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號鳶/三國)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全本免費閱讀
“我!我也可以成為像您這樣的人嗎?”男人膽怯的問道。
“……什麼?”少女眨了眨眼。“你是在說我嗎?”
“是的!”男人漲紅了臉,“像您這樣的英雄!”
“我哪裡算得上英雄啊?”少女咯咯笑道,但看著男人認真的眼神愣了一下,有些害羞地撓了撓臉,“非要說的話——”
“我隻是在關鍵的時候,聽從了內心的指引,選擇了常人所不敢的選項罷了。”
1
好疼啊好疼啊我想活下去啊——救救我,救救我,你不是有能力嗎?為什麼不救我?!媽媽,媽媽,醒一醒——為什麼他們都有吃的而我沒有呢?天道啊!這就是天道啊!吃!快吃啊!再不吃就沒了——上天啊上天啊,保佑今年還能豐收吧!我餓我餓——
……又來了。
黑色緊閉的空間裡,密麻麻的聲音傳了過來。
太多了,太多了,你已經聽不清了。
太少了,太少了,有很多人已經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阿姐。”
那個模糊不清的男人突然出現了,就像黑暗中的一點星辰,驅散了所有的雜音,唯有他一人的聲音在空間中回響。
他說——
“■■■”
2
“——”
……?
“張將軍!張將軍!醫仙大人還在休——”
“嘖!還睡——懶鬼你死哪兒去了?!”
吵醒你的是巨大的門板碰撞聲,還有男孩的尖叫:“張遼你他媽有病吧?!”
你□□一聲,不情不願的睜開眼,果然眼前已經變成了一場鬨劇。
張將軍一手拎著男孩的後脖頸衣服,一邊嫌棄的看著對方無效的對他拳打腳踢,但又因為過大的身高差隻能在空中無能狂怒。
被重新安裝第五次的門板隨著慣性來回在空中搖擺,阿蟬的頭隨著看著來回晃蕩的木板點頭,然後過一會兒,果不其然——困了。
你新收的副官麵無表情在帳薄上又雙叒叕記了一筆,給你遞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你:……
好好好,一大早這麼玩是吧?
你感到眼前一黑,啊,體位性低血壓是吧?好了,接著睡吧。
你閉上眼,眼不見心為淨。
然後感覺到一股窸窸窣窣的聲音,你睜開眼看見小姑娘爬上你的床,直接往你懷裡縮了縮,蹭了蹭你的胸口。
哎呀。
你摸了摸她的頭,眼一閉,也準備睡個回籠覺。
“醫仙大人,請趕緊起吧,阻止這場鬨——”副官實在看不下去了,屋裡大耳狐和阿富汗獵犬的大戰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殷燈拿起了椅子,張遼舉起了刀。
副官三步兩步走到你的床前。男人天生一副淩厲的好樣貌,吊梢眼和殷燈的下垂眼截然相反,配著溫紅色的眼睛顯出一股鷹揚虎視的氣場。
你到現在也沒搞清楚你是怎麼挑中他當副官的,或許是他在一幫居民中太鶴立雞群了,黑白相間的衣服配著粗大的綁繩,讓你幻視隔壁劇組火■忍者裡的科學達人。
你也沒搞明白他是怎麼選中你直接找上門來的,武威賈家雖然不算顯赫,但舉孝廉還是有資格的,像他這種世家子弟是不會看上你這樣一個醫官的小業的。
不過話說回來當初背書的記憶突然攻擊你,你頭又開始疼了。像這種犄角旮旯裡的小家族如果不是當初為了找辯兒,你根本不會去看。
“真的不能再睡會兒嗎?”你迷迷糊糊的拽了拽他的衣角,聲音不自覺的變得軟糯。
“文和,好文和,”
你搖了搖他的衣角。
“——讓我睡會兒吧。”
3
他笑了一下,讓你瞬間豎起希望。
“不行。”賈詡,賈文和瞬間變臉,毫不猶豫拒絕你。
臉上冷漠的沒有一絲動搖,他扯下你拉著他衣角的手,開始掃視你的身上有沒有好下力的地方,你無語的發現對方想直接把你掀起來。
你內心翻了個白眼,這哥們兒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太古板。
4
……像他這樣的,很容易走極端啊。
你撓了撓頭。
所以,麵對這種人,你要采取怎樣的策略呢?
5
“醫仙大人,”賈詡冷冷的說。“再不起來,我就要——”
“?!”
