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柯莎揚眉,也笑起來。“西格森先生,您很有趣。”

話音落下,火星四濺的氣氛趨於平緩。

您也很有趣。

夏洛克把這句話藏在喉嚨裡,反而單刀直入地追問:“那麼您與誰約定私奔了嗎?”

氣氛緩和不出一秒。

夏洛克緊盯著眼前人,試探說來就來。

柯莎沒感到被冒犯。局勢不明時,疑心病重不失為好習慣。

“沒有。昨夜我在倫敦遠郊參加宴會,不清楚為什麼在這間客房裡醒來。”

說的是大實話,但隱去了穿越時空的部分。

不是所有事都能坦誠。

閃靈般的虛影文字警示不能說出真名,需要進一步警惕,她是否也不能說出來處?

柯莎必須有所保留,未知風險太多。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結局時能有幾個贏家?幾個人能全身而退?

腳鏈警示裡「深潛者」是誰,會是“西格森先生”嗎?他沒對古怪腳鏈做出反應,是真的看不見,或是精湛演技?

柯莎:“您呢?是哄騙了哪位貴族小姐一起上船?”

夏洛克沒計較對方用了「哄騙」之類的措詞。

他如實回答:“沒有。昨天我在從倫敦出發的「史密斯號」三等客艙睡覺,然後在這裡醒了。”

問答之後,兩人又相互打量了幾秒。

向對方點了點頭,算是信了這句話,那麼水手們認定兩人是私奔情侶又是什麼情況?

在船靠岸之前的最後幾分鐘,抓緊在客房裡找一找線索。

兩人自發一左一右地查找起來。

床、床頭櫃、衣架、桌子、椅子、牆頭櫃、全身鏡、煤氣燈,這間房的擺設一目了然。

不見文字或圖片,沒有任何私人物品,更沒有可疑痕跡。被單也很乾淨,不淩亂,床上僅有兩人躺過的壓痕。

這間客艙被打掃後,應該沒有客人入住,才會找不出一點人氣,顯得很冷清。

靠近舷窗,牆頭掛著房間唯一的裝飾物。

不是時鐘,房裡沒有計時工具,而掛了六根魚骨。

在海船中掛魚骨很合乎常理。

柯莎試圖辨析骨頭來自哪些魚類,但任憑搜羅記憶庫,也找不出答案。“西格森先生,您知道它們是什麼魚嗎?”

夏洛克也凝視魚骨許久,最終搖頭。

旁觀解剖魚類的次數不比旁觀解剖人類多,但也記得所有大英博物院的動物標本。那裡藏了千奇百怪的骨骼,卻沒有一種與牆頭六根魚骨對上。

夏洛克:“我不知道,但有一個推測。如果它們不是人為拚接的,就是非常稀有的魚類,可以引發生物發現的新聞熱潮。”

柯莎細看,魚骨近純白色。骨頭上有坑坑窪窪的傷痕,不似刀傷,說不清是什麼造成的。

忽然感到一陣刺目光照,隨後耳鳴了。半秒而已,不適感來去無蹤,快似錯覺。

再看,是陽光照進舷窗,讓魚骨發出炫目反光。

柯莎朝後幾步,避開了光照。

夏洛克也伸手擋在額頭,不知是否錯覺,他覺得海浪聲似乎靜止了一秒。

再細聽,一切正常,就是陽光刺眼造成了不適。

這會船停了下來,水手們的拋錨作業聲傳來過來。

兩人在房內沒有更多發現。

出門前往甲板,倒要瞧瞧水手們看到他們後的表情。

甲板上有十位水手。

金發男看到兩人,神色如常地說:“彆急,兩位再等一會,船完全停穩再上岸。”

金發男一邊說一邊拉緊麻繩將船帆降下來,動作非常自然。

聽聲音,這是之前敲門的水手,為什麼他沒有乍見陌生乘客的反應?

夏洛克想起第一種推測,水手們發生了集體性記憶混亂認。

推測很離譜,但排除了那些不可能,再不可思議的也是真相。

柯莎試探問金發男,“我們沒帶行李,上岸能哪裡買到衣服?距離最近的體麵店鋪有多遠?”

金發男:“印斯茅斯鎮上就能買衣服,如果想去附近的波士頓,這兩天不行。每年在愚人節後都會下大雨,船不出海,通向附近城鎮的小道全部封閉。以前,冒險在這個時間段出鎮的人,都被山體落石砸死了。”

他又說:“兩位不必著急去買東西,想在印斯茅斯定居,還是要儘早成為正式居民。剛好趕上4月3日春季祭典儀式,等你們參加祭典就被大家承認了,能一直愉快幸福地在鎮上生活。”

這些話的信息量巨大。

夏洛克驚訝於聽到「波士頓」。

如果沒有理解錯誤,短短十二個小時他居然跨越了大西洋,怎麼可能?!

另外,不論哪一版的地圖,也沒看到美國波士頓附近有一個港口小鎮叫「印斯茅斯」。

事態愈發古怪。

這次,他恐怕不是簡單地被悄無聲息地綁到美國。

隱隱有詭異力量在暗中作祟,而所謂春季祭典很可能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

再看金發男一臉的習以為常,完全不認為說的話有問題。

夏洛克:“祭典聽著很神奇,它能庇佑居民一直幸福?以往也有情侶來小鎮定居嗎?”

金發男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有,好幾對慕名而來。誰不知道印斯茅斯是幸福小鎮,家家戶戶和睦,夫妻恩愛不會爭吵,連一句口角也沒有。”

頭頂,陽光盛大。

夏洛克與柯莎對視一眼,都感到了背脊發涼。

人再理性也會有情緒,像是自己的牙齒也會不小心咬傷舌頭。

鎮上有幾戶好脾氣的家庭尚且可信,所有人都從不爭吵,未免美好到虛假。

金發男還自豪地反問,“兩位不正是因為這點才來印斯茅斯的?”

柯莎:嗬!

她掩去嘲諷,問:“鎮上有報攤嗎?也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怎麼樣了。”

金發男挑眉,表示懂得私奔情侶的擔憂。

“鎮上能買到紐約的報紙,但兩位想知道外麵有沒有追兵,要過兩天等路通了,那時報商才能繼續送報。”

柯莎心裡一沉。

從甲板望出去,印斯茅斯鎮的港口在春日暖陽下顯得無比安逸,但她看出了抵達暴風雪山莊的刺骨陰冷。

前方似不可觀測的深淵,黑暗中有什麼正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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