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孟戮盯著虞綰綰的睡顏約莫兩刻鐘後,他才垂眸,薄唇微抿,冷色的麵容在無燈的夜裡多了些許的黯。

然後他抬手握住虞綰綰抱著他腰間的手腕,頓了兩息,還是將虞綰綰的手腕扯下,塞回了錦被裡。

之後,孟戮在虞綰綰床邊站定片刻,確定虞綰綰進入夢鄉後不會翻來覆去,才將床邊帷幔放下,卷著手裡的紫綢離去。

腳步無聲,關門無聲。

孟戮直背靠在議事廳內屋屋門口,目光落在纏在掌心的紫綢上一動不動。

院外,孟府巡邏的守衛們同另一批來交班的守衛交著手裡的白籠提燈。

雖離議事院有些距離,但守衛們說話的聲音皆不大,輪值完的守衛同接替他的守衛壓著嗓音道。

“我瞧著咱們都督可真不是個人。”

提燈的守衛駭然,抬手準備捂他嘴道:“你不要命了,說這種話!”

輪值完的守衛偏頭一擋:“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瞧自從這虞大小姐進了咱們府上後,我就沒瞧過都督回過自己屋。”

輪值完的守衛神秘一笑:“你覺著是個什麼情況?”

提燈守衛似想到什麼,瞪大眼:“難不成……”

輪值完的守衛雙手一拍,但又左右四顧,趕忙壓低了聲:“誒對,我就知道我們想到一起去了,我們都督是不是在偷偷修行什麼不用睡覺的仙術,前兩日六應道長不也過府了嗎?難不成咱們都督修道去了?我瞧著咱們都督好幾夜都沒合過眼了,也不知是不是要當仙人去了。”

提燈守衛:“啊?我剛剛想說的是這個嗎?”

輪值完的守衛理所當然:“不然你想說什麼?”

提燈守衛頓了頓,想起自己方才思索的那種可能,乖覺閉口不提,他想的那種可能還不如都督修了什麼不用睡覺的仙術靠譜呢。

***

日出東升之時,晴空萬裡,澄澈的藍天如明鏡透亮。

早起撒洗的孟府下人拎著沉沉的水桶,將灰色抹布浸在清水裡有一會,才開始麻利地伸手進水桶準備擰乾抹布,一邊動作一邊同旁邊另一位下人道。

“今日風日正好,是個大晴天,比起前幾日的陰天可暖和了不少,碰水都不凍手指了。”

“春日已至,以後晴日會越來越多的。”

“不過今個兒怎麼是你來打掃,你同屋的李二呢?”

“他昨日有些發熱,今個兒我便主動來替他,讓他能好生休息一日。”

“王哥,你人可真好,難怪你人緣好。”

王滿嘿嘿一笑,攬過另一個下人手裡的抹布,幫他也擰了擰,才遞回給他道:“這不過是小事一樁,眼下天氣回暖,萬物複蘇,好似多了些許盼頭,今年攢攢錢,興許還能給我家孩子買個鍍銀的長命鎖。”

“對哦,王哥你家去年才添了新丁,你那老母親應該可高興了吧,回頭我給我這大胖侄子包個大紅包。”

王滿家是同盛京普通老百姓家一樣,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不滿周歲的兒子,還有個賢惠的夫人幫他操持著家裡,而他則在孟府好好賺錢,養家糊口。

所以,王滿在孟府乾活格外勤勉賣力,旨為了每月評選時能進前三,多賺半兩銀錢。

王滿一邊擦地一邊搖頭:“紅包什麼倒也不必,你母親不還需要用藥嘛,我們啊,都要好好賺錢才是。”

“不過…希望能平平安安乾到年底吧。”王滿似想到什麼,忽然苦笑道。

孟府下人的月俸放眼整個盛京都是最高的,平素活兒也不多,孟戮並不是一個會苛責下人的主子,聽起來似乎是個悠閒輕鬆的活兒,但孟府的下人一職能乾長久的也少。

孟戮凶名外露,手上沾染人命不下數萬,即使孟府下人經過層層篩選考核,偶也有刺客探子查出,一經查出,同房連坐,刺客就地正法,一房的下人皆由五曜帶回去嚴加審訊拷問,且不說會不會脫層皮,便是這一房的下人沒有問題,也不會再用。

不過若是下人們先行發現同房下人有問題,提前舉報倒是可以免於被趕走的命運。

方法倒是好,隻是孟府下人們越來越人心惶惶,一方麵畏懼孟戮的凶名,生怕哪日做的不好,衝撞了孟戮,性命不保,一方麵也擔心懷疑下人們裡的臥底刺客,連累到自己,身板受不住,飯碗也保不住。

所以孟府的下人們大多時候都感覺自己腦海時刻繃弦,不得片刻放鬆,悉數寡言慎行,戰戰兢兢。

另一個下人寬慰他道:“王哥,你且放寬心,這幾日都督心思都在虞大小姐身上,咱們也不打掃議事院,就管著這偏山遠水之地,安穩到年底還是可行的。”

