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狂的叫著,沈澈唯恐他暴起傷到顧柔嘉,忙將她護在身後,懶洋洋的說:“掌嘴。”旺兒得令,一巴掌摔在掌櫃臉上,立時咳出了一粒牙來。掌櫃滿嘴鮮血,抬眼狠狠地看著旺兒:“小子,你養了一條好狗!你有種,就將爺爺滿嘴的牙給掌落!”
他這等叫囂,讓人止不住生厭,顧柔嘉掛心父兄被誣告之事,忙道:“你既是通寶銀號掌櫃,銀號中的進項你應該都知道,果真有人在你銀號存了二十萬兩的白銀?”
那掌櫃聽得顧柔嘉的聲音,抬眼去看,目光審視的將顧柔嘉從頭打量到腳,目光頗有些褻玩之意。哪怕是皇帝和沈奕,也不曾流露出這樣的意味來,顧柔嘉頓時湧出怒意來,沈澈更是一腳將其踢翻在地,踩在他肩上,用力之下,聽得“哢”的一聲,掌櫃已是鬼哭狼嚎,奈何被綁得嚴實,壓根兒動彈不得。沈澈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此次隻是小懲大誡,你最好從實招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掌櫃伏在地上粗喘,額上冷汗密布,嘴上仍是高聲叫囂:“小子,你有能耐就將爺爺另一側膀子也給卸了!”
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眼前這人卻好似連腦子也沒了,讓顧柔嘉都說不清是該生氣還是該可憐了。沈澈獰笑著,順勢卸了他另一側膀子,將他踩在腳下:“你若執意不肯說實話,我會先剜了你的眼睛、拔了你的舌頭、用水銀灌入你的耳朵,而後我會將你的四肢砍下來,做成人彘,最後再行梳洗刑罰,用一把鐵刷,將你全身的肉一一刷下來。”
他以談笑般的語調依依說著這樣殘忍的話,彆說掌櫃,就是顧柔嘉都聽得頭皮發麻,想到葉知秋的慘狀,她看著沈澈怔怔不知說什麼。而那掌櫃也顯然給唬住了,因為痛苦而脹紅的臉迅速慘白,磕磕巴巴問:“你、你到底是哪條道上的?”
“你聽不懂我的話?”沈澈笑了,俊臉那樣的誘人,隻是烏泱泱的眸子看著掌櫃,如同看一個死人。後者瑟縮在地上,雙肩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彎折著,因為劇痛,他聲音發顫:“有、有,確實有人在銀號中存了二十萬兩白銀……這錢數目巨大,所以小的有印象。”
“誰存的?”顧柔嘉忙問,牢牢盯著掌櫃。掌櫃深深的看著顧柔嘉,嘴唇翕合,卻又礙著沈澈,再不敢露出那輕佻的神色來,“銀號有規矩,不能泄露客人的身份……”
他話音未落,沈澈已轉身,道:“將他扔到門房處的犬舍之中,給府上的幾隻獒犬嘗嘗人肉的味道。”
獒犬素來以凶暴聞名,且野性極高,便是和狼群纏鬥也未必落在下風,數隻獒犬分食活人也未必不可能。掌櫃嚇得麵無人色,慌忙叫道:“是一個姓顧的年輕客人,好似還是新科的榜眼郎。”
顧柔嘉登時臉色大變,低眉一想又覺不對,當即冷笑道:“掌櫃好記性,不僅知道客人姓什麼,還知道是新科的榜眼?”
“東家是官場中人,小的回稟之時,聽東家說起,難道不行?”掌櫃反問道,又因雙肩疼痛而齜牙咧嘴的。顧柔嘉不免有氣,心知這通寶銀號的東家必然和皇後同氣連枝,否則絕不會連個掌櫃都知道顧鴻影的身份,於是她問:“這顧榜眼是親自來存銀的?”
