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乘風來的時候,徐家人正好好剛用過飯(),他與搶著幫忙端碗碟的風洄撞了一個滿懷。
風洄雖然年邁?[((),可是手腳利索,弓著腰,獨臂在空中一旋,那一摞差點摔碎的粗瓷碗便被他一掌撈起,完完整整的放在了桌子上。
徐遠誌麵上不由閃過一絲驚訝,難怪今日這風洄和自己搶掃帚時,自己不過一個眼花,那掃帚就到了他的手裡。
風洄將粗瓷碗放下後,這才發出一聲悶悶的咳嗽,安乘風一時僵住了手腳,不由小聲道:
“華哥,這位是……”
徐韶華看了一眼風洄,他這會兒已經不咳了,隻是低眉順眼的站在遠處,不發一語。
“這是……風洄,他本是來我瑞陽縣尋親,可是卻遍尋不到,又暈在我家門口,我爹他們便收留了他。”
安望飛聽後,這才點了點頭,笑嗬嗬道:
“這位伯伯手上功夫倒是頗俊。”
風洄對於徐韶華如何介紹他並沒有什麼意見,可這會兒聽了徐韶華這話,眸子還是微微顫動了兩下。
這小郎君昨日倒是嘴毒,可是……如今看來,卻並不如此。
徐韶華隻是笑了笑,隨後,風洄便將碗筷疊好端去廚房,安望飛等他走了這才低低道:
“華弟,此人身手敏捷,想必不是簡單之人,你留下他,隻恐後患無窮。”
安望飛到底也是見多了世麵,這會兒與徐韶華說這話也是掏心窩子的話。
而徐韶華抿了抿唇,若是昨日不知許青雲與他家的糾葛,他會將風洄送到叔父手中。
可是,現下這風洄與他另有他用……
徐韶華聽了安望飛的話,抬手拍了拍安望飛的手臂,緩聲道:
“望飛兄不必擔心,此人我已經試探過了,正好青蘭村靠山,他有幾分功夫在身,他日若是再遇了狼,我也能放心些許。”
安望飛聽了這話,便知道徐韶華是有主意的,當下也隻是點了點頭:
“華弟心裡有數就好。對了,我今日來此,乃是因為社學自今日起開始放假。”
安望飛此刻麵上卻是一輕,他已有科舉之意,手中又有科舉寶書,如今與其餘學子同座一間學舍共讀,卻是耽擱了他做題的進度。
最重要的是,華弟他也不在啊!
安望飛繼續說著:
“如今雪越來越大,過兩日隻怕城裡的肉菜也不儘夠了,再加上學子舍對於一部分學子來說,也是費用不少,故而教瑜便讓大家都歸家溫書了。”
“瑞雪兆豐年,也不過就這幾日光景,倒是無妨。不過,這也不值當望飛兄親自跑一趟吧?”
徐韶華笑眯眯的說著,安望飛也不由一樂:
“哎呀,華弟怎麼不等我先賣弄一二,真真是……”
安望飛隨後,將聲音壓的幾不可聞:
“華弟,昨日……你讓我們送入縣衙的那兩個賊人今日死了!據說昨日抬進縣衙的時
() 候,人還沒醒過來,縣令大人讓人請了大夫醫治,本來用了藥已經有了起色,可卻不想今日淩晨之時,突然暴斃而亡。()”
暴斃?⒃()”
徐韶華冷笑了下,隨後淡淡道:
“隻怕是如劉先生那樣,死的不明不白吧。”
安望飛聞言隻搖了搖頭:
“我來時,仵作才去驗屍,尚不知死因。”
此言一出,徐韶華沉默了下去,若說當初劉懷仁溺斃之時,徐韶華便懷疑許青雲一直在瑞陽縣有安插人手,那麼此刻這兩個賊人的暴斃,已經讓他徹底確定。
那許青雲還真如風洄所說的,天生小人!
徐韶華隨後,長長呼出一口氣:
“既是如此,也無法探得其背後之人了。”
安望飛也是有些失望:
“我還以為我們要為咱們瑞陽縣的長治久安添磚加瓦呢!”
徐韶華不由失笑:
“縱使如此,隻怕縣令大人他日亦要來社學誇讚望飛兄和其他同窗一趟。”
安望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可是眼睛卻是亮晶晶的,與他當初在許氏族學的沉鬱截然相反。
可見此番入了社學,對於安望飛來說,確實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而安望飛這會兒卻是滿目感激的看著徐韶華:
“我知道我如今能有這樣的好日子,全賴當初華弟仁心,從今以後,華弟若有差遣,我絕不含糊。”
徐韶華搖了搖頭,垂下眼簾,沉著臉道:
“望飛兄言重了,此番你能涅槃重生,乃是因你心性堅韌,我不過是從旁幫扶兩下罷了。
況且,幫人亦是幫己,我家中亦是因為叔父有所起色,若是望飛兄再說這樣的話,那是存心要與我生分了。”
安望飛連連告饒,稱不敢再說,又與徐韶華玩笑片刻,徐韶華這才終於笑開。
隨後,安望飛正好於當日他贈予徐韶華的那幾本科舉寶書有些疑惑,徐韶華雖還未過目,但這會兒現看現做,倒也得宜。
不多時,風洄上前來為二人倒了熱水,又悄悄退下,安望飛見此人確實並無不軌的舉動,這才不在關注。
“……原來如此,此處竟是用到了禮經與易經的結合,我就說為何我總覺得怎麼答都不完整。”
“院試之題,自不比縣試簡單,但望飛兄此番於院試題目也有了自己的考量,假以時日,考過院試,也應是輕輕鬆鬆。”
安望飛聽了徐韶華這話,也不由喜上眉梢:
“那便借華弟吉言了!待到雪化之時,正是縣試報名之日,不若屆時我與華弟結保如何?”