王滿揚起笑臉剛想回應,突然一行穿著玄甲提著刀的士兵便衝了進來,在幾個下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便將想攢錢給孩子買長命鎖的王滿捉了去。

等到王滿嚇得手腳發軟般被押到孟戮跟前時,已然聽到那位臂袖繡著金水仙的金曜大人麵無表情地呈報。

“戮主,這便是昨夜給虞姑娘下毒的李二的同房下人。”

王滿更是驚得雙唇發抖,沉重的皮質刀鞘壓得他直不起身,他張口想解釋,卻因為極度恐懼,竟一時發不了聲。

耳邊,他聽到了金曜的冷聲詢問。

“王滿,你同李二是同一批進入孟府的?”

“早先可曾相識?”

王滿一開始說不出話,後腦勺便被身後的士兵重重一敲,他才吃痛找回了點自己的聲音:“沒…沒有,小…小的來了孟府才認識的李二,並不知他會如此做。”

金曜漠然繼續:“可這李二說你是他的密謀同夥,是他的上峰,昨夜他給虞姑娘下毒一事,便是受了你的指令。”

王滿大駭:“……不!小的…小的隻是一介草民,家住京郊王家村,祖上世代務農,京兆府戶籍可查,小的連草藥都不識,怎會指使旁人下毒。”

咬死不認的臥底,金曜見得多,他並不相信:“是與不是,押入天牢便知。”

金曜行罰狠厲,不近人情,於他手上用刑之人,不死也是半殘,是五曜裡心狠手辣的程度最接近孟戮之人。

王滿頓時慌了,一直磕頭地板求饒,不一會透亮的地麵便沾染了片片血跡,空氣中縈繞著難聞的血氣。

孟戮餘光掃過聞著血味不適的虞綰綰,皺了一瞬眉。

孟戮發了話:“先帶下去。”

王滿磕頭的動作更快更響亮了些,“咚咚咚”聽著像是鐵蹄壓過頭顱,但王滿再怎麼掙紮也比不過駕著他手臂的戮門鐵騎力氣大,額頭鮮血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筆直的血痕。

約莫血痕留下三尺時,一道輕柔的女聲忽地響起道。

“且慢。”

“我瞧著這位下人,該不是臥底。”

說完,虞綰綰目光落在孟戮身上,手中錦帕微有捏緊。

戮門鐵騎動作並沒有因為女音話語停下,反倒是看孟戮抬了抬手才止住了拖拽王滿的動作。

一時,金曜看向虞綰綰,孟戮也看向虞綰綰,整個屋子的人都看向了虞綰綰。

“你想保他?”孟戮靜靜開口。

聽到這話,金曜先是看向孟戮,繼而又掃過虞綰綰,眉微擰。

虞綰綰鮮少有被這麼多人注視,更捏緊了幾分手帕,低眉順眼般看向孟戮道。

“嗯,他應該不是臥底。”

金曜眉心擰的更緊了些。

早有聽聞虞綰綰有“木頭美人”的名聲,性子木訥,不甚聰明。

可未曾想,還留有“愚蠢的善良”,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也要妄下定論。

金曜抿唇:“虞姑娘,孟府臥底一事,可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一句應該就能定論,或者保下此人的,凡事皆需要查驗仔細,尋到證據後,才能下定論。”

虞綰綰眼眸微閃,她自是知道這位名叫王滿的下人不是臥底,實乃她在夢裡之時,王滿便是給她打掃院子的下人,有一次她被刺客突襲暗殺,還是王滿替她擋了一刀,才救了她的性命,當時王滿這人也露在孟戮跟前,虞綰綰身邊的人,孟戮自然會好生查探,不過,那個時候王滿對虞綰綰有恩,孟戮也不會傷害王滿,查出來王滿確實也身家清白。

不過眼下王滿處於這樣的境地,又是落在金曜手裡,便是之後真的查出來身家清白,估計身板也遭受不住。

夢境之事,虞綰綰定然說不了。

但眼下的局麵……

虞綰綰思索片刻,看向金曜,唇微抿,才怯怯道:“敢問金曜大人,可否是你有言明,若是李二供出共犯,便對他手下留情?”

金曜點頭:“不是手下留情,不過是賞個全屍。”

虞綰綰心頭一驚,也知金曜未儘之言,看來這李二是擔心自己受不住痛苦折磨,屆時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場,這才冤枉王滿,求個痛快死法。

她看向麵若手無縛雞之力作書生模樣打扮的金曜,不自覺有些畏懼,對孟戮麾下五大殺星的手段殘忍,漸漸有了些許實感。

那麼比金曜更心狠手辣的孟戮……

此時的虞綰綰有些不敢看孟戮。

“虞姑娘,有何見解?”金曜的話打斷了虞綰綰的思緒。

虞綰綰快速收回思緒道:“有沒有可能李二隻是隨意供出一人,為求死個痛快。”

金曜:“確有這種可能,但也要查驗過後再行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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