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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回馬槍

隨著她的動作,那按鈕被按動,發出“哢噠”一聲細微的脆響。隨後,那保險櫃的門就如同安裝了彈簧一般,“啪”地彈開來。

居然真的是“1107”!!

來不及細想齊雁卿為什麼把這個奇怪的日子當做保險櫃密碼,李禛打開靈腦,借著靈腦微弱的光線,查看著保險櫃內部的東西。

保險櫃內部空間很大,被隔斷成上下兩個部分。上麵的空間小些,隻有一本薄薄的冊子;下層的空間比較大,堆了一些紙質文件。

李禛思考幾秒,將手伸向了上層。她要找的芯片不是很大,應該不會放在一堆文件裡。

她探手將那個薄薄的冊子拿出保險櫃。冊子封皮是皮革的,雖然保養得不錯,但仍是有長年累月被翻看所產生的折痕。

迫不及待地翻開冊子,李禛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

這並不是什麼“小冊子”,而是一本裝滿了相片的相冊。

一翻開相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女人的照片。

背景似乎是在舞會上,女人穿著禮服,一手托舉著酒杯對著鏡頭,笑容燦爛。李禛瞧了好幾眼才認出來,那女人正是樂靈洲。

——與其說是樂靈洲,不如說是花園中的那尊雕像。

李禛沒空思索這二者的區彆,急切地翻到下一頁。

下一頁左右兩邊各有一張照片,左側照片仍是“樂靈洲”,她紮著利落的馬尾,站在那白色的雕塑下,擺出雕像同款動作;右側照片是齊雁卿和樂靈洲的合影,兩人均是笑容滿麵,看不出怨偶的模樣。

李禛失了耐心,飛快翻過相冊。隻見薄薄一本相冊中,要麼是樂靈洲單人照,要麼是她和齊雁卿的合影,除此之外彆無他物。

這樣一本相冊,有什麼值得放進保險櫃的?李禛將相冊放回原位,目光投向下層的文件。

她伸手撈出一遝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了兩頁,忽地瞳孔一縮。正欲細看,卻見靈腦的光閃爍幾下,一道消息彈到她眼前。

[Q:齊雁卿回來了!]

Q便是秦宛的備注。她現在還在樓梯上裝作擦扶手的模樣,實則在盯梢。

停頓幾秒,又有幾條消息噌噌噌地彈出來。

[Q:快走!]

[Q:他要上樓了!]

這條消息彈出來的同時,李禛聽到一串沉重的腳步聲朝著書房走來。一步、兩步……

她眼瞼微動,掃視一圈,想尋個能藏身的地方。可書房擺設並不複雜,可以說一覽無餘,哪有能讓她藏身的地方?

可還未等她尋好藏身之處,那皮鞋的聲音就忽然停在房門前。

“你在乾什麼?”

齊雁卿的聲音忽然響起,嚇得秦宛渾身一抖,手裡的抹布險些落到樓下。

“先、先生,我在擦樓梯呀。”到底是老牌捕蠅草,秦宛很快就整理好表情,作出一幅膽怯卻不心虛的模樣。

“擦樓梯?”齊雁卿眯了眯眼。他就是這麼個多疑的性格,家中仆從乃至貓貓狗狗,都要被他懷疑個遍。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秦宛。秦宛被他看得渾身汗毛直豎,卻仍然穩住心態,保證呼吸正常。

半晌,齊雁卿才收回視線:“樓梯很乾淨,不用擦。你下去吧。”

得到了他的“恩準”,秦宛卻並不輕鬆,甚至吸了一口涼氣。李禛就在書房裡麵,她清楚得很。

現在,秦宛寧願齊雁卿多斥責自己幾句,給李禛拖延個躲藏的機會。

也不知齊雁卿是不是聽見了她的心聲,看她慢慢悠悠沒動作,聲音瞬間變得嚴厲起來:“還磨蹭什麼?!”

秦宛見他馬上發怒,也隻能心中哀歎一聲,趕緊離開了。

見她離開,齊雁卿才稍微放鬆了一些。

可能是計劃將近,他最近很是不安,總感覺自己這個“秘密”要被人發現。雖然現在看來,應該還沒事,但他也難免疑神疑鬼起來。

尤其是今早花瓶碎裂那件事,更讓他感到奇怪和驚惶。上班路走了一半,他總覺得書房門沒關嚴,便又讓司機開了回來,打算確認一下書房的情況。

剛一站到門口,又覺得那女仆在暗中打量他,心裡更是不痛快,便讓女仆趕緊走了。

她一走,齊雁卿才放鬆了一些。

他伸出手掌,隻聽“嘀”一聲——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在開門的一瞬間,他聽到了一聲脆響。

齊雁卿神色微變,謹慎地踏入到書房之中,右手摸到牆壁上的開關,一把打開了燈。

明亮的燈光自天花板投射而下,照亮了整間書房,並鑽入到細小的縫隙中。

黑暗的環境中驟然射入一道細細的光線,李禛眨了眨眼,放輕了呼吸,免得引起他人的注意。

“沒有人?”

齊雁卿站在燈光的正中,環視四周。誠然,物品擺放的位置並未改變,屋子裡仍是空蕩蕩的,也沒有缺少什麼東西。

但他還是感覺不對勁。

皮鞋的聲音在屋中響起,緊接著便是“嘩啦”一聲。齊雁卿走到窗戶邊上,蠻橫粗暴地將窗簾拉開。

些微的光順著落地窗照到他臉上,並不十分明亮。

窗簾後,沒有人。

齊雁卿檢查了一下玻璃。玻璃完好,窗戶沒有開過的痕跡。

李禛默默捏緊手中匕首。

齊雁卿腳尖點了點地,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特殊的沉悶聲音。他將窗簾拉回原位,又蹲下身,朝桌底看去。

桌底空蕩蕩的。因為齊雁卿不放心女仆進來,所以有一段時間沒打掃過,桌子下積了些灰。

他見到那層灰,有些嫌惡地聳了聳鼻子,飛快站起身來,朝著另一邊的書架走去。

李禛感到有些悶,額頭上冒起了一層薄薄的細汗,握著匕首的手也有些滑膩。她舔了舔乾裂的唇,側耳傾聽著“噠噠”的腳步聲。

齊雁卿在書架旁駐足幾秒,便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來。幾秒後他又停下,嘴裡發出疑惑的自語:“保險櫃?”

