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豔一枝春 晝白夜明 6958 字 10個月前

紅梅作景、凜風為伴,窈窕佳人不懼嚴寒解了披風,展臂揉腰,儘顯嫋娜身段兒。

可誰家窈窕淑女,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縱心展露?

她是真會嘩眾取寵。

陸行淵眉目沉沉,瞥了眼隨侍的周管事,要是沒人給通氣,她怎能正好掐點這麼準?

周管事垂著眼並瞧不著,可這確是陸相爺冤枉人了,相府的馬車尋常出入宮門街巷,沈容音稍微注意下就知,隻需再連著早朝時辰略推一推,不難推出個大概時間。

她頂多,是隨口同周管事求證了下,再請周管事替她通傳說在華亭,而已。

特意碰個相逢不如偶遇的巧,隻是讓那點嘩眾取寵的心思,顯得不那麼“居心叵測”。

他想做冷麵無情,她卻想讓他念舊。

這劍是宗雲諫教她的,她隻是學不會他那樣凜凜生風的招式,比劃出來才總像跳舞,可沈眉眉那時愛搗亂,拿著跳舞的木劍也湊上去,好像是他一道軟綿綿的影子。

直搗亂到沈眉眉十歲,宗雲諫十五歲那年。

邊塞不太平,宗雲諫入軍跟隨宗家大哥出外曆練,一走便是兩年。

那兩年真是格外漫長。

好容易等來半年一封家書,沈眉眉在信中沒找到自己的名字,失望又失落,整整三日沒有胃口好好吃飯,結果第四天一早,邊塞運貨的馬車姍姍來遲,給她送來一箱新奇玩意兒。

宗雲諫從沒有忘記過她。

裡麵好些東西,她都琢磨不透該怎麼玩兒,要問他,順理成章、按捺不住地寫封流水信,半年來事無巨細全都告訴他,裝進信封裡,比夫人回過去的家書都要厚。

數著日子等了兩年零四十二天,邊塞大捷,宗家大哥終於率軍班師回朝。

沈眉眉那日往將軍府去,看望了夫人三回,可直到就寢前,才聽婢女回稟說他們歸了家。

她十二歲了,晚上已經不方便出門,夜裡睡不著,預想了一夜四哥現在會變成什麼模樣?

翌日清晨朝露未晞,沈眉眉提著自己做的糕點,在他的院子裡見到人。

但她呆住了不敢認。

邊塞兩年的風沙,迅速拔高了四哥的身量、強健了他的體魄,他仿佛眨眼間,就變得能和宗家大哥比肩,揮劍騰挪間身如遊龍,劍鋒所指遊刃有餘、疾風冽冽。

他現在大抵不會再陪她玩鬨了,沈眉眉定在那裡突然這樣想。

悶悶的失落感毫無征兆地降臨。

她不敢上前、更不敢主動喚他,直到院中挺拔如鬆的少年,望見了廊下定住的那道粉衫身影,他收劍回身,身披萬道朝霞遙遙衝她笑了笑,先喚出聲:

“眉眉。”

那一霎那,沈容音開始怨怪自己,長得太慢。

她生平頭回無比迫切地想練劍,強健體魄,想早日長得能和四哥並肩而立。

可後來才知道,不是練了劍就是宗雲諫,隻是劍在宗雲諫手裡,才會那般威風好看。

她也不是想變強變威風,隻是怕……會趕不及他。

宗雲諫那一年,已十七歲了。

那之後的沈眉眉,勤奮刻苦地練過一段時間的身體,也在晚上對著銅鏡裡,總也長不高、前後平平的自己苦惱氣餒過,那時並還不明白為什麼。

後來卻也明白了。

她此刻對著他舞劍興許幾分“居心叵測”,可不知道他看在眼裡又是什麼感受?

過去這些年,沈容音仍是那副綿軟柔韌的花架子,她自己將這叫劍舞,並算不得“舞劍”。

舞劍該像他從前那樣,意氣瀟灑、英姿勃發。

這支舞,掛牌子那晚,她其實原本打算取悅那位素未謀麵的陸相,可沒想到陸相本身,就是那晚最大的“驚喜”,仿佛冥冥之中,老天爺也不喜她拿他教的東西,隨意糟蹋。

可現在專門耍給他看,大抵算不得糟蹋,權當是她歸還給他。

沈容音聽周遭安靜下來,便知是等的人現身了。

她暗自盤算著,該如何在望向他的那一眼,自然而然、情不自禁地,喚出聲“四哥”。

情分情分,無情怎成?

這廂揮枝轉身間隙,沈容音將目光嫋嫋越過枯枝,望向不遠處駐足的男人,可眼角眉梢的情緒還未及醞釀出來,一眼卻正對上,不遠處狐裘披身的男人,那雙凝寒結霜的眉眼。

他看起來不大像念舊的樣子。

沈容音動作微頓目光稍斜才見,陸行淵今日回府不是獨來獨往,他身後還跟著數名官員。

陸相爺府上美人獻舞,眾官員哪裡敢多瞧,個個垂首望地,站成寒風中的鵪鶉。

尷尬在寒風中兩相冒頭。

陸行淵兩腮極輕微緊繃了下,轉身留下句話給周管事,“帶她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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