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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有了皇次子, 且又有妃嬪有孕,這事兒, 叫誰說也得說個雙喜臨門,尤其皇帝,顯然是十分高興,直接就頒了旨意, 升華昭容為賢妃,蘇才人為美人。一眾妃嬪, 也是喜氣洋洋, 沒口子地給皇帝道喜。
不過,等皇帝離開, 各人散去,回了自己宮裡, 那究竟是什麼心情,可就五花八門、各自不同了。
至少承恩侯夫人就很不高興:“那蘇氏, 怕是早就知道自己有這喜訊,偏要在這時候露出來, 搶你妹妹的喜氣!”
梅皇後看著搖籃裡熟睡的皇次子, 漫不經心地道:“母親多慮了, 蘇美人素來不是那樣的刁鑽性子。”
以蘇美人之前那才人的等級, 一月裡也就是一次平安脈, 且伺候的也不是什麼院使院判,也就是個普通八品禦醫罷了。梅皇後稍稍在心裡一算就知道,上次請平安脈還是二十多天之前了, 那會兒蘇美人的胎隻怕還不滿一月,根本不顯,禦醫沒診出來也是常理。
至於蘇美人,前些日子還報了一次月事,停了三天的牌子。禦醫說,有些婦人有孕初期也會按日子見紅,因量少日短,呼為小月事。因蘇美人把這當成了正經的月事,因而更不知自己有孕了。
以為誰都閒得沒事,明知有孕還藏著掖著,就等到了機會才揭出來?梅若婉那回是梅家人的雙喜,可這回呢?蘇美人腦子昏了才會要跟梅若婉“雙喜臨門”,平白無故的,她是要跟梅若婉結仇嗎?
承恩侯夫人被梅皇後“刁鑽”二字評語噎了一下,又不好此地無銀地解釋一下梅若婉上回也不知自己有孕,隻得遷怒於蘇美人,冷笑道:“我看她刁滑得很呢。彆人都是生了兒子才升位份,她這回搭著你妹妹產子的大喜事,不是立刻就升了位份了?彆人誰有這個謀算?俗話說得好,咬人的狗不叫,你彆看著她老實,就以為她真沒個心眼兒了。”
梅皇後默然。說到這個,還真是讓人不得不疑心。之前許瑤與梅若婉,診出有孕之時皇帝隻是賞賜東西,直待二人生下皇子,才升了位份。可蘇阮這次,才診出喜脈就得晉一位,自然教人格外眼紅,不得不疑她是否就是想搭著梅若婉產子的東風,自己也上一上青雲呢。
隻是,觀蘇阮平日裡,的確不像這般心機之人。梅皇後思忖片刻,還是道:“母親多心了。再說她不過原是個才人,就算產子之後再升一次,也不過婕妤而已。婉兒如今已是賢妃,怕她做甚?且她未必就能生下皇子呢。”
承恩侯夫人嗤道:“我豈是怕一個小小才人,不過是覺得她這般機關算儘,怕是個不省心的,日後給你添麻煩呢。”
梅皇後微微一笑:“我知道母親是為我著想。不過如今妹妹生下皇子,再有人有什麼心思也不怕了。”
梅若婉生下皇子,承恩侯夫人當然是極高興的。長女雖貴為皇後,卻是一直無子,如今次女入宮,雖然要屈居側位,卻能產下皇子。姐妹兩人同力,日後東宮可期,再尊榮不過了。
隻是說到賢妃,承恩侯夫人便又有些不快:“賢妃是四妃之末,若是過幾年那袁昭儀產下皇子,按例也是要生的,到時豈不又在你妹妹前頭了?難道早生子的,反不如那晚生的尊貴不成?子以母貴,這排行為長的,倒不如為幼的貴重了?”
當初袁梅二女入宮的時候,因袁勝蘭的靠山是太後,江浙還有父兄掌著兵權,所以才排在了梅若婉前頭,也是梅皇後讓袁太後一步的意思。但皇帝又給梅若婉賜下封號,所以兩人堪堪打個平手。
可升妃之後,四妃本自有封號,梅若婉這個“華”字也就沒用了,到時候袁勝蘭若升妃,無論是貴、德、淑,均在賢妃之前,那袁勝蘭就算是實打實地壓著梅若婉了。若是從前也就罷了,如今袁家都倒了,袁勝蘭若產子也在梅若婉之後,如何有資格反後來居上呢?