聽到他這細細的呢喃,李禛的後背驟然繃緊。隔著一層不算厚的櫃門,她似乎能看到齊雁卿猶疑的表情。

沒錯,她此時正躲在保險櫃之中。

書房不大,沒有藏身之處。就在齊雁卿刷卡的一瞬間,李禛的目光鎖定了被她打開的保險櫃,而後不顧一切,在齊雁卿推開房門的同時,鑽入了半人高的保險櫃中,並飛快地關上了保險櫃的門。

保險櫃很大,但那隻是相對資料而言,藏下一個人還是很勉強。

幸好這個保險櫃沒有裝得太滿,給她騰出了一定的容身空間。現在,李禛整個人便蜷縮在這個逼仄的封閉空間內,靜靜地傾聽著齊雁卿的一舉一動。

齊雁卿蹲在保險櫃前,一手覆上保險櫃的鐵門。感受著鐵門傳來的冰涼觸感,他似乎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久久沒有動作。

是打開保險櫃,還是就此離開?

李禛無聲地將匕首調整到最優角度,一旦齊雁卿打開門,她就會如彈簧一樣從保險櫃中彈射而出,匕首直刺他的要害。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很久,又似乎隻過去了幾秒。齊雁卿抽回手,輕輕撥動被重置回0的數字按鈕。

藏在保險櫃中的李禛,甚至能聽到密碼鎖轉動的聲音。那聲音碎碎的,像是在挑動著她腦海裡那根繃緊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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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雁卿停頓了一瞬,又撥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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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是“0”,不需要動。齊雁卿的手指挪動到最後一個密碼上,連續撥動了“7”下。

李禛屏住呼吸,雙眼死死盯住櫃門。七下撥動密碼鎖的聲音響過,齊雁卿將手擱在按鈕上,馬上便要按下去了。

無論是櫃內還是櫃外,兩人的呼吸和心跳都開始變得急促且沉重了。齊雁卿看著保險櫃的門,不知為何,他今天不是很想打開它……

正猶豫間,忽聽書房門口傳來敲門聲,“噠噠噠”的,聲音分外清晰。

李禛心跳都好似停了一拍,而齊雁卿如釋重負,飛快地轉過身,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一把拉開房間的門。

“靈洲?怎麼是你?”齊雁卿看向來人,“怎麼也不好好休息?”

樂靈洲笑容溫柔:“聽說你慌忙回來了,擔心出什麼事,就看看你。”

她的笑容讓齊雁卿有一瞬間的愣神。幾秒後,他才回過神來,笑道:“就是想起有東西忘帶了。”

“那你現在找到了嗎?”

齊雁卿點頭:“找到了。我去上班了。”

又深深看了眼屹立在書房之中的保險箱,拎起隨手放在桌子上的公文包:“我走了。”

說罷,便關了書房的門,又急匆匆地下了樓,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聽到齊雁卿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李禛悄然鬆了口氣。然而還未等她放鬆下來,一個新的問題便再次讓她繃緊神經——

她該怎麼出去?

保險櫃本就不是讓人待的地方,自然沒設置從裡麵開門的機關。她進入保險櫃躲避隻是權宜之計,現在冷靜下來,卻犯了愁。

毀掉保險櫃?撬鎖脫身?但這樣一來,她們潛入這事就要暴露了。

正愁眉不展間,李禛忽聽到書房門的智能鎖又是“嘀”的一聲。她瞬間提起心來,心道該不會是齊雁卿去而複返了吧?

難道他就非要在今天打開保險櫃?

剛鬆開的手再度握起匕首。房門又被推開,一個人慢慢走進來。

隻是這腳步聲和齊雁卿的不同。很輕的聲音,像是一隻貓走在柔軟的地毯上。

是個女人。李禛心中瞬間就做了判斷。

可不是說齊雁卿的書房隻有他一個人有權限進入嗎?這個女人,是怎樣解鎖智能鎖的?

來者像是鎖定了她的位置一般,沒有猶豫,徑直朝著李禛的方向走來,沒幾秒,就來到了保險櫃麵前。

她抬起手,輕輕敲了下保險櫃的門。“鐺鐺鐺”的聲音就仿佛在耳邊響起,而後便是按動按鈕的聲音。

沒錯,齊雁卿離開時,忘記將密碼調回默認狀態了。

櫃門慢慢被打開,光線順著縫隙投到漆黑的保險櫃中。光線逐漸變多、放大,最後全然照亮李禛的整張臉。

在耀眼的燈光下,李禛最先看到的,是一縷金黃如日光的發絲。

第32章 紅寶石

是樂靈洲。

她半蹲在保險櫃前,一隻手握住保險櫃的櫃門,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躲藏在保險櫃中的李禛。

在她開門的瞬間,大量的空氣鑽入狹窄的空間中,讓李禛得以重獲新生。

李禛深吸一口氣,利落地從櫃門中鑽出來,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樂靈洲揚了揚手,回答道:“你彆忘了我以前是做什麼的。”

李禛這才想起,這個看似病弱的女人在二十多年前,也是網絡方麵的專家。

雖然她沒有智能鎖的權限,但破開一把鎖,對她這種人來說,也算不上什麼難事。

李禛有意再問些什麼,不過齊雁卿的書房可不是什麼談話的好地方。她將文件重新整齊地放回原處,這才看向樂靈洲:“我們出去說。”

樂靈洲點點頭,二人出了書房,朝著她的房間走去。

一進房間,李禛便問道:“你想要什麼?”

樂靈洲輕輕坐在柔軟的沙發椅上,側頭看向窗外的世界:“我想要自由。”

“僅此而已?”

樂靈洲將目光移到她身上,微微笑道:“或許對你來說隻是‘僅此而已’,但這就是我的條件。”

她換了個更隨意更舒適的坐姿,又道:“從你踏入莊園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知道,你來這裡的目的,是奪取齊雁卿那塊加載了重要機密的芯片。”

李禛眼中閃過危險的光:“你怎麼知道的?”

樂靈洲眨眨眼:“秘密。”

“好吧。”李禛抱胸靠在牆上。她向來不愛多管閒事,也不喜歡探究彆人的隱私,“既然你知道我的來意,那麼——你知道芯片在哪裡嗎?”

她大略檢查了書房,甚至打開了保險箱。雖然在保險箱中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甚至猜到了那芯片的大概內容,但卻並沒有發現芯片的蹤影。

樂靈洲笑了聲,又站起身,抬手拉起綠色的窗簾。紗簾被拉開,光芒毫無阻礙地傾瀉而下。透過明亮的窗戶,李禛看到了花園中的女子雕像。

“他有個習慣。”樂靈洲摩挲著窗簾上精美的繡紋,“每當煩心的時候,他就會坐在花園的長椅上,靜靜地看著那尊雕像。你知道他在看什麼嗎?”

像是一道電光劃過腦海,李禛下意識回答道:“密道!!”

