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苓呼了口熱氣,險些又走岔了路,身上新製的織錦披風也不知何時被劃破了一道口子。剛費力地撥開麵前橫生的枝杈,嘴上還來不及抱怨,一抬頭倒是意外地瞧見了周氏母女二人。
“這樣貌生得雖好···”周玉茹略一沉吟道,“隻怕不是個能正經過日子的。”
周文秀一心反駁,然而少年已不是清白之身的事實讓她張不了嘴。
“不過也不妨事,到時就養在咱們院子後頭的屋裡,打條鏈子拴著,成日見不著人,想不安分也難。”
說著,周玉茹便要上手去摸少年的臉,這少年雖說年紀看著比她新納的侍郎還小一些,周身氣質倒是莫名的冷峻,自她剛到這兒,少年便偏過了臉去,唇角涼薄微撇,似乎不大高興的樣子,那筆直挺拔的鼻梁勾得人心裡發癢。
還未觸碰到少年精致俊秀的五官,周玉茹的手便在空中生生地收了回來。
“喲~這不是膳房的大廚周大娘子嘛!怎的跑這兒來了?”張苓幾步湊了過來,臉上擠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張··張總管啊,我·我這不是剛回府嘛~便與我這義女一道來園子散散步,這林間的空氣就是好呀。”周玉茹麵露尷尬,但也隻是片刻功夫,她便應付自如了。
“是嗎~我瞧著膳房這幾日為了那品秋宴倒是忙得不可開交,周大娘子這是都置辦妥當了?”
“哪能呀,張總管說笑了~我呀,也就是稍稍得了閒兒,接下來可有得忙呢。”
周玉茹嘿嘿地乾笑了幾聲,目光落到張苓的食盒上,“張總管,您這是?”
張苓迎著周玉茹的視線來到少年身側,這才提了提食盒,有些苦惱道:“周大娘子是不知道啊~這小侍人也算是我的半個遠方親戚,家裡剛給訂了親,就鬨出了些事兒。這不,就托我照管著,我也不好推辭啊~”
周氏母女二人臉上神情皆是一滯,周玉茹急忙狀似不經意地打量了少年一眼,這才接口道:
“原是張總管的親戚啊,難
怪我瞧著與府裡尋常的那些不同,安排到這個院子來真是可惜了。”
“周大娘子說笑了,你彆瞧他相貌還算出眾,這性子可是真真的孤僻執拗,若是放到顯眼處,指不定哪天就得罪了貴人。”張苓邊說邊咳嗽了幾聲,臉上露出些許疲憊的神色。
周玉茹也是個慣常察言觀色的,又連連奉承了幾句,嘴上便道了告辭。周文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踟躇了會兒,也隻跟著走了。
眼瞅著那母女倆沒了影兒,張苓變臉似的殷勤熱絡道:“小公子,咱們趕緊回屋吧,這林子裡的妖風可大的緊。”
少年無意識地朝張苓身後看了一眼,在被張苓察覺之後又無措地收回了目光。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花鋤,沉默地跟在張苓後麵。
“殿下這幾日事多繁雜,實在是抽不出空兒來,但她特意叫老奴帶了您喜歡的甜點,這栗子糕和糖酥酪都是專請了大師傅做的。”張苓一路絮叨著,一邊頻頻觀察,卻見少年依舊是麵無表情,鳳眸微垂,隻顧著低頭看路。
這顧家小公子,身子都被殿下破了,還這般任性難馴。
可真真是應了他剛剛說的那句話,孤僻執拗!如果能稍稍靈巧聽話些,既得殿下這般喜愛,再經他背後經營,何愁不能牢牢抓住殿下的心,讓王其芝和桃衍沒有立錐之地。
現下倒好,那個桃衍成日裡在殿下跟前百般討好,連帶著王其芝也借勢緩過勁兒來,他心焦難耐,卻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張苓分神琢磨著,腳上差點被地上的藤蔓絆了一跤。
院子的西牆邊有一處小屋,這屋子原先是給院子裡侍|弄花草的花農住的,後來院子荒廢了,也就久無人住了。前些天江盛嬈派人偷摸著修整了一下,這才放心地讓少年住了進去。
張苓“吱嘎”一聲推開門,將飯菜和糕點一一擺放到了桌上,忽而一拍腦袋,最後又從食盒裡拿出一罐雪梨琵琶膏。
“老奴真是糊塗了,殿下先前聽您有些咳嗽,便熬了枇杷膏囑咐老奴這回帶來。”
張苓意有所指地看著少年身上單薄的棉衣,又瞧了一眼床榻上未打開的包裹。
“這天兒也快入冬了,小公子還是要記得將送來的襖子和鬥篷穿上,
免得著了寒,老奴也不好交代。”
少年抬眸看著張苓遞過來的枇杷膏,那枇杷膏是用琉璃罐子裝著的,顏色清澄中透著點淺棕,倒是與少年的眸色有些相近。
本以為少年會抬手接過的,然而卻沒有。
許是和先前一樣,殿下專門在林子裡栽了棵山楂樹,結果少年看了一眼就走了。而今兒叫他撞見的時候,少年卻在樹下除草。
張苓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摸清了門路。
可真不是個會討好人的。
可得想個什麼法子去逼他呢?張苓越發心焦了。
“總管~總管~後院出大事兒~總管~”張苓的親信柳兒慌慌張張地推門跑了進來,腿一軟,竟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