——撒潑打滾。
你一把拽住對方的袖口,借力也把對方也拉到了床上,還貼心的把被子給他蓋好。
哈。
你冷笑。
來來來,誰都彆想起。
他愕然地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察覺到的那一瞬間驟然掙紮,可是當你給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他看你的懷裡。
被捅破的牆紙透出些許陽光,照在你的臉上,也照在你懷中的孩子上,你懷抱她,就像每一個母親懷抱著自己的孩子。就像一個小心翼翼守住自己寶物的人一樣,懷抱整個世界。
這是你存在於此的唯一意義。
“休息一下吧。”
你溫柔的說,點了點他眼角下的青黑。
“——一直以來,辛苦了。”
6
——像他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去做英雄夢的。
這是賈詡一直以來的觀念。
跟每一個世家子弟一樣,他被舉孝廉,輕而易舉的擁有了普通百姓一生無法觸及的門檻,隻要再表現出些許聰慧,隻要在家族的安排下隨便找個地方當幾年的官吏,他就能輕而易舉的擁有進入被世人稱讚的大學——辟雍學宮的資格。
他沒有顯赫的出身,更沒有足以稱耀的功績,他進不到最好的學社,可是沒有人在意這些,沒有人在意辟雍真正能教給他什麼,沒有人在意他能學到什麼,隻是辟雍是一張通行證,進入官僚體係的通行證。
他作為世家子弟必須去走這麼一遭,更何況他是寒門出身,在這個出身決定一切的時代,這是一場必須打的仗。
於是,賈詡就按照家族的步驟,和每一個世家子一樣,兢兢業業做好了自己的本職,去成為家族的一顆螺絲。
他並非家中備受期待的孩子,隻是次子,他的兄長賈彩平庸極了,可是卻“美名頻出”。
他也無需,更沒有資格去表現出應有的光芒,沒有人會為他造勢,就像孔家子一樣去“讓梨”,那些美名不屬於他。
寒門子弟未嘗比世家大族爭鬥要少,或許因為資源的匱乏反而要更加的抱團。
當他弱小的時候,人們總是友善的,而若他強起來,那些人會瞬間變了臉色,找到一切理由唾棄他。
而在這個時代,被家族拋棄和死亡無甚差彆,他曾經見過街邊無人認領的屍骨,也見過被在兄長的“美名”宴席上僅僅是因為碰壞了瓷碗第二天就被打死的家丁。
那條年輕的生命和他一般大,賈詡不敢去見那死不瞑目的雙眼,那雙眼好像質問他自己做錯了什麼?
為何天地不公?萬物不仁?大人不是仁慈的嗎?他的名聲不是極好的嗎?為何又視他如同渣滓?
沒有人回答他,沒有人告訴他。
這是這人間遊戲的潛規則,而他自始至終,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7
鋒芒畢露在沒有身份的情況下就是死路一條。
哪怕他看著家中人是那麼的愚蠢,哪怕閻忠先生三番五次想要推舉他,他都拒絕了。
他平靜的,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
舞象之年的期許,少年人的期待,仗劍走天涯的美夢被他一個一個撕得粉碎,融入夢裡,融入塵埃,融入煙消雲散的夜。
——他是沒有資格去做英雄夢的。
他深知這一點。
6
賈詡官任郎官,不大不小剛剛好,他沒有顯赫的家室,在這個“豪富之郎常出遊戲,貧者終年不得休假”的職位上,也算得上儘職儘責。
各種雜活都被推到了他身上,他沒有什麼可說的,因為也沒有辦法說,在這場身份決定地位的鬥爭中,他本身就沒有翻盤的可能。
當然,偶爾下絆子不算,比如那位同事哪天突然被調職了,這也不是他的原因,對吧?
