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街道上蕭條的景象不同。
臨時的醫棚中人員穿梭往來不休,穿著樸素的病患被人攙扶著上前領一碗藥湯送服,三名大夫則是忙碌個不停。
他們完全沒注意到外邊來了個老熟人。
陳仲因也不曾上前打擾,他靜立一旁,戴好麵罩觀察著來去的病人身上的病症。
好半天,才有人注意到這個突兀站在門口的年輕人。
正在忙活的營中大夫東西還拿在手上,急忙上前相迎:“都督夫人,怎到這兒來了?”
一聽是個官家夫人,周圍聚著湊熱鬨的人紛紛後撤。
陳仲因連聲道“無事”,並詢問哪裡有他可以幫上忙的地方。
哪裡有人敢支使他乾活?
他們隻忙不迭請他到後邊休息。
陳仲因沒有堅持糾纏,免得繼續打攪他們,自己乖乖在空處待著,默默觀察醫棚裡的情況。
十幾個爐子裡煎著藥,看火的人手忙腳亂。
陳仲因拿著抹布,上前包裹住把手,將一個沸騰冒泡的藥爐提起,傾倒出濃濃的藥液。
熬煮出的藥香霎時間撲鼻而出。
陳仲因垂眸專注地處理手中煮好的藥,安靜的外邊下正慢慢分析著這股氣味裡大約有哪些藥材。
已經有人伸手來接藥汁。
排隊取藥的患者絡繹不絕,這些人大多是輕症,麵帶病容但行走無礙。
清理藥渣時,陳仲因也多瞥了幾眼。
這樣幫了一兩個時辰的忙,陳仲因便將這邊煎煮的藥方估摸個七七八八。
前來領藥的人漸漸少些,醫棚裡的人才有時間喘口氣。
醫棚中除了大夫,還有好些幫忙的助手,這會兒都用好奇的目光偷瞄著這位“官家夫人”。
他們一開始隻聽到聲“夫人”,忙到不可開交,自然也無暇顧及來的人是誰,後邊這位“夫人”主動搭把手,半點架子也沒有,更分擔了這些人的燃眉之急,他們對這位陌生的客人不由得生出些好感。
相熟的軍中大夫上前與陳仲因寒暄,問清楚來龍去脈後也是一愣。
在聽到陳仲因向他詢問病症診斷時,他神情複雜地看著陳仲因,好半晌才道:“我等淺鄙,不過是粗略了解些醫術,一家之言也不好說出來誤人,不如晚些夫人隨我們回藥堂,集采眾論。”
陳仲因應下,又繼續在醫棚裡待著。
他經了其他的人許可,翻看著醫棚裡的醫書,上邊還做著密密麻麻的筆記,字跡各異。
大多是關於清熱解毒的病症。
夕陽西下,眾人開始收拾醫棚裡的東西,預備離開。
他們將東西細致鎖好,並將剩餘的藥材裝入背簍背上,一旁的陳仲因見此,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詢問出來。
一名大夫答道:“防夜間風雨,也防人心。”
雖然是免費發放給百姓的,但保不齊有人心懷不軌,對藥材做些手腳,抑或是看哪個碗啊爐啊的好用,半夜潛來盜走。
隻能麻煩他們自己每日來去時將藥材帶好。
陳仲因默然著上前幫忙分擔些。
一行人回到藥堂,已經有十幾名大夫聚在堂中。
人還沒到齊,大家隻是依照各自的遠近親疏聚在一塊小聲討論些有的沒的。
有些關於疫症的分析,有些無關緊要的閒聊,也有些……
“並州刺史真是雷厲風行。”說這話的人,神情全不似誇讚之意,恰恰相反,倒有些陰陽怪氣。
有人歎氣:“這樣把並州一封鎖,豈不是叫沒有得病的人跟得病的人一塊等死嗎?”
沒聽懂弦外之音的人茫然道:“怎會是等死?不是請了我們來看病嗎?”
便有人遲疑著接話道:“我們……能治得住這場瘟疫嗎?”
剛剛懵懵懂懂的大夫頓時啞聲。
又有人嗤笑一聲,道:“咱們說不準也會被困在並州城一塊死。”
“這大疫來勢洶洶,說不準並州、並州日後就是一座死城了。”
“休要胡言!”眼見著話題往一個不該說的方向發展,當即有人厲聲嗬斥,中斷了這些人的討論。
議論聲戛然而止。
這時才有人注意到藥堂裡多了個女子。
“這位是定北都督的夫人,聽聞並州瘟疫,前來相助。”出自定北軍的大夫向其他人介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