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覺得心中輕快,皇帝神態再不如方才緊繃。吉祥笑盈盈的上前:“陛下,楊太傅在禦書房靜候陛下。”
“不見。”皇帝忙不迭擺手,今日安定長主在此,他怎能貿然離去,反倒是不美,況長主態度模棱兩可,也不知是向著自己還是向著沈澈,未免生出變故來,皇帝更不能離去,免得讓老九這賊小子得了便宜去。
“陛下,天地君親師,太傅既是陛下的老師,陛下更該尊重才是。”安定長主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今日老婆子不請自來,本已然耽誤了陛下和皇後的功夫,不必多加理會,且去吧。”
帝後哪裡肯依,長主出言又勸,皇帝這才無可奈何去見楊太傅,臨去前又專程囑咐皇後好生招待安定長主。皇後含笑盈盈的令人又添了瓜果來,笑道:“陛下政事繁忙,也是難免的,姑祖母莫怪。”
“陛下勤於國事,乃是大燕之福,豈有怪罪之說?”安定長主笑盈盈的望向了皇後,“皇後掌後宮諸事,也是勞苦功高。”
今日被長主接連敲打,皇後忽的得了讚許,心中也是如釋重負:“這是臣妾的本職,不敢稱功。”
“皇後是一國之母,陛下子息也有些艱難,不過隻有三個兒子,太子雖好,皇後可也要多多管束一二。”安定長主笑道,“可彆鬨出什麼壞名聲的齷齪事來,彆說皇後臉上無光,就是整個天家都覺得麵上無光。”
沈奕是中宮嫡子,皇後怎會不知他和皇帝如出一轍的好色。現下安定長主語焉不詳,讓皇後心中陡然升起寒意來,忙笑道:“臣妾自然會多加約束太子,不讓他犯渾。”
安定長主隻是笑,並不再說什麼。沈澈自然也知道沈奕糾纏顧柔嘉的事,暗想當日顧柔嘉與他說長主在寒山寺的事,心中頓時一凜,莫非沈奕這登徒子在寒山寺中對嘉嘉動手動腳被長主撞破了?
他眉宇間立即漫上陰鷙來,低頭,烏泱泱的眸子透出殺意來。他渾身立刻透出威壓來,安定長主轉頭望了他一眼,臉上揚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來,低聲說:“你且回去吧,小九陪我出宮去,咱們說說話。”皇後神色一僵,暗想為何長主會如此重視沈澈,隻是她一語不發,隻垂頭稱是,又笑盈盈的囑咐道:“九弟好生與姑祖母說話。”
沈澈“嗯”了一聲,直至皇後轉身離去,他這才行了一禮:“多謝姑祖母肯為我斡旋。”
“斡旋?”安定長主冷笑,“隴右道大旱,西南悍匪,吳越貪腐,沒有一件是一人之力能夠降服,你不恨老婆子?”
“姑祖母偏愛,我並非不知好歹的人。”沈澈一笑,神色十分恭敬,“雖難降服,但若是降服了,便是實至名歸的有功,不僅有功,更能籠絡一方民心。”
“有些見識。”安定長主笑了笑,示意陸劍鋒扶自己,“你是個好的,到底比你那好哥哥強上了許多。”她說到這裡,微微一笑,“你讓老婆子想起了一位故人,他已經去世很久了,我很想他。”
不想她這樣坦誠,沈澈一驚,並不去深問,隻是笑了笑:“謝姑祖母如此厚愛。”
能讓老太太掛念至此,也不過隻有那寥寥數人而已。不管那位故人是誰,這都是他得天獨厚的資本,絕不能輕易浪費。
兩人坐在一處說話,老太太上了年歲,不多時就乏了,令颯敏去將顧柔嘉帶來,又讓沈澈先行,陸劍鋒送了他幾步,旋即笑道:“九殿下慢去。”
沈澈應了一聲,轉頭深深的望著他,神情如常淡漠。陸劍鋒負手,笑得愈發溫潤:“九殿下敵視我也是應當,隻是有一話,陸某還是想告訴殿下,陸某是真心想交殿下這個朋友的。”
他說得極為懇切,沈澈神情有些許的緩和,複向其拱手施禮:“我也是真心想交陸將軍這個朋友,隻是,我絕不會將心悅的女孩兒拱手讓人。”
“陸某也一樣。”陸劍鋒隻是笑,又向沈澈行了一禮,轉身回去。沈澈目光冷冽,看著陸劍鋒的背影,不動聲色的眯了眯眼。
他是極為敬佩陸劍鋒的,隻是,他絕不會放開嘉嘉,絕對不會。
陸劍鋒自行回了長主身邊,見老太太有些精神不濟,笑道:“祖母對九殿下這樣偏愛,讓陛下知道,恐怕心裡不服呢。”
“他不服便不服,成日也不知鬨些混賬事出來,我還不曾與他算賬。”安定長主沒好氣的哼了哼,“行事這般小家子氣,天家的臉都快給他丟儘了。”
“祖母不要動氣,氣壞了自己身子就不好了。”陸劍鋒笑著勸長主寬心,“九殿下絕非池中之物,祖母口中那位故人……”
“你不曾見過他。”原本還是恨鐵不成鋼,安定長主一聽這話,神情柔和了許多,隱隱露出幾分敬慕,“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陸劍鋒隻稱是,便不再提了,安定長主忽的一笑,低聲說道:“今日的事……隻怕淑妃活不過今日了。”
“陛下要殺人滅口?”陸劍鋒低聲呼道,忽又一笑,“不……是孫兒想岔了。”
安定長主一笑:“你知道自己想岔了就還好,到底是誰想殺人滅口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