天晚上燈光昏暗還看不出來,現在於日光之下,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本來沈雲殊膚色略深,是許碧很喜歡的蜂蜜色,但現在重傷之後透出虛弱的青白,就是一副帶著死氣的蠟黃色,真是讓人看著就覺得揪心。就這樣子沈夫人還說他好得多了,那之前得是個什麼模樣?
林媽媽在旁邊笑道:“禦醫自是好手段。不過依奴婢看,大少爺這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精神一爽,身子自然就好了。夫人之前堅持衝喜,果然是有道理的。大少奶奶的八字也好,一下子就見了成效。”
屋子裡的人目光一下子就都落到了許碧身上。
許碧還在那兒跪著,心裡暗暗苦笑。許夫人當初也是找了借口的,說許碧正是生在那年大捷之時,許良圃覺得她是個有福氣的,所以才將她定給了沈雲殊。而嫡長女許瑤小時候多病,請人批過命說是不可早定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