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1 / 2)

失控降臨[末日] 不官 10823 字 10個月前

季歇在笑。

夏讓塵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在對著墓碑上死人的遺照,展現露骨的笑意。

膝蓋的疼痛細細噬咬。

像是雨滴,綿密不斷,落在夏讓塵的皮肉上。

這樣的雨天並不適合出門,特彆是對大病初愈的人,潮氣會加劇傷口的疼痛。

作為主治醫生,夏讓塵不信季歇想不到。

在看到季歇笑意的同時,夏讓塵想通了一路上無解的一道題。

季歇為什麼要把葬禮安排在這一天。

他是故意的。

天氣預報提高半個月就提到過這場暴雨,紅色代表著危險,是災難開始的預警。

季歇特意把葬禮安排了災難開始的第一天。

他在折磨。

折磨自己,折磨夏讓塵,折磨死去的季廢興,折磨參加葬禮的每一個人。

記憶太過於容易遺忘。

但是和痛苦掛上鉤,就不同了。

以後,每當遇到暴雨,他們就會想起這一場不尋常的葬禮。

這場葬禮本身的痛苦會占據死人生前的功績,蜿蜒在每個人的回憶中。

雨水裹挾著回憶,甚至不經意間會濡濕晴天。

季歇很聰明,他太懂得怎樣扭曲一個人的記憶。

獻完花,季歇再次回到夏讓塵身邊。

他臉上的笑意早已蕩然無存,殘留下的是一種淺淡的悲傷,他和所有站著的人有著一樣的表情,泯然眾人。

如果不是夏讓塵如此清晰的目睹,他幾乎要信以為真。

季歇是個演技派。

一張麵具戴在他臉上太久了,演技早已渾然天成。

太多人說過夏讓塵是個怪物,夏讓塵早已麻木。

但是感覺彆人是個怪物,這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季歇確實是個怪物。

夏讓塵這樣想著,他要麵子,又不惜撕破臉,是個很矛盾的怪物。

季歇推著他回去,泥水濺在他價值不菲的褲腿上,是最廉價的裝飾,他卻視若無睹。

或許於他而言,這場葬禮還是最大的汙點。

現在看來,季歇和他血緣上的這位生父,關係似乎不像是傳聞中的那樣好。

陰暗的天幕被更加黑暗的傘麵覆蓋。

神父的最後一句話遠遠飄來。

“耶穌對他說,複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複活。”

夏讓塵聽到了冷笑聲。

是季歇的笑聲。

夏讓塵沒有抬頭,他眼前浮現出季歇獻花後的笑意,那一聲不輕不重的笑聲和那一幅畫麵輕易匹配在一起。

怎麼用力,也撕不開。

他們離人群已經很遠了,季歇一路沒有停歇,大概也沒有回頭。

嗅到了他們離開的氣味,原本掩藏在人群後麵的媒體呼啦啦席卷而來。

“對於這場車禍,您有什麼看法嗎?”

“您認為,這場車禍是意外嗎?”

“據我們所知,您和您父親的關係一直很好,您選擇學醫也是步了他的後塵。但您將他的葬禮布置得很簡單,是不是你們生前產生了什麼嫌隙?”

“您父親除了扶仁醫院還有很多產業,他死後這些產業怎麼處理?”

還有話筒直接遞到了夏讓塵眼前。

“警方說您在車禍中失去了記憶,您是真的失憶了嗎,還是想要隱瞞什麼?”

“對於這場車禍,您還記得什麼?”

“之前沸沸揚揚的酒吧事件,您一直沒有回應,那是一家同性戀酒吧,您是不是有特彆的性取向?”

“酒吧有個駐唱聽說你出了車禍,從出事那天一直蹲在扶仁醫院樓下。您這段時間不見任何人,是不是你們之間存在什麼關係?”

相比於對季歇的問題,媒體對夏讓塵的問題顯然要尖銳刻薄很多。

話筒靠得太近了,險些懟在夏讓塵臉上。

不是社交合適的距離。

夏讓塵抬眼,順著那隻手,看向握著話筒的人。

那是一個戴著厚厚瓶蓋眼鏡的男記者,唾沫星子橫飛。

在對上夏讓塵視線的一瞬間,他頃刻止住了話音。

隻是淡淡的一個抬眼,按照道理來說,並不能表達出多少銳利的情緒。

但是夏讓塵的這一眼不一樣。

不加掩飾的厭惡,鋒芒畢露的敵意,還有……

掩藏在淺淡琥珀色之後的,一抹肅殺和戾氣。

不像是出現在一個人眼中的,而像是出現在一隻野獸眼中。

輕飄飄的一眼,仿佛空氣中伸出一雙有力的手,狠狠掐住了脆弱的脖頸,下一秒就要直接將他的脖子擰斷。

潮濕悶熱的空氣中,無故透出一陣令人泛惡心的血腥味來。

男記者被這一眼震懾住,話音戛然而止,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他不是第一次來拍夏讓塵。

之前的幾次,夏讓塵都很溫和,眼神淡淡的,即使被拍到也是隻輕輕掃一眼,目光中透露出無所謂的淡然。

他還以為,夏讓塵是個好相處的人。

畢竟,一個從小泡在富貴鄉,保護在象牙塔裡的少爺,不愁吃穿、錦衣玉食。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沒有見識過人間疾苦,有人替他踏平所有的苦難,所有人都捧著他,愛著他,這樣的人是不容易有棱角的。

他拍過夏讓塵出入酒吧,並發在網上,博取過不少關注。

有錢人總喜歡沒事找事,沉迷酒池肉林的墮落生活讓他們找到生命的意義,誤以為自己來到天堂,卻對窮人的苦難視而不見。

沒關係,就算這樣,源源不斷的金錢也足夠他們揮霍一輩子。

這種新聞太有價值了。

無數雙浸泡在苦難前的人紅了眼,他們放下廉價的酒瓶,按滅十五塊錢一包的香煙,在煙霧繚繞的破舊酒吧裡敲擊鍵盤,表示著自己的不屑。

“肯定是外麵包人了唄。”

“小小年紀不學好,我兒子要是這樣,我早把他打死了。”

“長成這樣,既然這麼喜歡男人,怎麼不去做變性手術啊,變個美女也不錯啊。”

“樓上,彆是自己被包了吧哈哈哈。我看過好多這樣的小白臉,他爸生意不是不錯嘛,彆是他談下來的吧哈哈哈。”

“說錯了,他和他現在的爸不是沒有血緣關係嗎?你們說,會不會……”

“樓上,我懂你的意思了!”

“懂了+1”

“懂了。”

“……”

發出這些文字,是不需要任何代價的。

新聞的評論激增,熱度上升,點擊量隨著熱度水漲船高。

男記者體驗了一把熱度,自己深以為然。

他揭開了有錢人陰暗的一麵,把真相的一角暴露在了大眾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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