她來這裡這麼些天,竟然沒注意到花園中還有一條密道。

畢竟提起密道,她第一時間想起的,總是藏在書房、陰暗角落中的機關。像齊雁卿這樣將密室建在人來人往的花園中,簡直是難以想象的。

“沒錯。”樂靈洲坐回椅子上,“你們沒有發現也很正常。他很少進入密道之中,更多的時候,他隻是坐在長椅上,深深地、深深地……”

她的語氣變得怪異起來,像是在嘲諷,又像是在譏笑:“凝望那尊雕像。”

李禛忽地覺得她有些奇怪。

樂靈洲身上好似帶有一種奇怪的割裂感。時而柔弱,時而強大;時而溫和,時而刻薄。在很多時候,她就像是糾纏在一起的毛線,團成讓人理不清的一團。

“……所以,你帶我離開。”

正愣神間,樂靈洲的話已經說完了一大半。見李禛沒有反應,她蹙起眉,催促道:“沒有問題吧?”

李禛道:“可以。”

無論樂靈洲有多怪異,都不是她此次行動的目標。

至於放樂靈洲出去會不會危害社會?她能不能生存?這都不是李禛該擔心的。自始至終,她的目的隻有芯片。

樂靈洲再沒說要出去轉轉的話,隻是獨自一人待在房間中看書。而李禛又想著芯片,又想著收集情報,一整日都有些神思不屬。

晚上十一點左右,李禛確認齊雁卿已經回到房間且不會再出門,便給秦宛發送了一條簡單的消息,而後翻窗出了房間,幾步來到了花園之中。

白牡丹區作為富人的聚集地,自然沒有堪稱光汙染的廣告牌和常年亮著彩燈的高樓大廈。這裡的黑夜保持了原本的模樣,隻有花園中亮著不算刺眼的燈。

站在黑暗中,李禛能看到更遠處的商業區,廉價的燈牌閃爍著,如同蜂巢一般的商業大廈常年亮著各色燈光,將半個夜空照亮。

她停在原地看了幾秒,便重新動起來,快速穿過人造花園,潛到那尊雕像附近。

雕像大概有十幾米高,一動不動地矗立在花園之中,像是在凝視著天際。長年累月的風吹雨打讓它邊緣有了損耗的痕跡,據樂靈洲所說,這尊雕像已經有了二十年左右的曆史了。

李禛躲開周圍的燈光,俯趴藏在距離雕像最近的花叢中,仔細打量著這座雕像。

從雕像的小腿、裙擺、手裡持著的瓶子,視線一路向上,最後定格在雕像額間的紅寶石發冠上。

將匕首抽出,咬在口中,李禛翻滾來到雕像腳下,又輕巧躍上雕像的裙擺,向上爬去。

雕像裙擺上有層層褶皺,踩在褶皺之間,很容易就能攀爬而上。李禛踩住褶皺跳躍,雙手懸吊在雕像手臂上,向雕塑頭頂一蕩。

幾乎沒用什麼力,李禛就躍到雕塑的發頂,穩穩地站住了腳跟。呼呼的風聲灌了滿耳朵,李禛雙目掃過四周,最終鎖定在那塊紅寶石上。

她站到發冠的邊緣,沿著狹窄的邊朝著紅寶石的方向走去。那紅寶石是用某種大塊石料製成的,看上去像雞血一般,在燈光中閃著危險的紅芒,將李禛的身形照得扭曲。

看起來不像是什麼智能鎖。

李禛猶豫了一瞬,伸出一隻手輕輕觸在紅寶石上。

隻見那紅色的石料閃爍了一下,又再次恢複成原樣。而她的一隻手陷入其中,像是被“吞噬”了一般,體內靈力源源不斷地被紅寶石吸走。

李禛伸手抓了抓,卻抓了個空。她慢慢將手從紅色石料中抽出,那隻手臂連同衣料,便從紅寶石中完好無損地退回來了。

這又是什麼高科技玩意?

思忖幾秒,李禛決定進去查看一下情況。她給秦宛發了消息,讓她時刻注意齊雁卿的動態,並每三分鐘互傳一下消息,免得被甕中捉鱉。

隨即,她整個人向前一步,踏入虛幻的紅寶石之中。

令人意外的是,一出紅寶石,映入李禛眼簾的,並不是潮濕、逼仄的密道,而是鋪著淺色地毯,裝飾著各種擺件的豪華長廊。

隻是這空間中的物品質感有些奇怪。沒有日常生活,物體特有的粗糙質感和奇特紋理,反而因表麵太過光滑和整齊,給人一種奇異的失真感。

幾乎是瞬間,李禛便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片“虛假的空間”。

早在她的時代,便有各種修士構建出幻境,也有人能開辟出一塊自己的空間。

而這個空間,大概介乎於真假兩者之間,運用連接靈力的手段,短暫地轉換進入者的存在形式,通過這種方式,讓來者踏入不存在的空間。

李禛一邊在腦海中構想著這空間的運作原理,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大概確認四周沒有威脅後,她便收斂了心中思緒,再次向前。

再向前走,她便看到了一扇門。

門是白色的,上麵鑲嵌了驗證屏幕,屏幕上寫著一行字“請進行ID驗證”。

果然。

這並不出乎李禛的意料。倒不如說,若是齊雁卿沒有設置ID鎖,才更讓人驚訝。

李禛打開靈腦,對準內部環境和ID鎖拍了幾張照片,這才轉身出了紅寶石。

此時已是深夜,晚風颯颯吹動她的短發,帶來些許涼意。李禛拂了拂亂發,被風這麼一吹,腦子清醒了很多。

她忽然意識到,秦宛已經超過三分鐘沒有發過消息了。

這是二人約定好的,秦宛不可能忘記。而時間來到深夜,也不可能有什麼工作需要她做。

是被絆住了?還是暴露了?若是前者倒還好,但若是後者……

來不及細想,李禛單手掛上雕塑發冠的邊角,而後借力一躍!夜風自下而上吹動她的發絲,厚重的裙擺在風中綻開,如同一朵黑白色的花。

她落到花叢之中,卸力一滾,便穩穩地站住身體。沒有時間考慮太多,李禛一路躲避著燈光,順著來時那條小路,一路來到窗下,一個翻滾便進入房間之中。

甫一進門,就聽到如驟雨般急切的敲門聲。李禛皺了皺眉,先去衛生間洗了把手,又下了馬桶衝水的指令,之後才開了門。

門口站了好幾個人,其中還有那位嚴謹的管家。見到她開門,眾人目光齊刷刷地朝她看過來。

李禛笑了笑,若無其事問道:“怎麼了?”

管家道:“聽說你可能暈倒了,我們來看看情況。為什麼這麼久不開門?”

