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豔一枝春 晝白夜明 7054 字 10個月前

陸行淵輕騎入城,身後的囚車中咒罵聲不止,他自充耳未聞。

到街口命人將囚車押往京畿府衙,分道之際隔著囚籠欄杆,他望見裡頭釵環淩亂、哭花了臉的睿王妃,陸行淵眼前陡然浮現出,方才街旁馬車中透出的那張臉。

她原本也該在這囚車之中,原本也該是副可憐模樣。

隻待有朝一日定罪問斬,劊子手刀起刀落,從此一切都一乾二淨。

可他偏偏還留著她。

陸行淵無端看出幾分厭惡,收回目光,臨走卻又吩咐押送的侍衛,“膽敢碰女眷者,斬。”

侍衛應聲從善如流,起義軍當初勢如破竹、百姓擁護,那些聲望從何得來?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連日的長路奔襲、風塵仆仆,陸行淵歸府便著人備水沐浴更衣,進屋還未等卸甲,透過人高的銅鏡,卻見周管事的從屋外兢兢而來,站在他身後,頗有幾分欲言又止。

“何事?”

周管事聞言抿了抿唇,先給個眼色讓屋裡的婢女都出去,這才從袖子裡拿出小瓷瓶。

周管事可不敢講話如老牛拉磨,拖拖拉拉讓相爺猜,拿出來這便捧著瓷瓶,一五一十將從何處發現,醫師看過之後得出的結論都說了出來,唯獨是誰的手筆,他沒貿然多話。

雖然傻子也猜得出,近來有哪個外來人進過相爺寢閣,且恰好人在教坊司。

這幸而不是毒藥,可也比毒藥,並好不到哪裡去。

相爺英明一世,周管事記得從前行軍帳中,就有人渾水摸魚,在他的熏香、吃食中添加佐料,有毒藥、也有偏門手段,可全被相爺警醒察覺,事後一個個都沒得好下場。

相爺本是通曉些許醫術的,這回臨了大疏忽,莫不是半點沒對人設防?

周管事免不得抬眼多猜幾分。

陸行淵眸光森森瞧那瓷瓶,片刻,鼻腔中幾不可聞地聲冷哼,“派人去教坊司拿人。”

這不是巧了嘛——

周管事回道:“沈姑娘今日來尋相爺,此刻就在前頭花廳。”

“讓她過來。”

低低沉沉地四個字,聽著便渾似有火星子,正悶在滿腔肺腑中。

周管事聽得都稀奇,相爺心思深不可測,隨侍兩年,他都少見有人能把相爺氣到,若擱尋常人犯上忌諱,要麼都得不到正眼瞧,要麼直接就去見了閻王。

生悶氣不是相爺的作風。

那可真是……天大的膽子,此回相爺若還沒殺她,想必是真眉眉無疑了。

周管事到前頭花廳時,沈容音正打算執起茶盞潤潤唇,周管事到跟前沒多餘說話,隻道是相爺召見,沈容音也多想不得,放下茶盞起身跟著人去了明澄院。

她進屋裡,陸行淵通身銀光輕甲,正展臂立在屋心,由人伺候更衣。

男人從鏡子裡望見她進來,沒言語,隻胸膛略略起伏閉上了眼。

好像看她一眼都多餘。

沈容音微微抿唇捏緊了手,周管事卻是眼色十足,當下喚退眾人,隻留下了她在屋中。

她還正斟酌那話該如何起頭,忽然便四下都沒了人,像是天時地利人和皆齊全,左右看陸行淵仍展臂站著,沈容音索性上前去,接過了這活計,飛快瞧他一眼。

“相爺一路勞頓辛苦。”

思忖琢磨良久的開場白,但說出去,跟前的男人閉目養神,毫無應答。

顯見沒有同她敘舊的打算。

陸行淵也大概並不想認自己是宗雲諫。

也是,他將她爹投進大牢,難道不知她來的目的,兩相故舊不再,他跟她多費口舌作甚?

沈容音心裡為那事帶著些怨恨,可大抵不死心,總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怨恨也隻在心裡默念,當下還是先給他卸甲,男子的甲胄,她沒解過,但不代表沒看人穿戴過。

護臂、胸甲、腰佩……各處該怎麼穿、怎麼取,沈容音都記得很清楚。

她還記得,宗雲諫頭回穿上量身的甲胄,就是此處。

連他此刻站立的姿態都一樣。

宗雲諫那時十五歲有第一幅輕甲,少年身量足夠挺拔,穿上甲胄愈發英氣逼人。

“四哥,你好威風啊!”

沈眉眉滿眼都泛著仰慕光芒,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護臂上的紋路,一摸就留下幾道指印霧。

宗雲諫隻是看著她笑笑。

他現在隻比從前更加威風了,又不僅僅隻是威風,還更加威重懾人。

這身輕甲近看有些磨損之處,想來戰場上不少沾染過鮮血,沈容音摸上去總不能多想,她最怕見血,更遑論想想他手裡殺過多少人,沾染過多少血?

沈容音收攏思緒,垂眸依次將甲胄卸下放置規整,最後才抬手,去取他的發冠。

夠上去,卻覺些許吃力,見陸行淵仍閉著眼,她一頓,悄悄踮起腳尖。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