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又寂靜的街道上,一前一後, 相隔數丈兩個人慢悠悠走著, 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
敖聽心突然停下來, 頭微偏,眼尾向後看去,問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青鳳有些尷尬, 輕咳兩聲,走上前去。
敖聽心似是想到什麼, 一副了然的表情, 從兜裡將那把珍珠又抓了出來, 遞給他:“這些於我也是無用, 便贈與你吧。”
青鳳忙將雙手背在身後,倒退一步,不肯接, 隻是神色越發尷尬了。
敖聽心詫異,她理解錯了?
將珍珠又收了回去,淡淡道:“這位兄台可是有難處,隻是誰都有不如意,彆人可幫不了, 兄台的難處怕是隻得自己解決了。”
她心情不好, 可沒興致幫人排憂解難,這會兒酒意翻滾, 頭昏腦漲, 更加沒興致了。
青鳳默, 半晌才道:“我並非不肯付錢,隻是…”
隻是那人類不識貨罷了,他的尾羽,蘊含精純的火靈之力,可煉器可辟邪可入藥,還可做裝飾,用途甚廣!隻是這話如今卻不好意思說。
都說因果循環乃是天道,既然她替自己付了錢,那將尾羽贈給她抵賬也是可以的,隻是龍性屬水,水火相克,一時又有些猶豫。
罷了罷了,心內悠悠的歎了口氣,板著臉道:“此次便當本尊欠你吧,你若有什麼心願,隻管說出來,若不是太過分,本尊便幫你一回!”
敖聽心今日喝的都是烈酒,從中午喝到晚上,即便是凡酒,但積累起來也不可小覷,如今後勁兒上來,已有了八分醉意,模模糊糊隻聽到“幫你”兩字,嗬嗬笑道:“幫我?你區區一凡人?如何幫我?”
青鳳皺眉,作為神獸,應當修身持重,清心寡欲,專注修行,如此方能不浪費這身天賦和血脈。怎麼龍女都這般嗎?
八百多年誤入不死火山的那小龍雖然呱噪了一點,其他還挺正常的嘛,晚間鳳凰們偶爾會喝點果子釀,她都不喝的。
果子釀珍貴,但是喝多了會暈乎乎的,他平日都很少喝,這叫“酒”的東西同果子釀倒是有點相似。
敖聽心說完,見對麵那人並無反應,嗤笑一聲,也並不深究,搖搖晃晃的靠在牆上。
夜風吹過,涼意襲來,她抖了一下,夜闌人靜,月色如水,不知為何,竟讓她從心底生出了一絲疲憊,以及孤獨和寂寞。
她太累了,長兄和三兄都是白龍,她從出生那一刻起,便背負著東海的枷鎖,從不敢懈怠。
族中的姐妹與她往來的不多,她們喜歡梳妝打扮歌舞宴樂,聊的也是怎麼用雲霞鮫紗做衣裳好看,怎麼采日月之光做首飾炫目,她太忙,忙著修煉忙著學習,忙著幫父兄打理東海,剩餘的時間有限,對這些研究不多,每每勉強加入,也是插不上話,隻能勉強說些修煉法術或是練兵之類的話題,然後大家都尷尬。
次數多了,每當姐妹們聚在一起,一見到她,便匆忙找理由散開,久了,她也就不往裡麵湊了。
她們待她客氣有禮,尊敬有加,卻也疏離,約莫是不怎麼喜歡她的,敖聽心自嘲的想,便是寸心那丫頭,偶爾見到她也跑的飛快,生怕自己抓她去練功。
她的朋友不多,曾經同嫦娥和瑤姬仙子倒是能說得上幾句話,可自瑤姬去後,她同嫦娥的往來便少了。
瑤姬,執掌欲界四重天的天界第一女戰神,曾是她的夢想和向往,初見之時她不過是剛剛成年不久的小龍,隨父王在瑤池宴上第一次見到瑤姬,清冷堅毅,傲然立於殿中,彆有風骨,那一刻,她便想,日後她也要成為瑤姬仙子一般的龍女,幫父王兄長撐起東海。
可是夢想一般的瑤姬倒塌了,她為了情為了一個凡人,神魂俱滅重歸天地。
情是什麼?比得過責任和親人嗎?瑤姬如此,嫦娥亦如此。
偶爾,隻是偶爾,她心中會忍不住埋怨嫦娥,瑤姬原本並不知道情是什麼,何等逍遙自在,嫦娥自己枯守月宮,活在過去的歲月,等待著永不可能的希望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告訴瑤姬情是什麼!
若不告訴瑤姬,她如今還是那個女戰神,還是那個卓爾不群的女仙!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本就是遷怒罷了,一切都是瑤姬自己的選擇。
曾經她堅定不移的扛起東海的責任,為了東海可以付出一切,可是近來發生的事,實在讓她有些迷茫,眼看著兄弟接連出事,她卻束手無策,她想將東海帶往好的方向,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東海似乎依然慢慢走向衰落。
貪圖享樂,醉生夢死,不思進取,這樣的龍族,竟然還幻想著自己是永遠的王?敖聽心臉上浮起譏誚的笑容,難道他們看不見,龍族已經日漸沒落?見到誰都得笑臉相迎,連隔壁山上的猴子都能來去自如,早晚有一日,早晚有一日,龍族如今的地位都將失去!
自己做的一切還有意義嗎?隨時可被替代,誰都不認可自己的堅持,自己所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