“暈倒?”李禛視線掃過眾人,人群中的某人心虛地低下頭,“我沒有暈倒,隻是在衛生間不方便出來。”

她說話時,馬桶抽水的聲音還未停歇。眾人表情都有些尷尬,管家推了下眼睛,嚴肅道:“好了,既然是虛驚一場,大家都回去吧。”

聽她如此說,眾人都作鳥獸散,回到各自房間了。這件事鬨得並不大,並沒有驚動男女主人,隻是周圍仆從們湊熱鬨罷了。

直到最後一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中,李禛才將秦宛拉到房間中:“怎麼回事?”

秦宛聳聳肩:“住在你旁邊房間那位和你有仇?她說你暈倒了,非讓管家打開你房門。我想給你發消息,她又總是盯著我,生怕我給你遞消息一樣。”

李禛一想便知道怎麼回事,隻冷笑道:“果然是她。”

住在她邊上的女仆盯她許久了,恐怕今日沒見她和秦宛一起,這才起了疑心,想要死馬當活馬醫,借此搏一搏。

若是賭對了,李禛真不在房間中,而是去了其他地方,難保不被訓斥甚至開除,到時她就有機會補上空缺;若是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總歸她是出於“好心”鬨了烏龍。

秦宛道:“你要怎麼辦?”

頓了一下,李禛將今日收獲細細和她說了,秦宛便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李禛本想說不用,但想到多個人就能多份助力,因此到底沒有拒絕。

至於礙事的人……

“給點教訓就好。”

第33章 紅寶石之門

然而計劃總是比不上變化快的。

第二日一早,李禛看到齊雁卿進了書房,之後再也沒出來過。

他的書房位置特殊,透過玻璃窗,能將雕塑附近的情況一覽無遺。

秦宛略有些焦躁:“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李禛搖了搖頭,看向齊雁卿書房的方向。那扇門如今緊緊關閉著,隔絕了內部所有聲音。

她不知道齊雁卿是否正站在落地窗前,如同樂靈洲所說的那一樣,注視著窗外的風景。

齊雁卿其人,生性多疑。恐怕是昨天書房那件事讓他感受到不安,這才決定留在家中看守秘密。

“你繼續觀察他的動向。”李禛道,“我去找夫人。”

秦宛點點頭,又道:“對了,那個藥片的成分化驗出來了。我把報告傳輸給你。”

李禛“嗯”了一聲,躲到無人處打開靈腦。

藥片的成分報告太過繁雜,甚至還有各種拗口的專業名詞。李禛前不久才把字認全,自然是看不懂這報告的。

她動了動眉頭,將報告拉到最後。冗長的成分介紹後,終於出現了對藥品作用的說明。

“毒/藥?”李禛目光微凝。

她放緩速度,仔細閱讀了一下說明,發現這是一種會使人體迅速變得虛弱的藥物。

也就是說,樂靈洲的虛弱症狀,大部分是藥物導致的?

可齊雁卿為什麼要這麼做?

齊家莊園在他的掌控之中,若他真想殺樂靈洲,大可以直接對她下手,而不是用藥物控製著她,一拖就是十幾年。

還是說,樂靈洲有什麼不能死的理由?

李禛將靈腦合上,暫時斂下思緒。她走出角落,整了整衣裙,便上樓敲開樂靈洲的門。

屋內有些冷。不知何時,樂靈洲將窗戶打開了,呼嘯的冷風順著窗吹進來。

在風的吹拂下,那綠色的窗簾如同一隻張牙舞爪的野獸,狂野地飛舞著,像要擇人而噬。

樂靈洲穿著家居服靠在窗邊,沉默地看著花園中的雕像。外麵在下雨,雨滴擊在窗戶上,又順著光滑的玻璃片流淌。

在她腳下,倒著一個空空的鳥籠。籠門被打開,籠中那隻華貴的夜鶯已經消失不見了。

李禛瞄了一眼,訝異道:“夫人,夜鶯呢?”

樂靈洲側過身,踢了下空空如也的籠子:“放飛了。”

說著,她伸出一隻手將窗戶合攏,又撥了撥長發:“你找我有什麼事?”

李禛反手關上門,低聲道:“他今日沒外出。”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齊雁卿了。

樂靈洲笑了聲:“他那個職位,本就沒什麼外出的必要。不過他那人向來如此,需要做的不去做,不需要做的,倒是做得起勁。”

她坐到椅子上,理了下家居服堆出的

褶皺:“這件事我幫不了你。他一直提防著我,如果我去說,他隻會疑心更重。”

提防?難道樂靈洲身上,有什麼危險之處?

思緒在腦海中閃過,又如同流星一般,極快地消失不見了。李禛揉著眉心,道:“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沉默幾息,又說:“昨日密道中有一個ID鎖。”

聞言,樂靈洲沉思一秒,問道:“你什麼時候再次行動?”

李禛想了想:“今日晚上。”

“好。”樂靈洲站起身,走到抽屜前,從一個小盒子中掏出一個磁鐵扣,“這東西是一個微型通訊器,兼備通話、視頻等功能。”

她將磁鐵扣放在李禛手上:“這東西的信號比靈腦穩定,且不易被乾擾。你戴上它,進入密道時同步與我交換信息,我負責打開ID鎖。”

李禛接過磁鐵扣。那東西是黑色的,隻有指甲蓋大小,藏在衣領中,確實不容易被發現。

“謝了。”李禛將磁鐵扣裝入口袋中,“我完成任務後,該怎麼把你帶出去?”

樂靈洲臉上再次浮現出微笑:“不要著急。等你取到芯片,我會聯係你的。”

看起來,她對“重獲自由”這件事似乎不是很急切。

李禛沒說話,對著她揚了揚手,便退出了房間。

這一日,齊雁卿都沒有離開書房。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在書房裡守著那尊雕像了。

李禛三人商討了一下,皆認為晚上就是最好的潛入時間。夜色是最好的遮掩,而齊雁卿總不可能整天守著雕塑不睡覺。

但三人不能同時進入雕像。為防齊雁卿趕到阻攔,要留人在花園內拖延齊雁卿。

他們隻有三人,其中李禛進入過密道,對那邊也比較熟悉,便負責進去查找芯片。而秦宛和大斧二人便留在花園,負責吸引齊雁卿的注意力。

這一招未必有用,畢竟齊宅保安不少,隨便來些就夠三人喝一壺。隻是現在這番狀況,也沒有更好的主意,索性死馬當活馬醫,姑且嘗試一番。

暴雨一直下,沒有停歇的意思。秦宛看著窗外的雨簾,臉上帶了幾絲愁緒:“若晚上雨不停,會不會影響行動?”

