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 css=top_book>強烈推薦:</strong>
一場生辰宴, 賓主儘歡,至少到了午後眾人告辭的時候, 大家都是高高興興的。
梅太太算是最高興的一個了。雖然今日是許碧生辰,可大出風頭的卻是她——就沒一個不打聽她的兒女的,唯一的遺憾就是並沒有特彆合適的人選。但話又說回來,多認識幾個人, 彼此牽牽線,機會自然就多了, 說不準哪兒就有大好姻緣呢。
其實擴大交際圈這事兒, 梅太太早就在考慮了。並不是她無處可交際,正相反, 自從被召到京城,想結識她的人家多的是。無奈許多請帖送來, 梅大儒能攔下八成都不許她去。就是本家承恩侯府,梅大儒都從裡頭搬了出來, 可想而知對彆的人家是何態度了。
承恩侯府呢,去不去的, 梅太太倒不是很在意。主要是, 她對承恩侯夫人那位三嫂, 印象並不十分好。
承恩侯夫人是個才女, 當年在族裡也聞名的。梅氏族中, 男丁裡梅大儒是個學問尖子,女眷裡就數承恩侯夫人名氣大了。梅太太甚至曾經聽人私下裡議論過,說承恩侯夫人這般才華, 配承恩侯實在可惜了,倒是若她嫁了梅大儒,實在是珠聯璧合的相配。
梅太太不知道承恩侯聽沒聽過這些話,反正她心裡是不自在的。就是後來梅氏一族出了一個皇後,也有人說這皇後是承恩侯夫人教導出來的,至於承恩侯——他不過是福氣好娶了個好妻子罷了。
那會兒承恩侯一家已經搬去京城了,還在嶺南的一些族人說起話來就少了些忌憚,落在了梅太太耳朵裡。
因為這個,梅太太被召到京城來之後,初時雖然住在承恩侯府,也確實不是怎麼很自在的。當然,承恩侯夫人對她和梅若辰姐弟都好,供奉上比照著承恩侯府的姑娘小爺們來,可是梅太太總覺得,承恩侯夫人有些著意炫耀的意思。所以後來梅大儒一到京城,說要搬出來自己住,梅太太也就答應了。
不過,在承恩侯府也有個好處,就是交際的機會多。承恩侯夫人若出去,總要帶著梅太太母女。如今既搬出來了,梅大儒又不讓她常回去,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出頭露臉的機會了。
因此今日能來沈家,梅太太倒也還算高興,上了馬車之後看著一對兒明珠美玉似的兒女,喝下去的幾盅酒微微有些上頭,不由得笑道:“今兒人人都打聽你們。”
梅若辰剝了個桔子給母親,笑道:“不給母親丟臉也就罷了。”
這般好的兒子,哪裡還會丟臉呢?梅太太歎道:“隻是你父親不讓你今年下場,否則說親的更多……”檔次也一定會更高。
梅若辰笑道:“前頭還有大哥二哥呢。”
若不是喝了點酒,又心裡高興,梅太太萬不會當著兒女的麵表示對梅大儒的不滿的:“都是你們父親,在杭州時議了那麼一樁親事。如今倒好,門第略高些的,就拿家裡庶女出來敷衍。殊不知咱們家娶的是嫡長媳,如何能要那些庶出的!”
梅若嫿捧過一杯茶來,道:“這不是沒成麼,母親何必再為這事兒生氣。依我說,虧得有了這一回,父親才帶著大哥回京城來,這不,大哥如今就得了官,自然有好親事的。”
梅太太歎道:“原我是不想再跟沈家來往的,隻你父親,硬要我來……”
梅若嫿輕聲道:“到底沈大人還救過我呢。再說,父親不也說過了,那都是府裡女眷糊塗,與沈大將軍和沈大人不相乾的。”
梅太太沒見過沈雲殊,順口就問了兒子一聲:“你也見過兩回了,那沈大人如何?”
梅若辰笑了笑:“雖是個武人,聽著卻也有些文墨,不是那等粗俗之人。今兒在前頭,有人纏著他講在江浙剿匪的事兒,兒子聽他說話自剿匪談到海運,倒似頗有些深意。”看看母親,笑道,“還說了父親和兩位兄長教授倭語的功勞呢。”
梅太太方略釋然,道:“這麼說,倒是個好的。你們父親也常說,沈家父子兩代,先平西北,又靖江南,委實是為國為民的人才。如此看來,不是假的。隻是這後宅怎麼就有這些不是呢……”
梅若辰笑道:“我聽沈大人的意思,他們一年之中,有大半時間都在營裡呆著呢,縱是年節,未必都能回家,父子兩個都要有一個守在營裡,防著萬一有戰事。母親想,這人精力總歸有限,忙著外頭就顧不到家裡——”
說到這裡,還拍了一下梅太太的馬屁:“誰叫沈大將軍不似父親那般有福氣,能娶到母親這樣的賢內助呢?”