7
賈詡是有同事的,同樣的出身,甚至更低,賈家的家主好歹是個兗州刺史,他的父親好歹是個輕騎將軍,這都是對方一個小小的官吏無法比擬的。
可是他們現在平起平坐,這讓賈詡有些許的不滿,更何況那個男人如此的普通。
是的,那是一個豪爽的,怯懦的,愚蠢的,普普通通的,隨處可見的男人,那種放在大街上你不會去正眼看對方一眼,那種魚目混珠中的眼,那種鶴立雞群中的雉,那種塵土稱金中的泥。
賈詡本來和他並不熟,但是當調職申請下來後,對方突然和他熟恁了起來。
他不明所以,淡然的,冷漠地接受了對方的一次次接觸,對從沒有過友人的男人來講,內心的不信任感不會輕易消解,可是過度的智慧也讓他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沒有一點惡意。
或許是傲慢,又或許是孤寂,他們熟悉了起來,與其說是熟悉倒不如說是單方麵的一廂情願,大概也就是工作完以後,對方和賈詡喝酒,絮絮叨叨的抱怨工作和家事。
而在這個時候,不知所措的賈文和隻能擺著一張冷臉,低頭聽對方訴說,他有的時候會覺得煩,但更多的時候是羨慕,比起無趣的自己,眼前男人的生活顯然要豐富的多。
他說他是逃難來的,瘟疫讓故鄉十室九空,他本來是要死去的,可是有人救了他,救了他們。
他說他是來投靠他的本家,可他的家族不願意認他,最多隻是默許了他的名分,於是他隻能靠著家族的蔭蔽勉強糊口。
他說他看上了馬家的閨女,給人家姑娘送了花,他的視力並不好,射術也不精,沒有辦法去直接射下大雁,隻能抓了兩隻野鴨。
他說他上門提親,結果被嶽父(他強調,一定會是他嶽父)追了三裡地,還被狗啃了屁股,疼死了疼死了,但他下次還是要去的,直到把心愛的姑娘娶回家。
他說他有的時候回想,自己是不是死在了過去?死在了一場夢裡?否則為何苦難如此遙遠,幸福如此之近,這朦朧的不真實感真的不是幻覺嗎?
他說呸呸呸,我又在說什麼胡話!雖無非是賤命一條,但他還是要珍惜的!如果我真死去,又如何見我心愛的人?又如何對得起那個救他們的少女?
他說他可能一輩子也成為不了少女那樣的英雄,成為不了那樣堅定逆行於人的英傑,他說自己這輩子也拜不了王侯將相,也不可能名垂青史。
——可是,這又真的重要嗎?
……這怎麼不重要呢?
每當這時,賈詡不由地反駁道。
可是男人隻是笑,他不說話,他平靜的,溫柔的看著和自己在瘟疫中逝去的胞弟一般大的賈詡,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而這個時候賈詡卻不知道為何,不敢抬頭和他對視。
他是那麼普通的,隨處可見的,低微如同螻蟻一般的男人,賈詡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人們隻叫他王郎官,好像他的一生名姓隻能寄托於一個虛無縹緲的職位上,他唯一的存在證明也隻有此。
說來說去,他最值得稱道的,也隻有他的官職,一個卑微的,隨處可見的小吏。
賈詡有的時候內心會如地發出嘲諷,他看不慣男人爽朗灑脫的模樣,更看不慣被對方看到沒話的自己,隻能陰暗地腹誹。
可是有的時候,賈詡又覺得他那麼不普通,他不知道為什麼,隻是漸漸的漸漸的,也會說起自己的事。
8
男人沒有回答他,他隻是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事。
男人說,文和啊文和,哪個人沒有英雄夢?可是歲月蹉跎,門檻太高,他此生也做不了英雄了。
男人說,文和啊文和,我要結婚啦,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但卻是我心儀的姑娘啊,你要來參加我的宴席啊。
男人說,文和啊文和,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些翹著鼻子的家夥灰溜溜走掉的模樣,真想看見第二次啊。
男人說,文和啊文和,你是有本事的,你是聰明的,你是年輕的,和我不一樣的。
男人向他舉杯,笑著。
文和啊文和,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男人說,男人說,
——男人說什麼呢?
9
如果事情這樣繼續下去,那也無非是個無聊人,無聊的故事。
可命運的轉折點總是那麼猝不及防,沒有電閃雷鳴,也沒有狂風呼嘯,這人世不給你鋪墊。
就在一個晴朗的日子,刺史府裡突然竄出了車馬和兵衛。
最開始,沒有人在意這場災難,丁建陽善騎射人人皆知,他聽到同事談笑半月前有自稱仙人者,給丁刺史獻上禮物,接觸者都會有玫瑰一樣的花紋美麗極了。人們隻覺對方對方興致上來,無非又是一次巡射。
——直到這場災難,和每一個人息息相關。
10
最開始是老鼠。
玫瑰一樣的花紋,吐著白沫,倒在了路邊。
沒有人在意這些,正如同沒有人在意那些餓死在路旁的“路障”,隻有每日晨掃的小吏抱怨,最近怎麼工作量越來越大?
——然後就是一場災難。
雛雞發出一聲哀鳴,守門的犬吞出一口嗚咽,從第一家掛上白布開始,到街上突然倒下的人,人們這才意識到那玫瑰色的花紋並不是什麼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