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霖完全沒睡好。
他以前也住宿舍,一個屋八個大小夥子都沒有這麼鬨心過。
因為那時候他有耳塞,最起碼聽不到打呼嚕的動靜。而且一起住的男孩們都勤快得很,絕不可能讓自己散發出腳丫臭來。
更彆說這裡的床不是獨立的,左右都挨著人,擠得要命。
吳長青還好,睡覺是比較規矩的那種。劉明大哥就不成了,睡姿比較張揚,那腳丫子都快鑽到白清霖被窩裡了,胳膊也搭到白清霖身上,給他壓的做了半宿噩夢。
為啥是半宿呢?因為另外半宿這位劉大哥凍得慌,把胳膊縮回去了。
真是救了白清霖一命。
“我還想要櫃子……”白清霖坐在炕沿上,隻覺得渾身不舒服,白淨的臉蛋子上掛著倆大黑眼圈,乍一看跟保護動物似的。
吳長青又心疼又覺得好笑,“櫃子我找村裡的木匠給你打,錢我先幫你墊上,等你回來給我就是。不過你得自己買一把鎖。”
白清霖哦了聲,抬頭看看外麵的天,剛蒙蒙亮,“現在就得去村口等牛車?”
“一來一回很費時間,女知青那邊已經都起了。而且一會兒你們得先去村長那邊領糧食,領完糧食才能去鎮上。”吳長青幫著白清霖打了洗漱的熱水,他是真把這孩子當自己弟弟心疼,畢竟差著十多歲呢。
白清霖歎了口氣,慢慢的從炕上下來,然後翻找另一個大包。
他抗來了三個行禮,一個是被子卷,掛著倆搪瓷盆子,裡麵還塞著口杯牙刷牙膏等怕摔的東西。一個是編織袋,裡麵放了換洗的衣服和鞋子。
原主喜歡洋氣,來的時候就穿了毛褲和棉夾克,到這邊差點兒凍沒了。
白清霖又不傻,直接翻出了最厚的棉襖棉褲,心中覺得還是原主家裡人靠譜,知道這邊冷,提前預備上了。否則要按照原主想的後期寄來,怕是人都沒了。
套上大棉襖二棉褲,把小皮鞋也換成了大棉靴。又翻出個圍脖把自己的腦袋包的隻剩下兩隻眼睛漏在外麵。
東北三月份的早晨,真的寒風刺骨啊。
這都不是春寒料峭了,這是春寒凍死人!
換完衣服,白清霖才想起其他人。
炕上早就都空了,彆的地方被子都被卷成一圈靠到腳頭那邊的牆邊。
“彆看了,就你起的最晚,我知道你晚上沒睡好,特地沒早叫你的。那邊要等著開倉領糧食,不會很早,你現在去估計也得排隊。”吳長青真的是個好大哥,把白清霖安排的明明白白。
“謝謝吳大哥!”白清霖洗漱完才覺得精神一些,又掏出雪花膏擦了自己小臉蛋子和手。否則就照這個風,估計一天就給他臉造皴了。
就算是下鄉,他也不想糟蹋自己的身體。
外麵的天還沒大亮,田野山嶺中綠色也少。還未融化的積雪給這灰蒙蒙的天地抹上了大片的白。
村裡人穿的衣服都十分破舊,基本上以灰色和藍色為主,因為這兩種顏色都比較耐臟。布料則是勞動布,這種布有點兒類似後世的牛仔布,但並沒有牛仔布柔軟,略有些粗糙,卻十分結實耐磨。
鞋子基本都是自家做的老布鞋,還有穿草鞋的。那種大頭草鞋後世已經很少見了,外麵用稻草編織,裡麵有條件的就塞棉花,沒條件的就是破布頭爛雞毛之類。
他們這些下鄉的知青穿的算是相當不錯的了,基本人人都有黃膠鞋和冬天穿的大棉鞋,條件好的還有穿棉皮鞋的。
不過棉皮鞋什麼的都不方便下地,估計到時候都得換成舊鞋子。
白清霖打眼望去,整個村子就好像一幅幅陳舊的老式黑白照片,灰突突霧蒙蒙,帶著一種年代感的沉悶。
他先隨著知青隊伍去大隊部,大隊長村長和會計都到了,正在給人領糧食。除了知青要領,部分社員也要領。有的人家裡窮,怕糧食都領回家被老鼠啃了,或者被偷走,乾脆都存放在大隊部這邊的倉庫裡。到時候按照工分算糧食,邊劃邊吃。
知青領糧食可以先預支工分,也能用錢和糧票購買。
白清霖站在後麵看了一圈,朱正民,王建國和王愛民,以及女知青那邊新來的馬素雲和王巧雲,都掏錢換了些細糧,又答對著預支工分換的粗糧。
在這裡,磨細了的棒子麵都算是細糧的一種,但比大米白麵要便宜一些。粗糧就是紅薯,紅薯麵,高粱麵和雜麵。
雜麵所謂的雜,其實就是亂七八糟的東西摻和在一起做成的麵。裡麵有紅薯麵、麩皮,些許高粱麵以及一些曬乾的紅薯藤磨成的粉。
這種雜麵是最便宜的,同樣也是口感最粗糙的,隻有家裡非常窮的才會以這樣的雜麵作為經年口糧。
白清霖曾記得奶奶給他講述過當年知青下鄉的故事,有的知青運氣好,去的地方比較富裕,有山有水土地肥沃,糧食高產,工分自然也會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