李禛換了便於行動的黑色連體服,將匕首綁在腿根上,冷靜道:“不礙事,暴雨正好遮擋視線,說不定能為我們拖延一點時間。”

秦宛臉上憂色消去幾分。她看了眼正在整理裝備的李禛,想了想,從裙擺下掏出一把巴掌大的槍。

李禛一愣:“哪兒來的?”

他們進齊宅前,都經過了仔細的搜身,確保他們沒藏匿任何危險物品才讓她們進入。她這把匕首,還是好不容易藏進來的。

秦宛粗略解釋道:“大斧弄進來的。這次行動你是主力,也比較危險,拿著這把槍,關鍵時刻可以防身。”

李禛不太會用這東西,不過這種槍威力不小,說不定能派上用場。這樣想著,她也就沒拒絕,伸手拿過槍,好好收了起來。

討論完畢,二人各自回房休整。至於大斧,今日並沒有離開莊園,而是尋了機會藏匿於花園之中,隻待午夜李禛出手。

時間來到午夜12點,天色漸暗。正如秦宛所說,今夜雨沒有停,暴雨如注,雨聲掩蓋了周圍所有聲息。

確認了時間後,李禛便推開窗戶。疾風驟雨便呼嘯著湧入房間之中,將她臉龐吹得冰涼。

她瞧了眼窗外情況,按照昨日路線翻出窗戶,在暴雨中穿行。

連體衣是防水布料,但潮濕的雨氣仍是將李禛包裹,讓她皮膚黏膩膩的,略有些不舒服。

李禛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珠,矮身在花叢中潛行,她速度極快,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行動出奇地順利,沒過幾分鐘,她就穿過半個花園,來到了雕像附近。

雨簾中,雕像依舊保持著活潑喜悅的姿態,水瓶中的水從高處灑落,同暴雨糾纏在一起,又同時落在地上,發出巨大的噪鳴。

就如同昨日一般,李禛順著雕像的衣褶攀爬而上,眨眼間就到了紅寶石附近。

雨幕中,紅寶石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磁扣中傳來樂靈洲的聲音:“你到了嗎?”

李禛道:“馬上。”

樂靈洲停頓了一下,輕柔的聲音從磁扣中傳出,和暴雨落下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顯得有些失真:“那塊紅寶石,是數據空間的入口。”

“數據空間?”

“沒錯。”

樂靈洲用過分纖細的手指捏住小小的磁扣。她站在窗邊,遠遠地看著雨幕中的雕像,神情冰冷:“裡麵的空間由代碼和數據組成……你進去吧。”

李禛點頭,正欲行動,忽聽雨幕之中傳來喧鬨。與此同時,靈腦的消息框猛地彈到她眼前,赫然是秦宛傳來的消息。

[他出來了]

[我們拖住他]

齊雁卿出來了?!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李禛向下掃了一眼,隻見一個人衝出雨幕,如泥鰍般飛快地鑽入花園之中。就在人影鑽出來的同時,莊園內傳來“嘭”地一聲槍響。

隨著槍聲響起,關閉著的燈相繼亮起,周圍頓時一片燈火通明。

李禛蹙緊眉頭,在燈光照到自己身上的一刹那,飛快加快速度,閃身鑽入紅寶石中。

昨日進入密道後,她已經將長廊的結構觀察清楚,此時正是緊要關頭,她也不再耽擱,幾個大步就跨過長廊,來到了那扇緊緊關閉著的門前。

她捏住衣襟,對著藏在衣襟中的磁扣道:“我到門前了。”

對麵傳來了一聲淡淡的“好”,語氣輕如煙雨。

李禛聽到門口的驗證屏幕發出“嘀嘀”的幾聲,屏幕上閃過雜亂的數字。這些數字混雜在一起,不斷流動運行著,發出炫彩的流光,讓人看得頭暈目眩。

靈腦上沒有再傳來消息,也不知秦宛和大斧有沒有將齊雁卿引開。聯想到剛剛聽到的槍響,李禛腳尖點了點地磚,手指不經意間摸上彆在腰間的槍。

“還要多久?”

樂靈洲聲音輕輕的、冷冷的:“快了。”

透過傳聲器,李禛聽到樂靈洲那邊傳來連續的幾聲槍響,那槍聲衝破雨夜,連續而急促地響起,像是昭示著某些大事的發生。

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混亂的叫喊,以及暴雨落下的聲音。李禛聽到傳聲器那頭,樂靈洲似乎是輕輕地嗤笑了一聲。

“好了。”

話音未落,屏幕上便顯示出“驗證通過”四個大字,緊關的門也露出一條細小的縫隙。

見門打開,李禛心弦微鬆,一把攥住門把手,飛快地拉開門。卻忽聽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猛地回頭,隻見齊雁卿不知何時進入了密道,正冷冷地看著她。

他仍穿著昂貴的西裝,衣服早已被雨淋得濕透,身上不知何處受了傷,血跡隨著雨水一同滑落,自濕透的褲腳落在地毯上。

齊雁卿雖看著狼狽,但動作並不慢。就在與李禛對視的那一刹那,他驀然抬起右手,手中槍準確地對準李禛的額頭,毫不留情地扣動扳機。

他怎麼會這麼快就進來?秦宛他們如何了?

沒時間多想,李禛心道不妙,在他扣動扳機的同時向前一撲,如同一隻靈巧的貓,快速滾入到被拉開一條縫的門中。

來不及查看密室內情況,她飛快爬起,摸著把手反手一拉,那門就“嘭”地一聲死死關閉,將一切攻擊都隔絕在門外。下一瞬間,齊雁卿的子彈相繼撞擊在門上,發出鐺鐺的瘮人響聲。

若是她動作再慢幾分,恐怕就被打成篩子了。

第34章 無麵孔

但這並不意味著李禛現在安全了。

齊雁卿擁有進入這扇門的權限,他很快就能驗證ID,打開這扇門。

從地上爬起來,李禛揪起衣襟,將傳聲器放到耳邊。傳聲器的那頭,樂靈洲聲音平靜:“你先撐幾秒,我更改掉齊雁卿的進入權限。”

