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青想了想道:“雖說如此,咱們也不能不防左良玉昏了頭,不顧一切的上來找咱們拚命。”說完叫了一聲“雙喜!”
李雙喜拱手道:“末將在。”
範青道:“我從攻城隊伍中抽出來一萬五千人馬,你帶領他們火速進軍到通許和陳留之間,以逸待勞,等待左軍。你們今夜就出發,到了陳留附近,占好地利,深溝高壘,左軍如果攻打你們,隻可死守,不可出戰,同時速派騎兵回報中軍。隻要能拖住他們十天八天,開封之戰必然已經見分曉了。”
李雙喜接令去了。
李岩道:“我估計攻打開封城用不上十天八天,最多七天就能見分曉。開封之戰隻利於速戰,拖延日久,屯兵堅城之下,對咱們沒有好處。這是因為開封成人口有百萬之眾,十分富裕,與那些咱們以前攻打的彈丸小城不同,人力物力充沛,很難將他們長期圍困。反而我們如果久屯堅城之下則會師老兵疲,古人說作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所以我們必須儘快攻打開封城,不可拖延太久,防止背腹受敵。”
範青連連點頭道:“此言有理。”
然後他立刻召來中軍吳汝義,道:“你去派人告訴火藥作坊的工匠,今晚不要休息,連夜開工,此後幾天都要日夜不休的趕製火藥。說我知道他們辛苦,會對他們多多賞賜。猛攻開封還要幾十萬斤的火藥,各種製造火藥的材料還有吧?”
吳汝義聽範青說一句,便點一下頭,最後道:“我們到開封以後,就在附近村鎮和鄰縣到處搜羅硫磺炭硝,還有乾的柳木,一車接著一車的往這裡拉,但還是有些不足。”
範青站起來背著手又開始來回踱步,眉頭皺成一個很深的“川”字,半晌才道:“特殊時期,特事特辦,製造火藥的材料太急迫,不能婆婆媽媽的購買了,可以吩咐屬下士兵,隻要有合適材料,不管賣家是否同意,強行征用。等攻下開封城之後,再一起結算。”
吳汝義連連點頭,接令出去了。眾將開完會已經是深夜了。範青心中不安,也睡不著,索性帶領藍應城和幾名親兵去火藥作坊查看,在路上,他心中還在問:“七天之內,能夠攻破開封城麼?”
經過三天前這場血戰之後,守城軍民也死傷千餘人,但因為殺退了闖營的一次猛攻,保住了城牆,增加了勇氣和信心。血戰之後的第四天,闖營新修的炮台已經完成,在原來的小丘上硬用人力墊高了七八米,在上麵架設了幾十門大炮。每架大炮周圍還用石頭泥土圍成半圓,作為防護。此時,站在炮台上,感覺和城牆的高度差不太多。
而城牆上的守軍為了讓大炮更高,在城牆上用大木料建築了高七八米的炮台,有十餘個。遠遠看去,好像在城牆上出現了一排城樓,從高度上講要比義軍大炮台高出許多。
雙方的炮台一搭建好,就開始互相射擊,開始是零零散散的打炮。由於炮台太高,一時間掌握不好距離,義軍的炮彈都射到了城中,把城中居民嚇的紛紛向南城逃走。而守城的大炮更加誇張,炮彈遠遠的飛過義軍的炮兵陣地,飛到四裡之外闖營的營地中,範青又下令讓營地士兵向後撤退了幾百米。
不過雙方很快調整好了高度,開始互相射擊。官軍大炮居高臨下,視野廣闊,也很容易射中義軍的炮台,但義軍的炮台是泥土石頭壘築的,炮彈落到上麵也不會損壞,最多隻能把大炮砸壞。義軍的大炮向上仰射,準頭差了許多,但官軍的炮台都是柏木搭成的,周圍壓上沙袋,很容易損毀。
幾輪炮擊之後,義軍損失了二十多門大炮,而官軍的炮台則被轟塌了七八個,雙方互有損失,隻好停戰,遠遠的在城上城下對罵。然後互相修複損失,等義軍換了新的大炮,官軍的炮台也搭起來了,雙方又開始互相攻擊。
炮戰斷斷續續的進行,但城中軍民的心中很清楚,闖軍正在準備下一次的猛烈工程,時間就在這幾天。
第一次血戰之後的第五日,天空陰雲密布,拂麵的微風中帶有一絲潮濕的感覺,很快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城上城下的雙方默契的停止了打炮。但南城守城的軍民見到大概有二十多尊大炮,從南麵的炮兵陣地中拆卸下來,向東北方向運送。闖營正在集中大炮,顯然要準備攻城了。城中聽到這消息,立刻謠言紛紛,都說這次闖營的攻城將比上次猛烈數倍。這一年來,闖營的大炮增加很多,且都是防西洋製造的,無論數量和重量都超過了官軍。五天之前那場血戰,官軍已經領教了闖營炮火的厲害。
闖營以前攻城拔寨很少用這麼多的大炮,對大炮的使用上闖營其實稍遜官軍,但經過這幾天的炮戰的練習,實際經驗也豐富了許多。最厲害的是,闖營的火炮作坊製造力非常強,上千工匠日夜輪番打造火炮,經過這些天的炮戰,雙方都損失很多大炮,但闖營一麵損壞,一麵修複製造,大炮數量沒見減少,反倒增加了許多。反觀官軍的大炮損壞之後不能及時補充,大炮越來越少。這時,見闖營又在向北麵城牆集中大炮,登時增添了城中軍民的恐懼,一時間人心惶惶。
而且義軍的挖掘工作也一直沒有停止,還在繼續深挖,也許在一兩天之內,城洞就能一個一個的挖好,到時候放入火藥,一起放迸,城牆就會四麵垮塌,再加上大炮一齊轟擊,那時候,開封城將沒法再防了。
這天,開封城下起了蒙蒙細雨,天空昏暗,如一塊黑色幕布一般籠罩天地,也給開封城中增加了壓抑的氣氛。因為下雨,連日不斷轟鳴的炮聲停止了,整個世界都被沙沙的雨聲遮蓋,好像城外那群凶惡的人也消失了。但城中的官紳都知道,他們還在那裡,隻要雨一停,也許就是最凶猛的攻城戰,就像一隻蹲伏在城外的巨獸,猛地向開封城撲過來。
開封城內的巡撫衙門、布政使衙門、按察使衙門、都指揮使衙門,還有道、府、縣衙門都集中在周王府西南一帶。在布政使衙門西街有一座高大的牌坊,上書“總憲”二字。進入牌坊,過了一箭之地,正北有大門三間,中間一塊堅牌,寫著“河南等處提刑按察使司”,左邊有一塊牌子,上書“拿問貪酷官吏”,右邊也有一塊牌子,上書“伸理冤枉軍民”,這就是俗稱的桌台衙門。
小雨中,衙門前空無一人,顯得有些莊嚴肅穆,今日開封所有大小官員都一起聚在衙門中,商議防守城牆的事情。
午飯過後,巡撫高名衡先從側門進入了衙門,隨後又有許多官員,包括總兵陳永福和布政使、知府等人也陸續來到。當地士紳素有名望、家財豐厚的,也來了許多。由於下著雨,這些文官、士紳都坐著防雨的馬車,而趕車人則披著厚厚的蓑衣,陸續到達。隻有陳永福要顯示武將風範,不肯坐車乘轎,騎著戰馬穿著蓑衣。隨從他的武官親兵也都是一樣打扮,在雨中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