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時候,女孩還是顯得“輕鬆”。
至少,能夠完整的走下去。
站在山穀之中,四麵八方的樹葉簌簌作響。
空蕩蕩的風扯著女孩衣角。
蒼白到可怕的肌膚,甚至能夠看到那隱約的閃爍著光芒的金色紋路。
她搖搖晃晃,靠在樹上喘息著。
身側就是神社中後山的台階,上麵被踩倒的雜草連成一片。
已經是乾枯的皺巴巴的,像是炒製過的茶葉一樣卷曲成一片。
“你來過這裡吧。”
女孩仰著下巴,胸脯止不住的起伏著。
淺金色的鬢發垂在額邊,汗水順著髪絲滴落。
恍若是露水一般。
滴滴答答的濡濕了她的肩膀。
夏庭扉瞅著自己的衣服,襯衫加外套:“大概,我或許是來過這裡,在我活著的時候。”
女孩瞅了一眼夏庭扉,大抵是因為夏庭扉在故意學自己說話,惹得她生氣了。
她將頭側到一邊,看著那被雜草掩埋的台階。
台階上有著薄薄的土層。
是黑色的,由著枯枝亂葉腐爛而成的腐殖土。
“需要外套麼?我可不想你死在這裡,這樣我就是拿不到錢了。”夏庭扉吐槽著,指了指女孩濕潤的肩膀。
在山風的吹拂下,即使是一個正常人也可能會感冒。
更不要說是這個女孩了。
“我倒是很樂意死在這裡。”女孩譏諷著。
夏庭扉不置可否,他問:“你的病情會讓你在死的瞬間變成金子,還是說會慢慢的變成金子?”
“有什麼區彆麽?”女孩的聲音分外的空靈。
“如果是瞬間變成金子,那麼我就是放任你死好了。我會把你的四肢敲斷,然後生一把火將其融化。我的女朋友很想要一個渡穗金製作而成的首飾,而我又比較的缺少錢財。所以,我不介意自己動手製造出首飾。”
“而且,因為我還有好幾個女朋友,所以可能要多製造幾個。”
夏庭扉若無其事的回答。
“金子是不會在枯枝爛葉生起的火堆之中融化。”女孩嗤笑著。
“哦,那會變得更加金燦燦麽?”
對於這個問題,女孩才沒有回答。
隻是說:“這種病才不會那樣的仁慈,在最後的時候才會變成金子?這種事情,也隻有夢中才有。”
“身體隻會慢慢的變成金子,你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逐漸死去。”
“在發現這種病症的那一刻,你就是死了。”
女孩淡淡的說:“活著的人,沒有死著的人有價值。”
夏庭扉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脫下了外套扔到了女孩的手中。
“你扔掉也可以,穿上也可以。”
“不過,我可是不會等你的。”
話罷,他踩在神社後山的石階上,慢慢的向前走路。
台階上的草光滑無比,踩上去不注意就可能是會摔倒。
夏庭扉就像是故意惡作劇一樣,將那些草踢開。
雖然有著薄薄的土層,但隻要是輕輕一踢,就是能踢開大塊的土層。
像是草皮,下麵植物的根部糾結成潔白的方塊。
但是土屑卻是到處亂飛,讓女孩不得不的捂住嘴巴。
“哈哈。”
夏庭扉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女孩的模樣,忍不住的笑著。
女孩已經是穿上了襯衫,手中抓著一根樹杈當做是拐杖使用。
這極其的艱難。
一步一步,晃悠悠的。
夏庭扉走兩步,就是要停下來,看著女孩的模樣:“你果真是病入膏肓了。”
女孩沉默不語,她走一步,就是要停下來休息一會。
向後眺望著群山。
“如果是想要去那裡,這實在是很簡單的事情。”
“沒有這種事情。”女孩隻是用著極為不在意的語氣回答。
“口是心非。”
夏庭扉嘲笑著女孩。
但女孩隻是沉默不語,繼續向上走著。
夏庭扉聳了聳肩,繼續踢開那些塗層。
台階是青色的,上麵還有著道道溝壑。
“這裡的神社,是什麼時候修建的?”夏庭扉問:“你應該是渡穗村的本地人吧。”
“二十年前?三十年前?誰在乎呢?”女孩冷漠的說:“或許,就是渡穗金製造的房子,所以才會是如此的破敗吧。”
她譏諷著,憤世嫉俗。
好似是痛恨著所有的一切。
但——她內心最痛恨,卻不僅僅是如此。
“這裡的神官是個很好老頭。”夏庭扉說:“雖然是有些貪財。”
女孩像是厭倦了,隻是走著。
爬著。
雙腿支撐起她瘦削的身體,不斷的向上抬升著。
她有著被星球重力束縛靈魂,就如同被病痛折磨著的身體。
被困在腐朽的軀殼之中,被重力束縛的靈魂,已經是讓她痛苦不堪,已經是讓她精疲力儘。
太陽逐漸的消失,黑暗逐漸的籠罩一切。
兩個人摸黑在台階上走著,好在月亮今天晚上很亮。
足以讓兩人看到青石泛著的粼粼微光。
夏庭扉最先站在台階的儘頭。
他轉身看著麵前的一切。
山穀幽暗,叢林搖曳。
雜草叢生的台階上有著一塊難看的疤痕,但是在那疤痕上卻是泛著粼粼的月光。
一個女孩正在上麵不斷的攀爬著,踩在那波光粼粼的疤痕之上。
隻是腰越發的彎曲,脊背的重量幾乎全部都是傾瀉在那拐杖之上。
同樣瘦削的拐杖吱呀呀的響。
這響聲和女孩身體之中痛苦的呻吟一般無二。
夏庭扉伸出了手,對著這個女孩。
女孩抬頭就能夠看到夏庭扉伸出的手臂和手掌,夏庭扉很確信這一點。
但是,女孩隻是緩慢的,像是一個肺癌的病人拚儘全力的呼吸。
緩慢的,爬上了台階。
在那一刹那,她就是癱倒在台階上。
坐在上麵,雙手垂在腿邊。
她痛苦的喘息著,甚至是發出了嘶啞的撕扯聲。
夏庭扉站在旁邊,瞅著她不斷抽動的肩膀。
好似蝴蝶要從她的身體中破繭而出一般,肩胛骨將外套高高的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