背後又是傳來“咚”的一聲。子彈裝在門板上,將堅固的門衝擊得震動起來。強大的衝擊力反震李禛的手,讓她軀體有些發麻。

顧不上多想,李禛從冰冷的地板上站起,後背倚住牆壁以防襲擊,目光則飛快地掃過四周。

齊雁卿一直偏好華麗、奢侈的風格。他的莊園、花園乃至仆從們的製服款式,都遵循著這一風格製定。不過這間密室的布置,卻與莊園的整體風格大相徑庭。

這裡與其說是一間密室,倒不如說是一個冷藏庫。

剛剛情況危急,李禛沒有注意到,現在冷靜下來,就感到陰寒之氣直衝天靈蓋。

身上略有些濕的衣服裹住身體,不斷汲取著她體內的熱量,每一次呼吸,口鼻中都會噴出淺淺的霧氣。短短幾息間,她的手腳就失了溫度,變得冰涼。

李禛將連體衣拉鏈拉到最上,環視著周圍。牆壁、地板和天花板由灰白色金屬組成,金屬板嚴絲合縫地拚湊在一起,使整間密室看上去像是一個方方正正的鐵盒子。

在頂燈的照射下,牆壁反射出冰冷冷的光,給密室中增添了幾分冷意。

而在地板上,整齊擺放著許多的長方形鐵盒。這些鐵盒也是棱角分明,看著像是儲藏大型獵物的冰櫃,又像是規整的金屬棺材。

他們整齊劃一地排列著,粗略一數便有百個之多。

除此之外,房間內彆無他物。

房門處逐漸安靜下來,隔著一扇門,李禛聽到外麵傳來“嘀——”的身份驗證聲音。是齊雁卿來了。

李禛此時已邁入到鐵盒方陣之中,正欲打開鐵盒細看。

聽見這聲音,她一手掀開鐵盒蓋子,顧不上觀察鐵盒內情況,側身躲藏在蓋子後,另一手抽出腰後彆著的槍,瞄準門的方向。

一旦齊雁卿打開門,她便會立刻出手,將他擊斃當場。

空氣陷入了寂靜。一秒、兩秒……五秒過去了,齊雁卿推開門的場景並未出現。又過了幾秒,門柄急促地轉起來,其間夾雜著撞門的聲音。

樂靈洲道:“我能暫時擋住他,但需要你的配合。”

李禛聽話點頭:“可以。”她對機械程序的了解,甚至不如五歲小孩,自然不會質疑樂靈洲這位專業人士的判斷。

樂靈洲咳了兩聲。她的聲音不太平穩,夾雜著劇烈的喘/息,像是在奔跑一樣。李禛能聽到傳聲器那邊有嘈雜的風聲和雨聲。

“看見了嗎?”

幾乎是同時,一片更大的幽藍色屏幕在李禛麵前展開。屏幕界麵複雜,不時有混亂無意義的字符跳躍到李禛的眼前,運行框一個接一個地覆蓋到界麵上,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是紅寶石空間的控製麵板,我已經調高你的權限。”樂靈洲道,“按照我說的做——驗證ID。”

麵前屏幕上果然跳出一個要求掃描ID的框。李禛將手覆蓋到上麵,加載一瞬,界麵上出現了“歡迎接入”的字樣。

幾秒後,“歡迎接入”界麵被遠程操控的樂靈洲叉掉,又是幾個新的界麵被打開。一個詢問框跳到李禛麵前:“您確定要關閉……”

樂靈洲冷冷道:“聲音指令確認關閉。”

李禛道:“確認關閉。”

又是驗證ID的界麵被打開。這次用不著樂靈洲命令,李禛自覺地將手掌按到驗證碼上。

驗證完成的一瞬間,屏幕上的數字光速破碎拆解,顏色變得漸漸透明,消失在了屏幕上。

樂靈洲語氣中帶了笑意:“多謝了。”

“多謝?”

樂靈洲沒在意她的疑惑,轉而道:“齊雁卿被擋在外麵,大概需要五分鐘,才能將權限重新添加回來。你需要在這五分鐘內找到芯片。”

李禛眉頭微蹙。這五分鐘時間不長,幸而密室結構並不複雜,還有能找到的機會。

總之,要抓緊時間了。

剛剛混亂中,有一個鐵盒的蓋子被她掀開。說起來這鐵盒蓋子也是有趣,它並不十分沉重,李禛輕輕一推便被推開,但蓋子內側有小小的凹槽,在內部很難推開。

剛剛看情況緊急,李禛顧不上觀察鐵盒中的東西,現在暫時安全,她便將鐵蓋推到一邊,鐵盒中的場景頓時映入眼簾,讓李禛大吃一驚。

躺在鐵盒中的不是彆的,正是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人。她頭上戴了個純金的素冠,穿著身華麗衣裙,複雜的裙擺如同花瓣一樣,塞滿整個鐵盒。

女人露出的皮膚雪白,白發懶散披散在肩頭,麵容被誇張的白色麵紗死死遮住,看不到具體樣貌。

她靜靜地躺在鐵盒之中,胸口一起一伏,似是陷入了沉睡。

除此之外,鐵盒內什麼也沒有。李禛猶疑了一瞬,伸手撥開女人的麵紗。

麵紗被猛然扯落,她的麵容暴露在空氣中。看到女人麵容的那一刻,她心頭猛地一跳。

這張臉如鹵蛋一樣光滑,像是一幅半成品畫作,還未來得及描繪五官。

可她還在呼吸。胸口起伏著,仿佛隻是睡著了。即使李禛動作粗暴,也沒能將她的呼吸打亂一絲一毫。

李禛沉默一瞬,伸手握住女人脖頸。女人的皮膚光滑且有彈性,血管清晰可見,與真人一般無二。

她頓感一陣惡寒,拎著女人檢查了一下,便將她扔到一邊。

女人順著她的動作,“嘭”地一聲,狼狽地滾落在地板上,厚重裙擺隨她動作層層疊疊綻開,像是一朵盛開的雪蓮花。

她斜趴在地上,金發冠摔在她的手邊。鐵製地板倒映出她沒有麵孔的臉,看著分外詭異。

李禛伸手去掏鐵盒,可鐵盒中什麼也沒有,甚至沒有暗格和夾層。

沒麵目的女子身上也沒有多餘的東西,僅有的就是一身衣裙和那個純金的發冠。

李禛皺眉,隨手掀開右手邊另一個鐵盒子。裡麵赫然是同樣的東西——穿著累贅衣裙的無麵女人。

仔細檢查了一番,她站起身,掃視著密室中排排鐵盒。難道這麼多鐵盒子,裡麵裝的都是這種無麵女嗎?

這地方到底是用來乾什麼的?她要找的芯片,會藏在其中一個無麵女人的身上嗎?

密室中越來越冷,寒氣順著小腿向上攀爬,讓李禛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濕透的頭發被凍結成一綹一綹,冰冷冷地搭在後頸處,又被體溫融化成柔軟的發絲。

李禛深吸一口氣,繼續翻找起來。越來越多鐵盒子被她打開,越來越多無麵女歪七扭八地躺到地上。她們身形差不多,隻是有的做了些小改造,換上了機械手臂或者是機械腿。

一張張沒有麵孔的臉對準周圍的銅牆鐵壁,那鐵壁上便多了無數個模糊的麵影。

短短幾分鐘,已經有半數鐵盒被她查看完畢。但李禛仍舊是一無所獲。

她緊抿著唇,扔下手中無麵女,抬眼看了下時間。距離樂靈洲預計的“五分鐘”時限,還剩大約兩分鐘。

兩分鐘,足夠了!

