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不見雪》全本免費閱讀
三年前,窯山北營。
冷風呼嘯,雪如鵝毛。
士兵拖著甲胄兵械匆匆而過,蹤跡被隨後而至的雪花覆蓋。
鐵錘聲叮咚,掌固兵雙手僵硬通紅,持具砸落一下便良久不聽使喚。
凍裂的口子滲出血珠,又結成暗褐的冰碴,盤踞在枯皺粗糙的手背。
而麵前是不知被狂風掀翻的第幾個營帳。
他不敢停下來。
西州與漠北交界處,窯山巍然聳立。
此地天氣詭譎,終年寒冷,如今又逢深冬,雪一下便是五夜。
崖壁陡峻崎嶇,處處關隘絕壁,路窄時甚至隻容一人穿行。
這本就不適合紮營,好不容易尋至一山腹,卻正處風口,校尉稱此地為易守難攻的絕佳之所。但他覺得守也不易。
而在這裡停下動作,意味著對山雪的妥協。
它會吞噬一切靜止的東西。
想到這,他的思緒被一陣聲音打攪。
凝神細聽,發現是自己上下牙在打架,咯咯作響,震耳欲聾。
頭頂倏然罩住一片黑色,他感到一陣重量,緊接著是帶著體溫的熱度。
他整個人被籠在其中,有一瞬間想,就此死掉算了。
然後是一陣拉力,將他從地上拽起。
他看到校尉緊皺著眉頭好像在喝斥什麼,但他什麼也聽不見,眼前隻剩破舊的營帳中搖曳著的,微弱跳動的火。
他的校尉發上結霜,厚糙的麻布幾乎遮去了半張臉,隻剩一雙黝黑的眸。
眼睫掛著雪,被氣息融化後又凍結在臉上,雙手皸裂,牢牢攬著他的雙肩。
將他送入帳中後抬頭看了一眼天光,拿起釘錘繼續修固營帳。
已經第七天了。
距離上一次收到哥哥的傳信,約莫是很久以前。
這裡度日如年,長晝不儘,她快要失去對時間的估算了。
今日攻勢沒有前幾日猛烈,雲梯甚至沒有架上岩壁,遠眺去隻有稀疏的篝火。
如今,那些隱匿在雪影中的突厥人,有三位可汗。
阿史那護葉三子脾性迥異,但皆軍功赫赫,近年侵犯邊境各小國擴張了不少土地。為管理,也為製衡,他死前封了大小可汗三個。
其中大可汗為阿史那彌魯,一母胞弟沙缽羅為小可汗。另一位小可汗名頡利,如今率突厥主力軍紮營窯山以南。
坐鎮主帳的本應是彌魯,但此次猝然進攻,居然他是先鋒。
北營這幾支豹師則是頡利親轄,雖人在南營,但她知道真正的元帥是他。
季融摸不準那人在想什麼,興許是同他們一般累了,又或許在觀望。
但她倒寧願更累一點,好像這樣父兄和叔叔那裡就會輕鬆些。
哥哥本是率三萬精兵於鷹岩峰設險埋伏,可那日的信中說,彌魯不知為何知曉駐軍方位。
不過援軍七日內將至,屆時圍剿大可汗如甕中捉鱉,他插翅也難逃。
他言大捷在前,讓她莫要心憂。
戰事緊要,不過寥寥幾字,她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
這信數日前便發出,傳到她這也應有兩日了。
而越是臨近哥哥提的期限,她心中便越是莫名騰起一陣慌恐,數夜驚醒,教她不敢多想。
捷報遲遲不到,季融隻能像隻蟄伏的雪豹抑製不斷翻湧的急躁,靜靜盤踞在山道,等待伺機而動的指令。
山崖一側傳來窸窣的聲響,季融警覺回頭,立刻有人上前查看,然後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