梅皇後沉吟了一下道:“皇上大約是一時高興,並未想到此事,隻是覺得這個賢字合適妹妹吧。母親不必著急,一則這四妃之中,除貴妃地位超然之外,德、淑、賢三妃其實相差不多;二則袁氏還沒動靜呢。若是將來袁氏也能產子,我自會向皇上提及此事。母親說得對,妹妹產子在先,不應反居袁氏之後。”
長女這樣一說,承恩侯夫人倒軟了幾分,歎道:“我知道你自會替你妹妹打算,隻是,隻是——若過幾年也就罷了,若袁氏這幾年就產子,隻怕皇上還惦記著她娘家父子三人同殉國的忠義,不肯委屈了她……”
梅皇後心裡明鏡似的。彆人不知道,她卻知道,皇帝往袁家賜的那“忠武”二字,寫得有多不情願。可是既然這兩個字賜下去了,它就永遠都掛在那兒,永遠都是個幌子。而且,可能比袁氏父子活著,對袁勝蘭更有利。畢竟人既然已經蓋棺論定,就不大好再掀起舊賬,袁勝蘭就能一輩子頂著忠烈後裔的頭銜活下去,誰也不能虧待她——至少在表麵上是這樣。
“母親也知道袁氏娘家的情形,縱然皇上真讓她列在妹妹前頭,也不過是麵子情罷了。”梅皇後略一思索,還是說了。她當然會替梅若婉進言,可皇上把梅若婉放到四妃之末,看來確實是打算把淑妃的位子留給袁勝蘭了。
其實這也是好事。若皇上此時給梅若婉封德妃,到時袁氏萬一得封貴妃,四妃之首,後頭的事就難辦了。
可承恩侯夫人並不想聽這話,臉色就有些陰沉,想了一想便道:“依我看,你還是早些把耀哥兒接到你宮裡去養吧。”
耀哥兒,就是皇帝給皇次子起的小名兒,承恩侯夫人很喜歡這個名字,彆看就是一個字兒,可耀有光輝照射之意,就比皎哥兒那個潔白明亮含意的名字要大氣多了。
捧雪在一旁伺候著,聽見承恩侯夫人這話,臉色就微微有點變。梅皇後卻微微笑了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如洗三過後,我就把耀哥兒接到我宮裡去。雖說皇家也沒有把孩子記在誰名下的事兒,但他在我宮裡長大,終歸彆人比不得。”
承恩侯夫人便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知道你心疼你妹妹。哎,也不枉她進宮給你生了兒子。你們親姊妹,彆人再比不了你們親近的。”
她絮絮說了幾句,無非是憧憬梅皇後與梅若婉姐妹攜手,一統後宮的話,若不是擔心犯了忌諱,怕是連皇次子將來得登大位,梅家出兩位皇太後的話都要說出來了。
等她去內殿看梅若婉和耀哥兒去了,梅皇後才起身,乘輦回了交泰殿。捧雪早就憋得狠了,打發了宮人下去,便忍不住道:“娘娘怎麼能答允夫人呢?”不是說好了,不能抱梅若婉的孩子嗎?
梅皇後微微一笑,卻沒答這話,隻道:“有時候我覺得奇怪得很。記得我幼年之時,眾人都讚母親是個才女,清高端雅,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就是在我記憶之中,我也記得她曾經清晨起來去收集荷花上的露珠烹茶,記得她將近黃昏之時鋪開紙筆,畫天邊的火燒雲……”
話語之中含著些說不出的悵然:“可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就變了呢……”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變化,直到變成如今這個滿心算計的婦人。她覺得自己的女兒才華橫溢才不能受委屈,殊不知當她覺得隻有尊榮富貴才能配得上才華橫溢的時候,她就已經把才華放到了與富貴相同的地位上。
“她說過,若有個似七叔那般的夫君,她寧可不要這個承恩侯夫人的頭銜……”這一聲細若蚊蚋,但旁邊的捧雪還是聽見了,臉色頓時有些發白:“娘娘,這,這話可說不得……”
梅皇後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彆擔心,這並不是紅杏出牆。我隻是覺得奇怪,她總覺得自己隻慕才華不慕富貴,清高得了不得,可她發現若恒才乾平平,將來也隻能像父親一樣守著個空頭銜的時候,她就對若恒冷淡了許多。還有二妹,就連二妹的親事,都是父親出麵尋的。她對自己親骨肉都如此勢利,怎麼還覺得自己心裡隻有才華二字呢?”
捧雪原想說,做母親的對自己的兒女要求總歸與丈夫不同,會更嚴厲些,但聽到梅皇後說到勢利二字,就覺得自己也無話可說了。因為梅皇後說的對,承恩侯夫人看著像個出塵才女,其實心裡隻剩下了勢利和算計,哦,還有偏心眼兒。
捧雪雖有心安慰梅皇後,可事實俱在,便是安慰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且承恩侯夫人再怎麼樣,如今也不大要緊了,要緊的倒是皇次子的事兒。捧雪給梅皇後端了盞茶,便又提起剛才的話頭:“可娘娘真要抱二殿下來養?”
梅皇後看她一臉擔心,便笑了:“傻丫頭,你當賢妃會答應嗎?雖說將來都是做皇太後,可皇上聽誰的,跟誰親近,這中間可差彆太多了。”梅若婉本為側室,即使母以子貴做了皇太後,論禮也要排在她後麵。倘若耀哥兒再由她養大,把她當了親娘,那……梅若婉在這上頭繼承了母親的精明,算得可清楚呢。
捧雪恍然:“娘娘是說,讓賢妃自己去與夫人說……”這當然是最好的,省得承恩侯夫人又以為是娘娘在做什麼手腳。
梅皇後笑了一笑:“日子還多著呢,不必著急。”離蘇氏生產還有八個月呢,現在著急的應該是承恩侯夫人和梅若婉,而不是她。
捧雪點了點頭,小聲道:“那蘇美人——”承恩侯夫人有句話說得很是,一樣是有孕,隻有蘇美人甫一診出喜脈便升了位份的,就連梅若婉也沒有這等待遇呢。
“她位份低,多升幾次也無礙大局。”梅皇後淡淡地道,“若許氏,多升一次就能自己撫養孩兒;若賢妃,多升一次,難道要升她為皇貴妃嗎?皇上是不會允許的,太後也不會同意。”倘若梅家真出了一個皇後一個皇貴妃同在宮中,那後宮豈不被姓梅的一手把持?如此,就是前朝的大臣們也不會坐視。所以,梅若婉升至賢妃,已經是儘頭了,而袁氏再升,必會在她之前,這就是平衡之道。
捧雪怔了一會兒,低聲道:“若是夫人知道,怕是又要鬨了。”承恩侯夫人可一直盼著梅若婉能做皇貴妃呢。
梅皇後微微一笑:“所以有些話不必與母親多說。倒是蘇氏那裡,既然皇上升了她的位份,也是一件喜事,賞些東西過去吧。”就算蘇氏將來生子二次加封,仍舊沒有自己撫養孩子的資格,她又何須在乎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