她故技重施,再次掀開鐵蓋,正欲查看盒中女子,耳尖忽然動了動。與此同時,門口處再次傳來熟悉的“嘀——”的一聲。

這聲“嘀”卻與剛剛不同,帶著格外不妙的意味。李禛心中警鈴大作,想也不想便將鐵蓋擋在身前就地一滾!!

隻聽“叮叮鐺鐺”幾聲,子彈連續擊打在被臨時充當盾牌的鐵蓋子上,震得李禛手腕發麻。

鐵蓋子不算十分厚,被這麼一打,頓時一片坑坑窪窪麵臨報廢。李禛顧不得驚駭,將鐵蓋子充當掩體,又隨手撈起一個鐵盒,一同架在身前。

見她躲躲藏藏,齊雁卿冷冷一笑,慢慢接近李禛,手指扣動扳機的動作不停,一邊打一邊質問道:“誰派你來的?樂靈洲?”

樂靈洲?

李禛隱約聽到傳聲器裡響起一聲輕輕的嗤笑。

她並沒有回答齊雁卿的疑問,而是一手拽著鐵盒,一手摸著腰間彆著的槍,艱難地抵禦著齊雁卿的攻擊。

齊雁卿的槍威力不小,每射出一次,她的盾牌上就要多出一個窟窿。巨大的衝擊力帶得李禛不由自主地後退,竟無意中將另一個鐵盒撞開。

眼瞧著手中鐵盒不能用了,李禛反手拉起剛剛被撞開的鐵盒擋在身前。盒中女子同盒子一起被她立起,又因本身無力而軟趴趴、沉甸甸地倒在李禛身上。

李禛本想將無麵女推開,餘光掃到女子瘮人麵龐時,卻是一愣。

這個女人,怎地有麵目?

隻見女子雙眸緊閉,皮膚白皙,麵容柔美,有著燦爛的金色長發。這幅麵孔李禛熟悉得很!

是樂靈洲?!可是……

心中思緒如海浪翻湧,一波接著一波。無法分出時間將所有關節一一對應,李禛打眼一掃,便見到“樂靈洲”發上所戴金冠與無麵女的不同。

那些無麵女的發冠是純金的,沒有其他對於裝飾;而“樂靈洲”的發冠,款式和其他人大差不差,但發冠的中央位置,卻鑲嵌著一顆鴿子蛋大的紅寶石!

李禛心中一喜,來不及細想,就這樣在槍林彈雨中,飛快摳出那顆寶石。

寶石很輕易就從發冠上脫離,而在鑲嵌寶石的凹槽中,還嵌著一個指甲蓋大的小凹槽。在小凹槽中的,正是一塊小小的黑色芯片!!

居然藏在這裡!

李禛用指甲摳下芯片,藏在貼身的口袋之中,又將失了發冠的“樂靈洲”推到一邊,減輕了身上的重量。

這一套速度極快,幾乎眨眼間就完成。而現在,她要做的,就是脫身……

李禛壓下混亂思緒,躲在鐵盒後,聽著齊雁卿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忽地目光一狠,竟尋了個空隙,掄動鐵盒朝著他撞去。

第35章 夫人

齊雁卿沒想到她動作如此快、力量如此大,猝不及防間,竟被她撞了個正著,直直摔到牆上,吐出一口血來。

但他反應不慢,即使被衝擊,手指仍死死握著那把槍,不肯讓武器脫手。

當今人類已無法自如運用靈氣,隻能通過靈氣轉換武器來戰鬥。這就是一把能將人體內靈氣轉化為“攻擊”的靈武器。

換言之,沒了這把靈武器,不善體術的齊雁卿就敗局已定。他也知道這一點,因此無論多痛苦,都不肯鬆開手裡的槍。

齊雁卿後背撞上鐵壁,卻在第一時間調整姿勢,仍是調動渾身所有靈氣,將其化作子彈,如流星般飛速射向李禛。

因為是倉促之下射擊,他角度有所偏斜,並未完全瞄準李禛。李禛一個側身,靈巧地避過彈道,隨即欺身而上,抬腿朝齊雁卿持槍的手踢去。

這一擊用了十足力道,隻聽“哢嚓”一聲,似是骨頭裂開的輕響。齊雁卿痛呼一聲,骨折了的手強行對準李禛,就要朝她開槍。

然而受了傷的手還是慢了不少,早在他扣動扳機之前,李禛便側身一扭,將他半條臂膀卸下,緊接著又是一記飛踢。

齊雁卿有心握住手中武器,奈何臂膀脫臼,全然用不上力。關鍵時刻又挨了一腳,身體如破布般失力地向後飛去,槍也順勢脫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

李禛轉動鐵盒朝那把槍用力一拍,在絕對的力量下,那把槍頓時被拍得支離破碎,四分五裂地落到地上。

而齊雁卿被踢斷了肋骨,倚靠在冰冷的牆上,痛苦地呻.吟一聲,仰頭吐出一口血沫來。然而事到如今,他仍是掙紮著爬起身,想要去夠李禛的腿。

李禛碾了碾槍的碎末,沒有看齊雁卿一眼。齊雁卿的死活和她沒關係,反正她也拿到芯片,順利完成任務了。

這樣想著,她捋了捋亂發,最後深深瞥了眼一地狼籍,正要離開,忽聽齊雁卿道:“是誰讓你來的?!樂靈洲叫你來的,是不是?”

李禛沒停頓,繼續向前。

齊雁卿狠狠吐出一口血,恨聲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說到最後,他又猛烈地咳嗽起來,越咳聲音越弱,最終消失不見了。李禛遠遠看他胸膛還有起伏,應該沒死,隻是因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李禛漠然看了他一眼,轉身繼續向前。

走廊與密室,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廊上擺設一如往昔,地上鋪著整潔的地毯,兩側擺著精致的掛畫和各類藝術品,遠處紅寶石出口泛著神秘而美麗的光芒。

李禛毫不留戀地向前走著,一邊捏住衣領,對著傳聲器道:“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剛剛戰鬥很激烈,她來不及和樂靈洲說話,對麵也一直沒有聲音傳來。現在一切塵埃落定,她也要聯係樂靈洲,完成交易的後半部分。

隻是現在外麵已經亂了套,剛剛她還在樂靈洲那邊聽到了風雨聲,不知道她現在狀況如何。

傳聲器發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在那一瞬間似乎不太穩定。李禛疑惑地蹙了蹙眉,忽然聽到身後密室中傳來一聲慘叫。

慘叫?