梅太太被兒子說得心花怒放,笑著輕輕拍了兒子一下:“還拿你娘取笑起來。”又道,“說到底,若是沈大將軍不納妾,也沒有這等煩心事了。哎,沈家後宅麻煩是略多些……”就是沈大將軍不納妾,也是前後娶過兩房,兩個兒子都不同母呢。
有了沈家做個比較,想到自家,梅太太就覺得暢意許多,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回了家中。因多吃了幾盞酒,梅若嫿叫廚下做了醒酒湯來,讓梅太太喝了一盞,服侍她歇下,便端了碗醒酒湯去了書房。
梅若辰正拿了本遊記在看,見妹妹過來送醒酒湯,不由得笑了:“怎麼不叫小廝們跑腿,還要你過來。”
“我這不是過來跟哥哥說說話嗎?”梅若嫿將醒酒湯給梅若辰,道,“怕你們在前頭說得高興,吃多了酒難受。”
梅若辰將醒酒湯喝了兩口,道:“其實也沒喝多少。席間雖有酒,沈大人不甚相勸,隻說各人隨意,我也就喝了兩杯而已。”
梅若嫿道:“這才好呢。我就怕有些人,自己量大,就故意吆喝起來,逼著彆人也多喝。”
梅若辰笑了笑,瞅著妹妹沒說話。梅若嫿倒被他看得不自在,揪了揪手裡的帕子道:“看我做甚?”
梅若辰笑嘻嘻道:“看妹妹幾時問我沈大人的事兒。”
梅若嫿臉上忽然就紅起來,又羞又氣道:“誰要問你這個了!我不過是好心來給你送個醒酒湯罷了。”起身就要走。
梅若辰卻笑了一聲,伸手攔了攔道:“咱們是雙生,你心裡想些什麼,如何瞞得過我?彆說是我了,你上回進宮裡求皇後娘娘給沈少夫人賞賜,連大哥都覺得古怪。事若反常必為妖,你這般舉動,誰看不出來?”
梅若嫿飛紅的臉立時又發白了:“大哥都知道了?”若是大哥知道,依他那性子,必是要告知父親的,那……
梅若辰正了臉色道:“大哥還好,隻是覺得你這事做得不合理數,並未深想。父親那裡,也是一心想著獻書的事兒,並沒注意。若是二哥在家,怕你逃不過他眼睛。”
梅家這父子幾人中,梅大儒端方,梅若明溫厚,於規矩學問上最是講究的,但於小處便不大敏銳。尤其梅若嫿是女孩兒,本是歸後宅的,做父兄的也沒有天天盯著的道理,故而雖覺得梅若嫿此舉有些荒唐,卻也不曾深想,隻以為她記恨著與沈家的親事,不肯向沈家低頭致謝罷了。
不過,梅若堅卻是個精明的。梅若辰方才說他若在家必會發覺的話,可不是拿來嚇唬梅若嫿的。至於梅若辰自己,是因自小與妹妹形影不離,雙生子之間又有些靈犀,是以也覺得不對勁了。這會兒梅若嫿既認了,梅若辰便認真問道:“你可是對那沈雲殊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梅若嫿的臉不由得又紅了。她自己何嘗不知這是不該有的心思?若是父親知道她竟對有婦之夫起了心思,還不知要如何惱怒呢。
隻是,情之一字,有時根本不知其所起,便已一往而深。梅若嫿自覺是在馬車上那遙遙一瞥,就此情根深種。
“你可不是糊塗了?”梅若辰一臉無奈,“一個武人而已……”梅若嫿自幼就喜歡有文才的人,這喜歡了十幾年,怎麼突然就變了呢?
梅若嫿卻聽不得這話,搶白道:“武人怎麼了?保家衛國,衝鋒陷陣,皆是武人。且武人難道就都是那等粗魯無禮的莽夫?連父親都說沈大人是個好的,就是你,方才回來的路上不也說他不是粗俗之人嗎!”
梅若辰皺眉道:“他雖通文墨,於學問上卻還差得遠。我自不是說他不好,隻是說,你從前喜歡文采風流之人,沈雲殊可不是。你不過是因他救了你,有些個感激之情罷了。莫錯會了這意思,倒誤了你自己。”
梅若嫿低了頭,半晌才道:“我並不是感激……”並不是感激,因當時拉車的馬兒雖受驚,卻是剛剛跑起來就被安撫了下來,她在車裡雖被顛簸了兩下,卻並沒覺得如何害怕,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對救命恩人的感激涕零。
更何況,救她的並不是沈雲殊本人,而隻是他的小廝罷了。若她真是感激,也該對著那小廝才是。可她,她當時甚至根本沒有注意是誰救了她,隻是一掀車簾,就先看見了那個人。
那個人本來坐在馬車裡,當時也正撩起車簾往外看,臉上還帶著點笑容。那笑容有點兒捉狹,有點兒頑皮——她形容不出,可是那個人就像一道陽光,唰地一下照進了她心裡,讓她的心跳都陡然停了一拍。
當時,她還不知道這是誰,所以才讓隨從去打聽,誰知打聽回來的結果,卻是父親曾經說起過的沈少將軍。
梅大儒自江浙回來,頗是談論過沈家父子,雖則有過議親的不快,但他對沈氏父子仍舊十分推崇。那會兒梅若嫿還覺得父親太寬容了些,長子都被人嫌棄了,還要說沈家的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