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聲(1 / 2)

失控降臨[末日] 不官 10356 字 10個月前

你羨慕我什麼?

這句問話擲地有聲,砸在堅硬的地板上,像是玻璃杯,碎成了好多,好多的碎片。

夏讓塵黯然。

之前的夏讓塵不懂內情,這一句純粹是無心之失,無論怎樣計較,都怪不到他身上。

可是有些話,有些動作,就是這樣的。

說者無心,以為是柔軟的羽毛,聽者有意,將其化為尖銳的針,紮在心頭,偏偏記了這麼多年,任其反複腐爛。

夏讓塵其實是懂季歇的。

在基地的時候,有恨他的,也有愛他的,當那些稚嫩的麵孔說出他們長大想要成為他這樣的人時,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如此。

他能懂他們為什麼羨慕。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感到深切的悲哀。

他太明白了,他們羨慕的不是他,而是一個完美的虛影。

站在高位之上,要付出的代價太多了,隻有親自走上去的人才會明白,腳下踩的是累累白骨,手中拿的是鮮血淋漓的刀,刀上血不止來自於陌生人,也來於他的朋友,甚至來自於他自己。

夏讓塵沒有勇氣戳穿虛偽的紗布,說出真實發生的一切,而季歇撕了偽裝,走向他。

某種程度上而言,季歇比他勇敢很多。

夏讓塵開口,發現自己無法說出任何一個安慰的字。

遲來的道歉沒有意義,季歇講出這些的本意,也不是為了讓他說那些無關痛癢的話。

有人會因為道歉釋懷,有些人卻不會。

季歇痛苦的來源不是他,他的任何話除了再次揭開他的傷口,根本於事無補。

可惜,那些真正能讓傷口愈合的人,已經永遠不在了。

有些傷口,至死都改變不了腐爛發臭的結局。

夏讓塵的沉默進一步刺激到了季歇。

答題的時間已經逐漸告罄,沙漏裡的最後一粒沙落下,答題人交上了一張白卷,這讓批改人感覺到出離的憤怒。

季歇一步步逼近夏讓塵,他終於撕開虛假的偽裝,又一次露出了傲慢的真麵目。

他寧可夏讓塵安慰他,諷刺他,也不想他作出這樣的反應。

安慰和諷刺代表著類似的虛偽,而沉默代表著格格不入的真實。

他前進,他後退,是抗衡,也是狩獵。

季歇把夏讓塵逼入牆角,他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壓迫著夏讓塵。

“這個問題這麼難回答嗎?”

“或者,我換一個問法吧。”季歇的氣息近在咫尺,“你喜歡我什麼?”

夏讓塵低頭,他看著窗玻璃,季歇的身影完全將他包裹,在交纏的乳白色水汽之中,他們的倒影忽隱忽顯。

一時顯現在昏黃的廚房裡,一時陷落在黑暗的暮色中。

其實,在平靜中,並不比站在暴雨中安全。

夏讓塵倨傲的姿態惹惱了季歇。

季歇伸手,掐住夏讓塵的下巴,強迫他仰起頭。

“我在等你的答案。”

季歇心知肚明,夏讓塵不會知道答案。

他以為,自己會在夏讓塵的眼中看到不甘、掙紮、惱羞成怒,所有被猝不及防逼入牢籠之中的野獸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這是人性,也是獸性。

但夏讓塵看向他,眼中卻澄澈一片。

往深處望去,儘是漠然。

這完全是個陌生人,在看另一個陌生人。

明明入籠的是他,被困住的是他,他卻好像勝券在握,滿不在乎。

夏讓塵的視線緩緩下移,定在某一點。

順著季歇的手臂,他看見了滿是傷口的手。

這些傷口原本在他洗澡前還不存在。

他想到自己洗完澡以後,癱在沙發上的季歇,消失的水杯,和蔓延在他腳邊的白布。

這一切有了解釋。

“你在看什麼?”

季歇在固執地等待他的回複,語氣近乎是惡狠狠的。

他在等,等在夏讓塵臉上看見和他類似的虛偽,他都準備好了冷嘲熱諷。

“你的手受傷了。”

季歇一滯。

這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防衛姿態完全在夏讓塵麵前失效了。

在夏讓塵開口的瞬間,季歇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輕響。

這個人知道他在怕什麼,即使現在暫時占據上風的是他,但是籠子真正的鑰匙,好像一直都握在另一個人手中。

季歇把手往後麵縮。

手被玻璃碎片劃傷了。

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手,這雙手可以握手術刀,可以彈鋼琴,這是他最大的驕傲和依靠,他本不應該讓它受到分毫的傷害。

但是等他的理智回籠的時候,他的雙手已經這樣了。

這不是第一次,季歇知道,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皮肉傷而已,無傷大雅,他甚至自虐似的在水下瘋狂揉搓,讓那些傷口再次破開。

疼痛,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卻有一雙手更快,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強行把那雙打算退縮的手從黑暗中拿到了光明之下。

“你受傷了,”夏讓塵蹙眉,“跟我來。”

音量不大,每個字都很清晰。

不是問句,是明確的陳述句,在下達命令,不給人反抗的機會。

季歇的手腕就這樣被夏讓塵抓著,離開了廚房。

夏讓塵拄著拐杖,發著高燒,比他更適合當一個病人。

但是季歇被夏讓塵抓著,能感覺到他手掌的力道、行走的步伐,這些細節,表現得都不太像是一個病弱的人。

病痛可以摧毀很多東西,也有一些東西,是它永遠無法撼動的。

比如儀態,比如氣度,比如習慣。

那些摧毀的,淩駕在病痛之上,化為了人類特有的韌性。

夏讓塵在翻鄧艾拿過來的藥,堆在地上的白布礙事,被他隨意用拐杖撥開。

被稀釋的紅色露了出來,在白色的襯托下,有些刺眼。

夏讓塵看到了,卻沒有皺眉,隻是淡淡掃了一眼。

他知道了。

季歇以為夏讓塵會問,至少會不鹹不淡提起一句,但是夏讓塵沒有。

夏讓塵繼續翻袋子,很快翻到了自己找的東西。

季歇伸手,想要接過。

夏讓塵卻坐下來,沙發凹陷,將季歇引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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