徐韶華遂點了點頭:
“求之不得。”
隨後,安望飛歡歡喜喜的與徐韶華約定好後,看著外頭雪開始轉小,便準備起身告辭:
“華弟,這會兒雪將停,我便先歸家了。”
“今日雪來的急,望飛兄一人歸家我有些放心不下,不若今日留
() 下,你我則可秉燭夜談。”
“這……”
安望飛有些猶豫,方才華弟三兩句便將困住他的難題解開,可那幾本書尚未翻動幾頁,若是能借此機會,與華弟探討一二,再好不過了。
安望飛隨後,用力的點了點頭,與徐韶華重新紮進書海裡。
而徐宥齊如今隻將四書囫圇讀過,這會兒看到二人激烈的探討,也是心中羨慕,卻道書到用時方恨少,隨後也打開了家裡僅剩的那本禮記。
叔叔他們尚且刻苦讀書,他又豈敢懈怠?
徐宥齊自知自己不比小叔叔天賦異稟,又不比望飛叔叔年長,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沉下心,奮起直追!
……
大雪連下了三日,終於在第四日徹底放晴,安望飛遂起身告辭,這三日光陰,他可謂是受益無窮!
“華弟,我這便告辭了,我來時雖留書我爹,隻怕他心裡也在擔心。”
安望飛此言一出,徐韶華自然不好多留,故而隻是將其送至村外。
今日大雪初霽,陽光雖然燦爛,卻仍有一股暖意,安望飛回身擺了擺手:
“華弟,外頭冷快歸家吧。想必社學要等雪化了才開學,屆時我請人來告知你。”
“有勞望飛兄。”
徐韶華目送安望飛離開,這才回了家。
這幾日的大雪,再加上家裡有客人在,徐家此前購買的肉食已經所剩無幾,林亞寧正準備讓徐遠誌再去買些。
“怎的又讓我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跟人講價,你上回去,人家直接給你饒了幾根豬骨。
倒是我,一文錢一根豬骨也就罷了,連肉價都沒有講下來,我不如老婆子你嘴皮子利索啊!”
徐遠誌一麵說著,一麵撞了撞林亞寧的胳膊:
“要不,這回咱們兩個一道去?正好這兩日一直下雪,家裡的活計也已經做的差不多了。”
能不差不多嗎?
平日裡的掃地燒水,端碗布筷一類瑣事都被風洄搶著做了,徐遠誌都已經閒的不知道做什麼了。
林亞寧卻有些猶豫,隨後徐遠誌又道:
“你之前不是還給華哥兒說,你小時候在茶樓聽說書,就饞那口點心嗎?
上回華哥兒帶回來,你瞅瞅你哭的,嘩嘩的,這回,我帶你再吃一回!在家吃哪有在茶樓吃的意思?”
林亞寧聞言不由瞪了徐遠誌一眼,隨後,她點頭同意了,隻不過那飽含滄桑的臉上,不自覺的浮起一層紅暈。
她與當家的成婚多年,還不曾正兒八經的兩個人一道逛縣城哩!
“那成,我給孩子們說說。”
徐韶華對此並無異議,張柳兒雖然心中也想去,可是方才聽了公婆的話,也知道這會兒不該打擾,遂笑盈盈的打包票讓公婆好好逛一遭,家裡萬事有她操心。
而等徐遠誌和林亞寧離開後,張柳兒這才靠在徐易平的懷裡,語氣中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羨慕:
“
平郎(),過兩日天晴了ˇ()ˇ[(),你跟娘說,也帶我去一趟縣城可好?”
“你也想去?爹娘應該還沒有走遠,我去追……”
張柳兒直接從徐易平的懷裡跳了出來,又羞又惱:
“你這個木頭!”
一牆之隔的徐韶華和徐宥齊聽了個分明,不由忍笑對視一眼,這才輕咳一聲,繼續讀書。
而隔壁的徐易平和張柳兒聽到這聲咳嗽,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張柳兒這才壓低了聲音:
“爹都那麼大年歲了,都知道哄娘開心,你呢!”
徐易平撓了撓頭,隨後去了一趟廚房,徐家男人沒有什麼男人不入廚房的惡習,家裡誰閒著誰做。
之前一直是林亞寧照看家裡,所以做飯的重任這才落在了林亞寧的身上,可此前林亞寧偶感風寒之時,卻是徐遠誌在廚房做飯。
張柳兒看著徐易平消失的身影,氣咻咻的,半晌沒吱聲,可卻不想,沒過一刻鐘,一股濃鬱的香味兒便撲鼻而來。
徐易平端著一碗蛋羹走了出來,笑眯眯道:
“柳娘,來,嘗嘗,我放了醋水和香油,你試試如何?”
張柳兒猶豫了一下:
“娘若是知道了,回來會罵你的吧?”
“罵什麼,娘現在又不會計較這兩個雞蛋的事兒,再說了……”
徐易平小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