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2)

豔一枝春 晝白夜明 7923 字 10個月前

周管事聽相爺那聲吩咐,匆忙走過去,經過亭子邊,記得抓起沈容音的披風。

他隻是去傳了遭話而已,哪知這沈姑娘的膽量竟這樣足,轉過身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耍開了花樣,換了旁人,堂堂相府豈容你撒野,但在她心裡,這大概不叫撒野。

該叫撒嬌。

隻是時候沒選對。

到跟前趕緊給人披上裹嚴實,再給人瞧去兩眼,相爺的臉色該更沉如水了。

“姑娘跟我去烤烤火吧。”

雪地裡博歡心,這凍得也不輕,鼻尖手指儘都紅透了,可惜相爺沒往近處看見,不然這幅樣子,肯定比她跳一百遍舞更惹人憐惜,周管事心裡暗忖,這還是不懂男人的心!

沈容音攏著披風倒攏回些羞恥心,瞧陸行淵提步領著人離開,臉頰後知後覺地生出股熱。

她也做了十幾年侯府貴女,要不是為替爹爹求情,誰會沒來由舍得下這臉麵。

可看這也沒落得人家眼裡半分好,沈容音忍不住迎著冷風呼出口悶氣。

冷風卷著口鼻的熱霧嫋嫋飄散,她正打算跟周管事走,一抬眼,卻在那行隨陸行淵離開的官員中,忽然對上道熟悉的視線,對方已看她片刻,四目相對,朝她略略頷首。

沈容音一眼便認出了人家。

那是前朝原禁衛司,謝指揮使府上的獨子,謝英、字知序。

他自小亦是府學開蒙,彼時常與宗雲諫同進同出,情同手足,她那些年日日跟在宗雲諫身後,怎麼會同人家不熟悉,隻是她記得當日叛軍圍城,謝知序正是主力前鋒。

說來三年前宗家獲罪,謝家曾直言進諫為宗家鳴冤,為此還被先帝削官一貶千裡,直到後來叛軍日盛,朝廷無人可用才又得起複,結果可想而知,謝家臨陣開城降了。

那時沈容音也以為是謝家怯戰怕死,後來知道,想必是謝英戰前見到了宗雲諫。

如今時過境遷,連宗雲諫都變了性子,旁人她更笑不出來。

沈容音垂眼收回了目光。

她轉過身,自然也沒看見那邊謝英眼底,幾分歉疚。

昔日幼時故交,謝英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那些年,明珠璀璨時。

侯府的掌上明珠,亦是眾人心頭的嬌嬌兒,那時無人不喜愛她,人人都心甘情願捧著她、博她開心,如今她國破流落,其中少不得他與宗雲諫的推手,難免兩相生分。

謝英看她隨著管事的走遠,身影消失在了視線裡,這才抿唇略凝重收回目光。

回首正見陸行淵腳步停在原地。

他眉宇間看不出情緒,謝英腹中有話,卻也暫且沒提,隻朝他拱了拱手。

陸行淵今日於府中召集眾臣,旨在商議開春後延續科考一事,議事廳裡一個多時辰方休,待其他眾人皆告了退,謝英獨自留了下來,才終於問出心裡話:

“你當真打算將她一直安置在教坊司?”

起初聽聞臨安侯府獲罪,謝英身在外阜隻覺匪夷所思,還以為是他掩人耳目的權宜之計。

可現在刑部的文書下來,沈侯爺被定了流放之罪,這還能叫權宜之計?

“那畢竟……是眉眉啊!”

自幼時便得他傾心照看愛護的沈眉眉,謝英總覺,縱然沈侯爺愚忠不化,他看在她的麵上也不應該如此絕情,更何況新朝初定,朝中心懷二心的朝臣,也不止臨安侯府。

他卻當真下如此重手。

沈眉眉若知曉,會如何怨恨,他可想過嗎?

謝英猶記得那時因容音太過黏人,府學裡常取鬨她與宗越,說她不該叫眉眉,不如改名叫“小尾巴”,宗越的尾巴,後來有人顯擺自己學會兩句酸話,又說叫眉眉也好。

正是宗越眉間心上一抹朱砂呀!

每每惹得眾人哄堂大笑,沈眉眉也跟著笑,隻有宗越眉頭皺得緊巴巴。

可陸行淵現今聽那小字已不會皺眉,甚至好似無動於衷,隻嗓音淡淡,“前朝餘孽罷了。”

反倒是謝英調子裡那份關切,教他略抬眉,心頭無端騰出幾分不大痛快。

原來有的是人憐惜她。

如今輪到了謝英皺眉,卻隻望著陸相垂眸放下手中茶盞,便起身吩咐婢女送客。

謝英也是越發看不懂他的心思。

陸行淵踏進明澄院徑直便入書房,沒問沈容音的去向,沈容音在耳房裡暖和得打瞌睡。

周管事好心去喚了聲,沈容音單手支頤靠著椅子扶手,半張臉頰都撐得泛紅,抬眼越窗看了眼書房的人影,她道聲謝,抬手揉揉太陽穴重整了下精神,起身出了門。

進去前正碰上婢女奉茶,她至近前伸手便要接過。

婢女自然不願意,聽周管事發話讓給,才狠狠瞪她一眼,用力把托盤放到她手裡。

沈容音托起輕嗅了下,還不滿意,輕車熟路便往院南茶水間裡,沏了盞新的,再端著梨花木托盤進去時,陸行淵已起了身,立在書架前調閱文牘。

男人背對這邊,不曾回眸看過。

窗外厚重雲翳此時難得散開,天際日暮融金,倒將他身影照出些溫然暖意。

沈容音走過去,特意轉到他右側站定,他左側有株富貴竹,輕巧擋了擋他的路。

“相爺請用茶。”

陸行淵聞言分毫不動,隻餘光掃過那截逶迤的藍色裙擺,指尖淡漠地又翻過一頁文牘。

“四哥……”

沈容音大膽喚了聲,遞出茶盞的雙手定在那裡,紋絲不動,陸行淵看完手頭的文牘,放回去,轉身提步,對跟前的人視若無睹,她的小心思便不攻自破。

她隻得退開,無聲跟上他。

他停下調閱,她靜止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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