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倚妝鏡前(1 / 2)

暴君之妻 繕性 7056 字 8個月前

因著要大婚,令嘉起來連早膳都沒吃,就被送去沐浴。

從頭到腳每一處,都叫香胰細細擦過。她用的香胰裡混了檀香、排香草、零陵香等等名貴香料,在香味宜人之餘,還有種種養膚益體的好處。而她泡的水裡也加一整瓶的以滴比金的花露,就是為了讓她的身體達到最完美的狀態。

花了小半個時辰,使女給添了七八次的熱水,這次沐浴才算完畢。

令嘉自浴桶起身時,她從服侍她洗浴的兩個使女的眼中看到了驚豔。

這是理所當然的,在對美的追求上,無論男女都是一樣。

而這令嘉使用的這具身體便是美的極致。許是天地所鐘,她的一肌一容,皆是臻美極妍。若說哪裡稍嫌不足,大約就是她的神情太過冷淡,以至於顯得高不可攀,不近人情。可這會清水出芙蓉,白玉般的體膚上沾著浴後的暈紅,整個人一下鮮活起來。活色生香第一流,那點微不足道的缺點自也就消弭了。

令嘉瞥見侍女的眼神,這種眼神本是她早已習慣的,可一瞬間她突然想到那條小徑裡,兩人麵麵相對,近得連呼吸都交纏到一起時,對方冷靜自持的眼神。

令嘉低頭,浴桶上鋪滿花瓣,但隨她起身的動靜,這些花瓣被推到一邊,空出一小塊水麵,映照出一張麗質玉容。

這樣的美色,能令多少男兒折腰,可惜,最後嫁得的人卻是位不為美色所動的。

所謂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大抵如是。

沐浴過後,令嘉回到房間,坐到了榻上,醉月坐在她身後,拿著一塊錦布輕輕擦拭著她的黑發。醉花在她前麵,拿紅雪膏給她抹臉,定要叫她原就晶瑩清潤、吹彈可破的麵頰更顯粉嫩。她院子的管事丹姑在一邊指揮著使女進進出出,備著令嘉等會要穿戴的衣裙佩飾等等。

一直安坐在窗邊的福壽從看到令嘉,起身一跳,令嘉伸手去接。眼看人貓就要抱到一起,半途穿出一隻手,精準地攔住了福壽。

丹姑拎著福壽的後頸上的那層皮肉,一臉嚴肅地和令嘉說:“福壽的毛發沾到娘子衣裙上,就難打理了,所以娘子今日萬不可讓它近身。”

丹姑是自梳不嫁,服侍了張氏多年的人,便是令嘉也要給她幾分麵子。

於是令嘉隻能給福壽遞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就眼睜睜地看著丹姑把福壽交給一個侍女,叮囑她看好福壽,彆讓它再近娘子的身。

等到令嘉頭上濕意漸消,進到屏風後麵,開始穿她那套繁瑣的嫁衣。

殷朝五品以上的官員之女出嫁,依其父品級,著相應的鈿釵禮衣。信國公是正一品的公爵,令嘉要穿的便是九等翟衣,再加雙佩,發髻上也要以九鈿花釵為飾。禮衣隆重講究故而而繁瑣,從裡到外,從上到下,素紗中單、蔽膝、大帶、革帶、青襪、舄,佩,綬,層層疊加,穿起來十分耗時。

儘管有四個使女幫忙,她還是費了好些功夫才穿上這套禮衣。但這功夫也不是白花的。當她自屏風後走出,室內響起一陣低呼聲。

禮衣雖然繁瑣,但上麵繡著褕翟紋,上呈九色,以青色為質,飾以餘八色,華美奪目。原本,這等禮衣美則美矣,不免有喧賓奪主之嫌。但穿在令嘉身上,這看人下菜的禮衣卻是一下子就溫順起來,還不需令嘉梳髻飾環,就已乖覺地做她美麗的點綴。

眉如翠羽,肌如冰雪,天姿奇秀,意氣高潔,渾然不似紅塵凡人。

正巧,原在外院監督的張氏抽空過來看了一眼。她看著自己最滿意的作品,不禁伸手在她披散的長發上摸了摸,露出微笑道:“七娘頭發茂密,倒是用不著假髻就能梳兩博鬢了。

兩博鬢是父親有品級的少女出嫁時所梳的發髻,是最方便展示各種釵環的發髻,梳起來端莊華麗,卻極為考驗梳發人的頭發疏密,十之七八的少女都是要用假髻來應付的。

令嘉看了眼梳妝台上擺著的兩個紅木漆盤,上麵都鋪著一層錦緞,一個漆盤上擺著一頂九樹花釵,花釵以赤金打造成樹枝模樣,其中又嵌白玉飾以花葉,另一個則擺著九支寶鈿,上嵌翡翠、珍珠、瑪瑙等珠寶。即便現在還是白日,那這頭飾上的粲然光華已足夠耀目,若到黃昏行禮時,可想而知,是何等光耀。

華耀是華耀了,但令嘉卻忍不住為自己的脖頸默哀片刻。

——這些頭飾,尤其是那頂花釵,都有著不輸其身價的重量。

好在張氏體諒女兒,沒令她馬上戴上這些,而是先給她上妝。

依著慣例,昏禮妝容多用濃妝,以免新婦姿色一般,在卻扇時嚇到新郎。但張氏自矜女兒容貌,不願叫脂粉誤了她的天然顏色,眉也不讓畫,唇也不讓點,隻令使女給她在臉側淺淺地上層胭脂,增幾分緋色,與昏禮喜氣相得益彰。

明韶過來時,令嘉已經上好妝,戴好頭飾,聽見腳步聲,轉頭看向她們。

這一眼叫明韶看直了眼。

令嘉瞥了她們一眼,問道:“你是來我這發呆的?”

明韶有些發怔地說道:“不是,是祖母讓我來陪你的。”

隨著日頭西移,昏禮漸近,事宜愈多,即便有兩個兒媳盯著,但事關令嘉大婚,張氏還是放不下心,去了前院親自過眼、

明韶如夢初醒,驚呼道:“小姑姑,你今天好美啊!”

令嘉反問:“往日就不美了?”

明韶坐到令嘉身邊,笑嘻嘻道:“往日也美,但今日更美。難怪能讓小姑夫一見傾心。”

一見傾心?

令嘉暗嗤一聲。

今時今日,京裡遍傳著燕王在春日宴上對傅家七娘子一見鐘情的事跡。英雄配美人,皇子配貴女,人人皆道天作之合,又有幾人知曉其中隱情。就像明韶,她還是令嘉親侄女,對這樁婚事的了解也隻和外人一樣。

明韶撐著臉,欣賞著自家小姑姑的美貌,隻欣賞著欣賞著,她又欣賞出了愁緒。

“小姑姑,你出嫁後,我是不是就很難再見到你了?”

“都在雍京城裡,信國公府和燕王府,做車一趟來回也不過半時辰,哪裡難見了。”

“可是小姑夫不是很快就要回藩地了嘛?”

明韶一張小圓臉上全是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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