李禛愣了一下,駐足轉身朝密室方向看去。難道是齊雁卿承受不住失敗的打擊,自.殺了?可是他剛暈過去,應該不會這麼快醒來才對……

她思忖瞬間,便決定去查看一下情況。然而還未等她向前走出兩步,便聽傳聲器中傳來熟悉的聲音:

“珍珍。”那聲音很輕,“回頭。”

傳聲器響起的同時,李禛聽到身後有同樣的聲音響起。準確來說,這聲音來自紅寶石出入口處。

難道是樂靈洲進來了?

李禛下意識回首,卻在回頭的一瞬間聽到了又一聲槍響,緊接著便是物體劃過空氣所產生的破空聲。隨著槍聲響起,有什麼東西正朝著她的心臟飛來。

再向遠處,她瞄見樂靈洲正在鑽出紅寶石。她的雙手和上半部分軀體都已暴露在外,白皙的右手穩穩舉著一把槍,而黑洞洞的槍口所瞄準的,正是她的心臟。

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又似乎過得很慢。在那一刹那,李禛思緒如潮水翻滾,又極快地收束成一個念頭——

躲開!!

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應,在子.彈襲來的一瞬間,李禛身體猛地向右一擰,避開了要害部位。

隨著她的動作,子.彈原本瞄準的心臟部位偏移。隻聽“噗嗤”一聲,利器穿入血肉中,子.彈直直射到她的左肩膀上,綻起一片血花。

這種靈氣子.彈威力極大,鑽入肩膀後,仍舊像螞蟻一般啃食著她的血肉,周圍的經絡如同被凍結一樣,又痛又麻,傷口處血流不止。

李禛咬住嘴唇,沒有被肩膀處的疼痛乾擾,反而在被射中的那一刻便反手掏出槍,對準目標毫不猶豫地對準扳機。

又是“嘭”地一聲,樂靈洲額頭正中綻出一朵血花來。她中了彈,便利落地撲在地上,一雙明亮的眼圓睜著,眸中沒有一絲懼怕。

李禛心中泛上幾絲怪異。她捂住肩膀處的傷口,想要上前查看樂靈洲的屍體,卻又聽到密室方向傳來腳步聲。

很輕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赤腳踩在鐵地板上,慢慢地走著。在那宛若某種鼓點的腳步聲中,又響起清亮悅耳的聲音,兩種聲音糾纏在一起,在走廊之中回蕩。

“你殺了我。”

李禛猛地轉身。

果然,是樂靈洲。

她的金發一如往日燦爛,聲音也像春風般輕柔。她身上套著的白裙華麗,和那些無麵女身上的衣服彆無二致。

樂靈洲站在密室的門前,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如果她裙擺沒染上鮮紅血滴的話,這場景還能更溫馨美好一些。

李禛微微退後,分神看了看倒在紅寶石入口處、腦洞大開的屍體,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活生生的樂靈洲。

除了裝飾方麵,兩者沒什麼太大的不同。

李禛眯了眯眼,揚手又是一槍。樂靈洲毫不反抗,心臟處的衣料暈上一抹鮮紅,沉重的身體失去支撐,“嘭”地倒在地上。

她沒有放下手。果然,就在第二個樂靈洲倒下的一瞬間,第三個樂靈洲出現了!她的動作極為靈活,甫一出現,便快速朝著李禛衝去!

李禛又扣動扳機,但第三個樂靈洲速度極快,幾乎眨眼間就來到了她的麵前。

她的右手是一隻戰鬥用機械手臂,在來到李禛麵前的那一刻,五根手指就化作鋒利刀片,直擊李禛麵門。

那刀片雪亮,映出李禛平靜的雙眼。隻見她曲肘擋住樂靈洲手臂,讓那隻刀片手掌生生停滯在她麵龐前不得寸進。

兩人僵持在一處,兩雙眼睛對視,都注意到對方眼中的勢在必得。雙方同時加大力度,李禛肩膀繃緊,剛被打出的傷口又被撕裂,鮮血很快浸濕了肩膀。

樂靈洲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同時看到李禛麵色蒼白,不由得冷冷一笑,機械爪再次下壓,甚至有意無意地加重她肩部的壓力

李禛臉色愈發難看。她盯著樂靈洲的臉,忽地視線一轉,瞄到周圍的擺件,突然來了主意。

原來,二人打鬥的位置在長廊靠近密道的地方。這裡擺放著一些展示台,展示台上用玻璃圍著一些藝術品。

李禛現在後背就倚在這個展示台上。

她心念一動,忽地卸了一邊的力,緊接著身體又向右一旋。兩人方位頓時來了個對調,正好將樂靈洲卡在由展示架和牆壁組成的三角地帶中。

樂靈洲本來占據上風,沒注意到李禛的算盤,此時被她卡在犄角處,動作受限,竟被李禛壓製住了。

李禛側著半個身體,將樂靈洲圍起來,又橫住她雙手,拽起樂靈洲的長發,將她撞在展示櫃的玻璃上。

隻聽一聲脆響,玻璃“乒”地裂開,碎片四處飛濺,甚至有些戳入樂靈洲的眼中,讓她發出痛苦的叫喊。

受疼痛刺激,她掙紮的力量愈發大了起來。掙紮間,她無意觸碰到玻璃碎片中的展品,竟想也不想,揚手朝身後的李禛砸去。

李禛見她動作,飛快一閃,短時間內放開了對她的牽製。

得到喘息之機,樂靈洲反身一踹,將李禛踢到不遠處的密室之中。

李禛撞入密室之中,一個卸力站穩身體,隻覺五臟六腑一陣翻湧,失血過多加上失溫嚴重,她的手腳都變得冰涼,嘴唇也失了血色。

樂靈洲咳了兩聲,從一地碎玻璃中站起身,踉踉蹌蹌地朝著李禛的方向走去。

她的身體被玻璃片劃傷,每走一步,就有一串殷紅的血珠滴落。沒過幾步,地上便全是她斷斷續續的血跡了。

李禛抬手又乾脆地給了她一槍。樂靈洲躲也不躲,竟對她微微笑了一下,主動張開懷抱迎上那子彈,而後麵帶笑容地倒下去。

屍體的倒地聲後,空氣似乎沉默了幾秒。李禛擦乾唇角溢出的鮮血,轉身看向密室中亂七八糟倒在地上的無麵女,冷冷道:“不玩了嗎?”

她的聲音在鐵盒密室中響起,帶上了幾絲金屬質感。空氣沉寂了一瞬,幾秒後,一具躺在地上的“無麵女”忽如死屍複活一般站起身,身體漸漸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