“自然,這等大宗銀兩,他若不來,小的也不敢收。”掌櫃忙說,“那顧榜眼模樣俊得很,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到底是世家子弟,姐姐妹妹都是天家婦,不知多少人巴結,不然哪裡來得這樣多錢。”
自入了衡山書院,哥哥就從未離開過京城,怎麼可能去冀州存銀!但他說得煞有介事,叫顧柔嘉氣得要命,沈澈握了她的手,已是冷笑:“既是如此,你想來是認得顧榜眼的,正好,也該讓你認一認。”
那掌櫃被他卸了兩隻膀子,心中懼怕,隻賣力的向遠離他,口中笑得諂媚:“瞧這位爺說的,那顧家兩個爺們都給下獄了,這怎麼認?說是通敵叛國,證據確鑿了,小的何苦趟這淌渾水呢?不如放了小的回銀號裡,小的再不敢目中無人的張狂了。”
“你連顧家爺們因何下獄都知道,消息這樣靈通,你難道不知,你此刻已經到京城了嗎?”沈澈彎出一個笑容來,讓掌櫃心中發涼,“既然提了認人之事,除非你死了,否則你也必須給本王認清楚了,但凡認錯,本王就要你的命!”他又吩咐旺兒說,“將這混賬的滿嘴牙給本王儘數掌落了,再找大夫來給他接上雙臂。”
聽他自稱“本王”,掌櫃登時臉色大變,嚇得跪都跪不穩了:“王爺?你、你是王爺?”
沈澈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淡然而平靜,徐徐說道:“你方才句句自稱爺爺,你可知道,本王的爺爺乃是太/祖皇帝!就衝你對太/祖皇帝不敬,誅你九族都夠了!不如將你送到安定大長公主跟前去,你看她老人家會如何對待你?”
掌櫃的身子如同篩糠般抖動起來,臉上已經褪去全部血色:“你是九王、你是九王沈澈?!”
沈澈冷冷的看著他:“你說呢?”
那掌櫃好像折斷的樹枝,轟然臥倒,臉色慘白毫無人色:“九王、九王饒命,小的從沒見過顧榜眼,小的也是逼不得已,一切都是東家指使,東家提了二十萬兩的銀票,要小的建了顧榜眼的賬目,存入其中,小的也沒辦法,九王饒命、饒命啊!”他說著,竟然咚咚的磕起頭來,他額上本以鮮血淋漓,現下一磕更是出血嚴重,隻是他好像感覺不到痛,不停的磕頭,唯恐慢了一步,外麵天色早已陰沉,那晦暗的夜色中,他的額頭更顯可怕。
誰不知道,九王沈澈心狠手辣,犯在他手中,動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澈冷眼看著他:“本王隻要實話,你的東家究竟是誰,為何這般陷害顧家?”
“東家是冀州的靖安伯聶清平,至於這為何陷害,小的也不知道啊!”掌櫃哭喊著,顧柔嘉在腦中仔細的想過一次,並無對靖安伯的印象,一時也是靜默。
已有人將掌櫃帶下去好生安置起來,並派走專人把守,嚴防不測。夜色蒼茫,顧柔嘉坐在沈澈身邊,腦中千回百轉,實在不知這聶清平何以這樣陷害顧家。顧柔嘉想得心煩,又覺炭盆燒得太旺,打開窗透氣,從窗前遠遠望去,夜空中的瑰麗燈火好似猛獸的血盆大口,不知是否是錯覺,似乎連風中都帶著慘叫和驚呼。
怔怔的立了一陣子,沈澈將窗戶關上:“冬月天冷,嘉嘉彆凍壞了身子。”
“凍壞了倒不曾,嚇壞了卻是真真兒的。”顧柔嘉笑道,“你這人,威脅他之時,將我也給嚇得頭皮發麻,不想咱們仙人一樣的九殿下竟這樣的狠辣,怕人得很?”
沈澈的臉在陰暗中有些不真切,好像連深沉的目光都浮了起來,顧柔嘉眨了眨眼,就被他緊緊壓在懷裡:“嘉嘉,我當真那樣可怕麼?你……彆怕我,好麼?”
“去去去,同你玩笑罷了。”這廝有時候小心眼起來,如一個孩子報敏感脆弱,顧柔嘉笑著拍他,“你我夫妻,你所有的樣子我都喜歡,我怎會怕你?”
沈澈以鼻音“嗯”了一聲,將臉埋在她頸窩不肯言語,他呼吸涼涼的,顧柔嘉微微紅了臉,旺兒的聲音適時在簾外響起:“殿下,楊家那頭已是亂成了一鍋粥,說是新郎官在喜房裡給不知名的刺客抹了脖子,當場便斷了氣,楊姑娘目睹了一切,又給鮮血濺了一身,已是昏迷過去,隻怕也是凶多吉少。”